“说吧,怎么回事。”宴席散了大半,何昭君果不其然兴致冲冲地将她拉入房中密谈,留下楼垚一人安排剩下的事务。
她默了默。
听杨云迢讲完了从那个梦后发生的事情,何昭君摇摇头,“皎皎,是否真正喜欢一个人、念一个人,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的。”
“难道袁慎看你的眼神,你感受不到吗?”
杨云迢没有说话,何昭君继续道:“好吧,就算你打算云游,你和他说了吗?”
“准备说来着。”
“准备等你走时留一封信给他就算说了吗?皎皎,你我共事多年,我了解你。”
“我会和他的阿父阿母说。”
“所以就只是瞒着他是吗?为何在这件事上你如此纠结。”
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楼垚同袁慎走了进来。
袁慎先是打了声招呼,便笑着对杨云迢说:“皎皎,该回家了。”
何昭君看杨云迢不作声,便说道:“彦儿看见皎皎欢喜极了,我也有好久未曾和皎皎彻夜长谈。还请今晚善见公子忍痛割爱,让皎皎在寒舍待上一日。”
“那可是不巧了,袁某向来怕痛。”袁善见挂起招牌微笑,噎不死人地回道。
云迢心下发笑,暂且先放下心中的事,拉着他到门外,对他说道:“好啦,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便回去。”
“行吧。”袁善见看着她,“那我就为娘子忍一次痛。”
“所以……这件事上你怎么想的啊?”院中凉风习习、空中繁星点点,何昭君躺在身旁的藤椅上侧头问她。
“那给你讲个故事吧。”杨云迢轻柔地说着,“我自幼和师父游历山河。有一年到了江西,师父便说带我去白鹿书院转转,她也看望一下故人……”
当年杨云迢去时,满书院都在谈论一个人——袁慎。可是主角不在书院中,如大家口中的话一样正在京城中代师辨经。云迢就记住了这个贯穿那几日记忆的名字。
后来善见公子才名渐显,她十六岁那年新春入京。上元灯会的灯火快灼伤她的眼,酒楼上玉面公子清泠如泉的声音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想:原来他就是袁善见啊……
后来她每年上元灯会总会回京,对师父的说辞是热闹。可是只有她知道,才不是呢,是为了一个人。
有一年灯会不仅有灯、有他、有漂亮的小女娘,还有他扔出的绣球。
可惜,她是个旁观者。姓名都不曾拥有。
反正她是打算不回家族听从父母之命的,将来要继承师父一生的志向的,是不是和喜欢的人结亲,又或者说结不结亲都无所谓。
那就不去想了,云迢心想。
可当她得知袁慎和程家四娘子退亲时,她还是起了贪念。她装作不在意装作不情愿地与他结成了夫妻。
本来想着能和他成为夫妻已是幸运了,可如今却又想让他心里只有她。
“所以啊,人就是贪心的。”杨云迢笑笑,“如果说情爱里谁先动心谁便输了,那从开始,我便是个彻彻底底的输家,还是输的一塌糊涂的那种。”
“可是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皎皎,你当真不知?”何昭君问。
杨云迢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只是害怕,害怕我真的对他可有可无。”
“等我到了临终前的那段时日,才明白这个事实,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又或许他也不知道呢?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念不念着程少商。”
“我是恨那个梦的,他们常说皇甫仪负心又糊涂,可他至今孑然一身念着程夫人。若袁慎真的像梦中那样,不论谁是他的妻子,他一生念着程四娘子,不就辜负了另一个姑娘了吗。”
何昭君听着她说,自己也陷入了回忆,“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总是觉得阿垚还喜欢着少商。可当时我根本不敢在意情爱,日子也就这般过了。后来才发现好久没有对此耿耿于怀了,如今和阿垚提起往事来,只有回忆没有追念。如果你现在不去问问他,又怎么知道他心中是不是已放下了呢。”
“皎皎,无悔即可。”
次日早晨,何昭君于门前送别云迢,袁善见早已坐于马车内等候。
何昭君将杨云迢拉到一旁低声道:“昨日你我所言之事,有一点须得指出——你若辞官,女子虽不至于溃散,终归是大有影响。弊大于利,望君深思。”
“安成君所言极是,是云迢思虑不周。”她庄重行了一礼,“在此谢过安成君。”
起身后云迢又道:“昨夜所言,大多为冲动之语。皎皎定不会为情爱弃初心抱负于不顾。”
何昭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云迢随她目光看去,又上前几步与她低语:“新法之事将要提上日程,又是一番风波,安成君可要时时留心。”
“我知晓了,你也是。届时我自会助其一臂之力。”何昭君肃了面容。
二人谈的差不多了,终究到了告别之时。
贵女习气亦是贵族习气的小部分体现,若需改善,必定需要点强有力的手段——法。可这事便是损了所有贵族利益了,支持者也说不定会被贵族报复,下场惨烈便如前朝之商君了。
云迢掀开车帘,弯腰进去,坐在袁慎一旁。袁慎见她上车,便也放下手中刚刚在阅读的书简,含笑着对她道:“昨夜夫人不在身侧,为夫总觉得不甚安稳,辗转反侧,三更时勘堪入眠。”
“夫君气色看起来却不似不佳,怕不是花言巧语来蒙骗我。”云迢端详着他的脸色。
善见公子旋即笑着说:“今晨思及要见到吾妻皎皎,不由得容光焕发。”
她影影约约瞧见了他眼下的浅浅青灰,却仍回了句:“油嘴滑舌。”
马车启程,二人一番舟车劳顿才到达京城,袁晞袁霁兄弟二人已在府门前等着他们。
兄弟俩隔了两岁,晞儿为长兄,是他们成婚两年时所出。如今一个三岁一个才一岁。
二人有些疲惫,但还是陪孩子们说了会话才回去修整。
“等你日后大些就不让你待在家里了好吗?回头带你去看你昭君姨母好吗?她可是有着一手好鞭法呢。”杨云迢哄着问为什么不带他去的晞儿。
此时袁慎走来,笑着看着二人道:“先让你阿母去休息,阿父陪你聊天。”
“好吧。阿母,好好休息哦~”
云迢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应了。
点灯时袁慎才洗漱完回到屋内。云迢还没睡,就着烛火于案前看何昭君给她的文书。
“还不睡呢?”袁善见走到她身后给她揉着肩部。
“你回来啦。”云迢放下文书笑了笑,转头对着他道。
“晞儿可真是热情,问题多的不行。”袁慎一边按着她的肩膀一边笑着说,“还好霁儿小,早早就累了回房休息。不然光我一个人还真招架不住。”
她笑着听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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