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柏时荫还是选择伸出手去，拿起文件袋顺手掂了掂。

这么多叛军的名字和信息堆叠起来放在一起，也没有当年他在实验基地里做耗材时亲手处理的一具战友的尸体更加沉重。

在意识到自己正思考什么之后，他头一次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冷静……要冷静……

柏时荫深呼吸几次，随手拽过来一把椅子，就近坐在窗边，慢慢翻阅着材料和附件。

当年，他和其他被俘虏的战友们一起被转运到叛军的实验基地后，就被依次绑缚在休眠舱中强制“保鲜”。只有在需要“实验耗材”的时候，才会有固定数量的俘虏被“解冻”后送进各种实验空间，在一双双冷酷眼睛的见证下，隔着一层玻璃，被电击腺体，被全身密封入真空袋变成“压缩食品”，被完整剥离出全身血管，被注射各种不知名药剂强制进入发热期被迫死于神经过度兴奋……

这些都是他在获救之后，从同一病房的其他病友情绪间歇性失控中的惨叫、嘶吼和绝望的梦呓里逐渐拼凑出来的冰山一角。

和这种惨烈速死的战友相比，柏时荫自觉命运对他尚怀慈爱之心。

至少他还活着回到了人间。

当年他“解冻”后，就被分进了一批针对分化性征的长期研究项目里。

负责使用他进行研究的那个男Alpha对柏时荫格外“珍惜”，毕竟比起分过来的大多数Beta实验体，他只从别人那里抢过来这么一个Omega。

于是，柏时荫被他任命为最低等级的“实验助手”，在一些不过分伤身的日常实验中充当实验体的同时，还要履行“清理实验空间”的义务。

破碎的身体组织、骨茬、血水……他被迫和这些相处了许久。

久到他看见这些已经不会产生恐惧。

偶尔，那个男Alpha还会故意给他注射一些诱导进入发热期的试剂，随后在他泪眼朦胧地在地上翻滚着与生理本能对抗的时候，狠狠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对视，充满欣赏地盯着他愤恨的双眼，慢条斯理地帮他拭去冷汗，喃喃自语：“别担心……我总会给你安排一场最好的、最完美的实验……”

“……你会是我最完美的实验体。”

耳畔传来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尖叫。

就像是知道自己最后一次使用声带一样，绝望地悲鸣。

“看到了吗？这就是……一个Omega的腺体。”

强光从上至下刺痛眼眸，眼前在白亮之后直直对上猩红尚带热气的器官。

“如此丑陋、软弱、一触即碎……”

那个腺体被无情地一刀一刀划烂，像垃圾一样丢到角落。

腥味依旧在鼻端萦绕，浓郁得令人作呕。

可是他挣扎不开，对方力气比他大太多，他被人攥住了下颌。

“可惜啊……我的手还不是很稳，这个是我从别人那里交换来的。”

伴随着轻飘飘的语气，砰咚一声，无名身体重重落地，后颈处明晃晃一个猩红裂口，能清晰看见被血沁染得微粉的骨骼。

还能看见对方前胸尚在微微起伏。

那个实验体还活着吗……

“别急，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变得比他更美……”

带着实验手套的手指缓缓在他腺体上刮动，默默欣赏着他被吓得失神的喘息。

“到时候我一定会轻轻地从这下刀。”

指尖模拟刀锋竖起，迅捷一划。

“……然后，你就能看见自由了。”

哗啦啦——

手中握着的材料尽数掉落在房间的星螺纹方砖地面上。

强制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柏时荫不受控制地浑身一抖，随后全身的血瞬间冰凉，鸡皮疙瘩爬遍全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后颈处一阵一阵如潮水般蔓延上来的诡异温热感令他不自觉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扶住额角，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

冷汗慢慢从额头滑下。

四肢冰凉，浑身颤抖难以控制。

他紧紧攥住双拳，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手中的刺痛让他的理智逐渐清明。

是创伤回溯。

那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基地，那个疯子也早已经死在了他自己制造的爆炸里。

带着他曾经进行过的所有实验数据。

亚伦斯·第欧根尼。

他宁可自己彻底遗忘掉这个名字。

柏时荫决定先什么都不做，给自己一段时间，让所有躯体化症状慢慢退却。

腿有些软，即使已经踩在了硬砖上也像融在棉花里。

于是他选择慢慢从椅子里出来，摸索着伸手，抓住不远处的一只桌腿缓缓坐在了地上。

眼前逐渐从一片朦胧的白色变得能够看清东西了。

随后耳边的喘息声逐渐平复，他的呼吸也慢慢回到了正常频率。

那种绝望的濒死感再次远去，周身也重新感受到了屋内的温暖。

柏时荫的眼睛僵硬地眨动了一次，随后慢慢活泛起来，目光下落，在一地的照片中逡巡着。

刚刚自己不小心把照片夹撞散了。

柏时荫在实验基地里没有被“流转”过的经历，那个疯子的实验室又在最后时刻被疯子自己全然炸毁，所以这上面的许多面孔于他而言都分外陌生，甚至没有刚刚翻看的文字报告里记录着的反人类实验来得熟悉。

犯下这些血罪的人，还在这里流窜逃逸。

柏时荫盯着这些照片的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来这里一个月，又被分到了调查科，他总得做些什么才算不辜负这次机会。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他干脆席地而坐，伸手整理起了照片和文件，将每个人的信息挨个对应。

对着对着，他竟然逐渐察觉出了一些熟悉感。

眉头微微皱起，他放慢了自己核对的每一个步骤，细细感受着。

随后，在整理完第八个人的信息后，他望着排布满地的图文资料，如梦初醒。

这些人做过的实验，无一例外都与分化性征的研究有关。

很可能是当年和那个疯子一样，处于同一个巨大项目之中。

柏时荫的目光扫了一圈，随后震惊地落在了一张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照片上。

他一手撑住地面，另一手飞速将照片抓过来细细端详。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就像他曾经作为所谓“研究助手”一样，叛军的其他研究员手底下也会有这样的“研究助手”。

都是和当年的柏时荫一样，十分容易被控制住的Omega。

现在照片出现在叛军名单里的这个男Omega，曾经在实验体废液池边与柏时荫有一面之缘。

对方一看就是温吞软弱的样子，并不像是军校里的Omega。

于是当时柏时荫就好奇多问了一句。

才知道这个Omega当时是溜进学校来给自己的恋人过生日才会被抓的。

结果，在这个无间地狱中，他们还是没能守护住彼此。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姓，名字是他给我取的，”男Omega当时眼睛里闪烁着些微光亮，柔声道，“我叫莳光。”

但是现在，莳光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叛军名单里？

柏时荫略显急躁地在尚未匹配明确的文件堆中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印着同一张照片的信息简报。

上面记载的内容与他印象当中的人大相径庭。

姓名：雾隐（疑似假名）

描述：系多次诱捕平民，虐杀人质，手段极其残忍，见之不必上报，就地击杀。

来了来了！

虽然但是，还是没赶上隔一天一更（瘪瘪嘴，滑跪道歉

但端上来的肯定是好饭（爬起来，骄傲叉腰

这个新出现的人物是经历巨大创伤之后的人格分裂患者，纯善软弱的那一个主人格拒绝醒来，攻击性强的那一个副人格得了斯德哥尔摩爱上了折磨自己的那个叛军研究员（大概打算塑造一个这样的分裂CP，算是新的XP尝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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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