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还是整场战斗的副指挥！地位仅次于席如诗上将！

这下，众人就连看向章沄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还说别人是玩弄文字的一把好手呢，您这给人开脱罪名的能力也是不遑多让啊。

主席先生看着傅星来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傅上校，您对此能否做出解释？”

下一秒，让众人更加意想不到的答案从傅星来嘴里平静道出：“我当然能。”

——哦哟，这次听证会还真是没白来啊！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这样在心中感慨着。

主席先生看他这样胸有成竹，也有些吃不准态度，咳嗽了几下掩饰情绪：“咳咳！既然如此……那您就解释一下吧。”

“是，主席先生。其实，我今天谈论的涉密内容有点多，”傅星来在说到正题之前先自嘲了一句，摇了摇头，看上去真的很无奈，“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件。”

章沄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多少带着点犹疑和不确定——说实话，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脑袋发懵，有点跟不上现在的进展。

“名单上面写的确实是‘傅星来’，”傅星来并未回避这一点，“但那只是因为我将自己的名字给了‘它’而已。”

——“它”？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众人一头雾水。

“‘它’是一个在我入狱数月之后的全新产物，又或者说是一个与光网伴生的附属项目，”傅星来娓娓讲述，“当时我还没有完全适应牢狱生活，也没能摸索出跟光网主机共生的规律和平衡，所以整个人的生理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太好，有关于这一点，典狱长大人也绝对还有印象。”

章沄被点到名字，如梦方醒，老老实实地回答：“啊，是的。异常数据持续了很久，用来□□的冬眠舱也是在那时被改装之后送进来的，诸位如果不信，可以去自行调查。当时帝国监狱的采购数据，还有远星开发局特批的改装许可证明都还在档记录。”

傅星来从他这里得到辅助说明后，接着交代前情：“我的状态不佳，但是军部建设信息通讯部队的进程却不能因此停滞。所以，我的上司、席如诗上将当时申请了几次探监机会，和我共同敲定了这个‘代理人’计划，也就是由我来着手编写出一个与光网系统伴生在一起的智能体，在我陷入沉睡时，由它来负责维护和更新光网系统，事实证明这个办法确实奏效，正是因为有了智能体‘傅星来’的帮助，才能在几年之内，既让信息通讯部队达到了当下的规模建制，又让光网的日常应用和更新在全天候都不受影响。”

不少人面色稍霁，窃窃私语的内容也温和不少——

“确实，这样就合理多了。”

“刚开始，傅上校也确实没有解释过他在沉睡期间，光网一旦出了故障如何维护更新的问题……原来背后还有智能体在辅助兜底，这就说得通了。”

——毕竟谁家好人能这么抗造、天天被枪指着十二个小时，还能高强度维护光网系统啊？

甚至，陪审员们的舆论风向要比傅星来最初设想的还要好。

因为有聪明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既然智能体也可以通过自主学习维护系统的话，那就更用不上多加几名人类管理员来维护了吧？傅星来上校一个人来负责确实足够了！”

象征着落败的皮球再次被“踢”回了迪安议员面前。

主席台上，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其他人面色也不太好。

“等等！诸位不会真的相信了傅上校狡猾的诡辩吧？！”

坐在岑宝珠身侧的科隆勋爵突然站起身大声质疑，一时之间，全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岑宝珠也被他吓得一怔，紧接着目光立刻带上了“智障”两个大字——先前还假惺惺地说不抢风头呢？眼看着你的主人要输了，现在演都不演了是吧！

主席先生戴上单片眼镜，认清了他是谁：“科隆勋爵，眼下虽然是在针对双方当事人提供的证据进行自由辩论环节，但陪审团成员要想提出质疑的话，还请遵循程序规定举手发言，不要随随便便在议事厅内大吼大叫，否则您会被我以干扰正常议事流程的名义从听证会现场清退出去。”

“对不起，主席先生，”科隆勋爵站在原地举起一只手，接着说了下去，“但我只有一句话要问，傅上校能不能现场证明一下，这个智能体不是他随口编造出来骗我们的呢？”

就连主席先生都有些无奈：“加密项目文件是不能随便传播的，就连傅上校刚才传给众人的档案也是公开信息，非公开信息他运用的是口述，您的提议要想当庭验证，很难不违反帝国法典规定。届时本次听证会将因为过程违法而被判定为无效会议，参与会议的所有人都会被监察委员会约谈……唉，您请坐吧。”

嗤笑声四起。

科隆勋爵表情有些不甘心地坐回了原位。

但傅星来却没放过这个机会：“主席先生，其实要验证也很容易。”

原本正在看戏嘲笑科隆勋爵的众人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回到了他身上——正常不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难不成，这位傅上校真就光明磊落到一点也不怕对面查出来什么？

但怎么可能呢，爬到这个位置的人、能坐在这间议事厅里的人……都会或多或少有些秘密，谁也不会例外。

……可能，他确实有自信能藏得够好吧。

主席先生温和地看向他，询问道：“您打算用什么办法来证明？”

“先前我也曾经假设过，会有人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傅星来嘴角一勾，看向章沄，“所以特地拜托典狱长找来了冬眠舱的平替——强制休眠舱。”

章沄与他目光相撞，突然间恍然大悟——原来他昨晚非要闹腾得直到议会联系他送来强制休眠舱和吐真剂才肯入睡的事情，背后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傅星来受不了议会虐待、存心想要折腾一下其他人呢！

注意到主席先生看向自己寻求确认的目光，章沄一点头：“设备在休息室里，昨晚试运行了一下，能够正常工作。”

“在强制休眠状态下，我的神经系统会被休眠舱内的独立智能体代管并强行压制到最低生存状态，根本不可能让我还有余力去催动光网主机对外界的各种请求产生反应。智能体‘傅星来’全天待命并且完全拟人，甚至能协助指挥，它只要察觉到本体这里的变化，就会自动上线代替我完成请求和许可。一会儿我会上传一个等待更新的待办任务，等我休眠之后，如果这项待办任务成功运行，智能体的身份自然能得到验证……毕竟这个管理员的更新权限，除了我以外，也就只有它才具备了。”

主席先生非常缜密地追问了一句：“办法确实可行……但能否转换成可视化的表达方式，用这间议事厅的屏幕演示给我们看呢？”

“当然可以，请稍等，”傅星来短暂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完成了。”

话音刚落，原本展示着那份军官名单的屏幕内容瞬间替换，荧蓝色的数据流倾泻而下，一份像素极高的鹅黄色文件夹被留在了原地，正处于加密状态。

“……实际上，代码世界里它的样子非常无趣，所以为了更符合大家的美学期待，我稍微加工了一下这份代办任务的外表。如果在我沉睡之后，它被打开，里面的文件一张一张地全部消失掉，那么就证明更新完成，议事厅里的在座各位通过手环与其他联系人进行文字通讯时，对话框会变成非常可爱的胡萝卜形状，这种外观会持续二十四个小时……也算是为了日后的大规模更新进行预演。”

——真是非常孩子气的验证手法。

但也有不少人很喜欢。

至少在陪审团里，有好几位年轻男女议员听完这个消息，就眼睛一亮翻出手环等着更新了。

“好吧，”主席先生点点头，让章沄带着秘书去找人搬来强制休眠舱，“听证会暂时中止，等休眠舱准备到位之后，我们再来验证真伪。但在此期间，傅星来上校不能离开这间议事厅，从现在起，会有专人关注您的精神状态和注意力分布情况，您将不会再有像刚才那样特定的时间，用来跟光网主机获取联系。”

傅星来嘴角一勾，点点头：“是，我完全配合您的决定。”

不一会儿，原本章沄离开后的空座位上就坐下了另一名秘书，手里拿着一本帝国法典递给傅星来，让他在自己面前朗读出声。

其他人再次获得了自由活动的机会，自顾自地离开议事厅休息。

-

议事厅外的休息区。

“好可惜啊，本来以为今天能看见军部的人吃瘪呢，”一位长着羊毛卷金发的女议员跟自己的同事相对而坐，随口抱怨，“最开始那个军官名单一出来，看见上面盖着的红章，我还以为能直接锤死军部违宪，结果还是让那个小家伙翻了盘。”

同事一笑：“傅星来可不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家伙，他在军部的资历相当老，又是傅珂元帅的长孙，原本是按照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谁知道出了叛乱那档子事……眼下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只剩下了傅娴少将，但她的儿子又不跟她姓傅，日后傅家在军部的势力如果找不出人来继承，估计就要被别的贵族给瓜分……嘶，不对，这件事还很难说，毕竟还有一个身为元帅学生的席如诗上将呢，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女议员又道：“那，这次傅星来如果赢了，会不会让他减少刑期？当初军事法庭给判处的那七十年……确实也太多了点。”

同事却相当老道地摇摇头，小声道：“那都是做给平民看的态度罢了。你看傅家借着战争大势献祭了这个长孙之后，席如诗手里的权力突然扩张，就连信息通讯部队都让陛下交给了她来辖制。摆明了是元帅跟陛下达成了交易，傅家的权力，我猜也有很大可能性要交给这个学生来继承。”

女议员有些羡慕妒忌，语调微酸：“这位席上将的运气还真是好，平民出身，还是个Beta，居然能一步步走到那样高的位置去，别人还争先恐后地给她递资源，真不知道除了能力强点之外，还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走到这儿的人，还缺她那点能力吗？”

“难说，”同事也笑着摇摇头，不无阴谋论地猜想，“也是凑巧，她居然长了一双那么特别颜色的眼睛……当初席上将刚刚从军校毕业来到帝**部的时候，就听很多人讨论过她的身世问题，怀疑她有所隐瞒。”

女议员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后来呢？”

同事一耸肩：“不了了之了呗，毕竟都是怀疑，怀疑来怀疑去，没个准信儿，而且不是有种病叫做‘虹膜病变’吗？那个病也能让眼睛颜色与常人不同，不一定非得是出身于‘那个’高贵的地方吧……虽然帝国也确实出过女皇……”

女议员沉吟着，有些犹豫：“但是如果是病变，颜色上能那么相似吗……”

“咳，咳。”

突然，两人身畔那株巨型植物后面，传来了年轻男人不疾不徐的咳嗽声。

两人一惊，女议员立刻绕到植物后面去看：“谁在那里……啊！”

她的视线装上了一对浅紫色的眼睛，对方虽然神色温和，但目光深处绝对称不上善意。

这些议员长久浸淫在议会倾轧之中，哪里能没有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

女议员和同事有些慌乱地行了屈膝礼：“皇太子殿下。”

约书亚慢悠悠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枚链坠，一点儿也没有让她们从地上起来的意思。

链坠是一个蚌壳形状的纯金小盒，里面关着一张陈旧得看不出年份、近乎于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有一位留着短短的、深色卷发的小女孩，她穿着一条款式简单却面料不菲的白裙子朝着镜头随便一瞥，神色相当淡漠。

女孩眼睛的颜色很浅，但由于照片失真得太厉害，已经完全变成了浅灰，一点儿也看不出本来应该是什么颜色了。

约书亚把这个小盒开启又关上，重复着这个无趣的机械动作。

一开一合的金属声音十分规律，但却令人格外胆寒。

半晌，不远处传来了听证会重新开始的召集铃声。

约书亚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警告：“席如诗上将的眼睛是由于虹膜病变，她的平民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两位议员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

随后，约书亚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回去吧”，将这件可大可小的、对于皇室血统的非议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

后续确实像傅星来当初说的那样，他躺进强制休眠舱过了不到五分钟，等到休眠舱舱盖的显示屏上各类指标降至生存最低标准之后，屏幕上那个文件夹果然开始解码，随后哗啦哗啦一张张白纸从容飞出、消失，等文件夹变空，在场的众人尝试着发消息联系别人，无一例外地发现自己的对话框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或长或短的胡萝卜形状，惹来对面联系人的一阵惊叹。

——智能体确实存在。

主席先生点点头：“既然已经完成检验，那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一直沉默的皇太子约书亚殿下却在这时发言，语气沉静如水，温和且谦卑：“尊敬的主席先生，我想……我这里还有一个可以验证的方法，或许比傅上校的方式更加直接有效。”

皇室的面子必须要给。

“是吗，”主席闻言非常和蔼地询问他，“殿下可以讲讲您的想法。”

旁人先不管，岑宝珠和章沄看见约书亚脸上的表情，本能地觉得不好。

章沄甚至回头去看了一眼岑宝珠，岑宝珠对着他微微摇头。

于是章沄的表情彻底冷若冰霜。

——岑宝珠的微表情他太了解了，这个“智能体”的事情背后绝对有猫腻！

——但是眼下傅星来陷入沉睡，他们也绝对没能力去阻拦约书亚殿下！

约书亚看见了章沄的模样，嘴角慢慢勾起，语气更加柔和：“傅上校曾经说过，智能体全天待命，感应到指令就会上线处理任务，甚至包括军务……不然也不可能作为副总指挥被带到前线去参与决策，证明它的高度智能是可信的。”

主席先生知道他还有话说，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是的，没错。”

“所以，我申请现在暂时不要唤醒傅上校，而是以议会的名义给前线指挥所打一个通讯，并请求智能体‘傅星来’先生接听，”约书亚看见这次就连岑宝珠的表情都变了，终于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眯起眼睛，“如果对方确实能够回答出一些关于前线战况的问题，那么岂不是更加可信了？”

——不愧是皇太子殿下！

一时之间，众人确实意识到了这才是更为稳妥的验证方法——而且副指挥坐镇指挥所，又不用像战士一样频繁上阵杀敌，前线的指挥任务再忙，能连一个通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岑宝珠深吸一口气，举手提问：“据我所知，永眠星H76与帝都星相隔数千万光年，宇宙时差计算复杂，如何能确定眼下打去前线不会影响到他们的作战部署呢？”

“这是一个非常尖锐、也很有必要解答的问题，您的心思确实缜密，岑小姐，”约书亚微笑着肯定她的发言，随后完美地将这一球打了回去，“所以在刚才的休息时间内，我已经派人联系上了前线的罗伊斯顿中校，他给出了相当确切的答复，眼下正处于席如诗上将管辖的A1指挥所战斗期间，智能体‘傅星来’先生所在的A2指挥所正在休整，所以打一个通讯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岑宝珠听见那个名字，神色变得意味深长，非常清晰地再度重复一遍，意图确认：“殿下您说……您联系上了前线的罗伊斯顿中校？”

约书亚微微颔首：“是的。”

“很好，”岑宝珠勉强勾起嘴角，“罗伊斯顿中校作为中高级校官，想必是不会撒谎的。”

随后，她心平气和地坐回了原位，左手下意识在右手的手环上搭了一下。

其他人也没有再提出别的问题。

主席先生一点头，再次给秘书下达指令：“请以议会的名义给永眠星H76上的A2指挥所打通讯……不必是视频通讯、语音就可以……对，直接要求A2指挥所的最高指挥官接听。”

在等待过程中，议会厅内的众人神色各异。

在得到岑宝珠那个摇头的暗示之后，章沄的神色就有些阴郁，眼下更是直接紧张得双手搭在膝头，慢慢攥紧。

数千万光年之外。

永眠星H76，A2指挥所总指挥室。

空无一人的桌面上突然亮起通讯请求，随后在0.01秒之内，荧蓝色的火柴人形象自动出现，这个搭载了特定指令的空壳按照傅星来先前布置好的程序，将那个通讯请求通过指定密钥链接转发到了某人的手环上。

“叮咚！”

手腕上清脆一响，战术目镜右上方弹出一道语音通讯请求。

颇为特殊的是，有智能指令提示他需要打开变声器。

正在H74地下工事里杀人如麻的柏时荫顿时不耐烦地一咂嘴：啧，没完了？还来？？

刚才不是已经解包了一个文件夹吗？！

真就让他一边杀人一边给A2指挥所打工啊！！

手里的单分子刀颇为愤恨地用力一划，身下的叛军喉咙处飙出一抹血箭。

——傅星来真不是人！！！

约书亚和席如诗之间是政见严重冲突的对手关系，没什么惺惺相惜的感情（如果能理解对方，也是在很后边很后边、靠近大结局的时候才会缓和），本章里那段他抚摸照片的情节是在后悔为啥没在她小时候就弄死她，不是有特殊感情。他俩的性向都是异性恋。约书亚绝对不可能承认席如诗的皇室血脉，不然他不就多出来一个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了吗？眼下在法理上，他是毫无争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一切行动也都是以获取帝国最高权柄为优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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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二十四章 听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