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不久，罗星棋的光脑便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云檀懒得旁听这些，主动走开指使简牧收拾碗碟，教他洗碗。

简牧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全然看不出这位曾是贵族；祝山闷不吭声，但帮忙干活的时候也算自觉主动；塞恩大公年纪大了，虽然提出帮手，但谁也没真的让他忙进忙出。

只有一个小伙子，思想觉悟不够。

殷虹站在改做厨房的隔间门外，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凶狠，但大概是受过教训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再出声大喊大叫。

云檀回头看了一眼，不得不询问塞恩大公：“不用管他吗。”

她按人头数准备的饭菜，但由于她是要大家自己去盛饭，而不是精心摆盘之后毕恭毕敬端到皇子殿下面前，少年傲慢表示：高贵如他才不吃这些贱民的破东西。

行叭。

塞恩大公自任殷虹的临时监护人，还是给殷虹留了一份饭菜放在保温罩里，但在刚才被罗星棋拿去直播了。全息直播让所有观众分享到饭菜色香味的原理近似于“提取”，直播结束后，原食物的本味会消失不见。

云檀好奇去尝了一口，尚温热的番茄炒鸡蛋味同嚼蜡。

小皇子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差点气炸，要求云檀再单独给他做一份，却被塞恩大公拒绝：不按时吃饭就不必吃，要么把这些吃了要么去喝营养剂。

殷虹选择绝食。

云檀觉得殷虹好歹是个皇子，任由他绝食真的没关系吗。塞恩大公面上毫无担忧之色，吃完最后一块凉拌番茄，将盘子交给简牧刷洗，慢吞吞道：“饿死了也好。”

就说他绝食明志，以死殉国。

“或许我真的是老了，理解不了现在的年轻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也看不见自己的处境。身为皇子，被俘敌国，没有为国尽忠的志气，满是斤斤计较的小气。人活着为一口气，没有气节，不如早点殉国算了。”

“可我看见祝山这样自困自苦的年轻人，我又于心不忍。”塞恩大公酝酿愁绪时，简牧洗完碗碟，交给祝山擦干，转过身热情洋溢向云檀说：“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云檀：“……麻烦您去看看仓库的机器人，把能用的拿过来。”

“好嘞。”

塞恩大公一口气没叹出去，被简牧憋得心口发堵，无奈道：“这个就看得太清楚了。”

老人家容易多愁善感，喜欢长吁短叹，云檀不附和他。

她不喜欢去想活着的意义。

不管身在哪里，是好是坏，有没有意义，日子都要过下去。

她最明白这个道理。

春种豆，夏吃瓜，漫长的四季时光，能在田地听见声响。

罗星棋说后山这一片都给了她，云檀姑且信了。乘上他送的如平衡车变种的小小悬浮车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从电网那头到山的这头，云檀再次陷入困惑。

“你的星球上，没有河吗？”

罗星棋：“没有啊。”

“地下河也没有？”

“没有啊。”

“那你们的水是从哪来的。”

罗星棋指了指天上。

“下雨？下雨之后的水都哪去了。”

“有防护罩啊，”罗星棋反而不解：“雨水在降下对流层时就被收集保存起来，落到地面不就损耗了吗。”

云檀语塞：“也就是说，这个星球上没有水循环吗……那不对啊，没有水循环哪里来的雨水？”

“防护罩是单向的，地表蒸发的大气水分可以输送穿过防护罩。”

这么高级的科技，竟然用来做这么反智的事情。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星际时代的动植物都会灭绝了。

云檀尽量说服自己：第一个发明这种水循环方式的未来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按捺住自己吐槽的**，抱着最后的希望问：“这个防护罩，能关掉吗？不用整个星球关闭，只关闭这块区域的就行。”

前面都有问必答的罗星棋这时却反常的沉默了一下，半晌才摇摇头：“可以，但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关掉，但不能关掉？”云檀疑惑：“为什么。”

罗星棋戳了一下她的脑壳，却没有说话。

脑袋怎么了？说她脑子有问题？

火从心起之时，系统冒出来说：“亲亲，他确实不能关掉哦。”

一句为什么，云檀都问腻了。

“因为他不知道亲亲其实没有开启精神力脑域，星际人是生活在罩子里的，就像鱼不能离开水——确切来说是人鱼公主不能离开海，未必会死，但一定会断腿。但其实亲亲是罩子外的人哦。”

“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

“用户尚未满足更新要求，下载更新失败。”系统的电子音只是片刻，转而恢复拟人态的嗓音说：“亲亲，统这里有不关闭防护罩也能种田的方法，亲亲想要了解一下吗。”

“不花钱的话还是了解一下吧。”

“用户已接受[任务]：解决生物星球化学循环之困。”

云檀：？

先不说她是什么时候接受了任务，也不说这任务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个兑换系统吗，为什么还会发任务了？”

“做统如做人，要懂得与时俱进，开放创新。”系统说：“但任务是没有限制的哦，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失败惩罚。”

“那我可以无视吗？”

“只要用户做得到。”

云檀……云檀确实做不到。

农业发展史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就是从“看天吃饭”转变成“知天而作”。

不知气象，不学地理，怎么种田。

“那任务指引总该有吧。”

系统给了一份后山的地图与利用建议。

云檀看了看那份利用建议，再看了看等高线地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将它们重叠到一起，“统啊。”

“亲亲，有什么问题。”

“你让我修梯田？”

“是的哦亲，水稻种子正在打折，亲亲不来看一下吗。”

日光温煦，云檀与系统的对话不过短暂几息，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发了会呆而已。

没有历法节气，四季如一没有显著气候温度变化，但云檀接住一缕从指缝穿过的风，莫名觉得现在就该是冬末春初。

春天是最有生命力的季节，艳日长风，风里满是种苗草籽蓬勃的野心。

春天该有花啊。

云檀用低廉的价格在商城买了一大包花种，系统打上的标题是古华夏一个城市的名字，由于货物真假混杂难以分辨，在园艺界饱受争议。但云檀现在没那么多要求，是花是草同样珍贵，一大袋乱七八糟真真假假的种子围绕石屋种下，草草施肥浇水，等他们自己萌发。

罗星棋淘汰给她的机器人里，有一个扁圆形神似扫地机器人的“探雷器”，工作起来会伸出四根钢锥，风车一样轮流刨地前进。

如果把钢锥换成犁片，一定是个翻地小能手。

视线从几个新长工身上掠过，云檀最终还是向她唯一的技术工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罗·技术·星·工人·棋：……他就知道，就算把人拐回来也说不准是谁给谁打工。

技术工改造农机时，云檀做了测土实验，打开系统商城，左左右右加入购物车，盯着最终结算的数额发了好一会呆。

大规模耕作的问题是，一片育秧田可以密植千棵稻苗，千棵稻苗前前后后需要万斤肥料，而加速buff是按株收钱。

这是个无底洞。

罗星棋拿来改装后的机器人，见到小东西又在发呆，两眼呆滞，连他走到身边了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

云檀：“晚上吃番茄蛋花汤，记得开直播。”

罗星棋：？

之前对直播的态度不还是可有可无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

“直播间可以卖货吗，每天的饭菜打包几份卖给观众。”

罗星棋听出几分端倪，“你缺钱？”

云檀没有回答，但罗星棋回忆了一下，不管是在十七星时简牧送给她的答谢，还是他送的那些赔礼，都是品相极好的珠宝首饰。

她明明很喜欢亮晶晶或金闪闪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戴过。

可她先前在十七星，现在在驻地，需要钱做什么？那些珠宝首饰，她又拿到哪里去换钱？

不对，未必是换钱。

罗星棋想起之前从未见过的番茄和鸡蛋。

云檀避开了他的视线。

大家都是聪明人，该交的底，该探的线，点到为止。

罗星棋放下机器人，若无其事道：“等我给你拿个光脑，你自己操作。”

“谢谢。”

“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

“能别吃鸡蛋吗。”

云檀：？

罗星棋沉痛道：“虽然明知孵化不出生命，但我还是很心痛。”

“你心痛？”云檀怀疑地看着他，番茄炒鸡蛋这道菜，番茄和鸡蛋的比例也很难拿捏。有些人喜欢番茄多一点，有些人喜欢鸡蛋多一点，罗星棋绝对属于后者，不仅更喜欢吃鸡蛋，还默默将番茄皮留到最后才吃——以他当时的表情，若非当下的物质条件谴责浪费，他绝对会把番茄皮从碗里挑出去丢掉。

“看直播的观众也很心痛，”罗星棋面不改色岔开话题，“我的老师打电话来骂了我半小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要为他的血压负责。”

“但以后估计天天都要吃鸡蛋，”云檀打开系统商城看了看：“老人家的血压药多少钱。”

“他有特殊人才补贴，看病不花钱。”

“那太好了，请您全价支付二十九万三千五百星币。”

罗星棋：“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云檀让他伸出手，“闭上眼睛。”

闭眼后其他感官变得格外灵敏，罗星棋听见云檀衣服摩挲的声音，推开凳子，轻手轻脚向他走来。他伸出的是右手，掌心朝上，云檀犹不满足，拉起他的左手，翻掌朝上，并到一起。

软软的触感，让罗星棋一瞬间有些晃神。

手上的力气松开，衣服擦碰，掌心忽又传来沉甸甸的重量。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掌心，划来划去，像是在掌心写字，还有毛绒绒的触感，如少女鬓边新生的细软毛发。

罗星棋下意识轻轻握了握。

掌中传来细细一声：“叽！”

罗星棋：？

罗星棋：！

我只是换了一个封面

想着审核时间太长所以特意在半夜换的

没想到还是审核了半天(整整十二个小时啊！

而且为什么文案的格式乱了orz

还要再修 还要再审核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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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