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毽子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后山的公鸡遭遇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偷袭,从梯田阶梯摔落,断了一条腿。

罪魁祸首被抓获时满嘴鸡毛,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

塞恩大公:……

云檀:“下锅吧。”

当然不是把狗下锅,狗拎去石屋关禁闭,可怜的母鸡遭遇丧偶之痛,在烧起热水的锅边咯咯咯唱起挽歌。但在云檀将公鸡拔毛放血,并承诺扩大鸡群给它更广泛的择偶范围后,母鸡便回到鸡窝趴着去了。

没有了整天盯着鸡窝的研究员,母鸡心情变好,鸡蛋产量猛增。

黎贝手捧糖水,看着云檀手起刀落砍断鸡脖,感觉十分复杂。

就好像家里养了那么久,喝奶都要用针管喂的猫崽子,忽然露出了八块肌肉出现在拯救世界的现场。

不过这点幻灭感,在吃到中午的全鸡宴消散了不少。

黎贝依依不舍放下汤盅,打了个嗝说:“宝贝儿,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吃的是什么。”

“营养剂?”

“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往营养剂里放辣味素,连着喝了三顿,”黎贝怒道:“出来之后我才知道那是古地球典藏博物馆联名款的盗版,绝对是后勤那些人干的好事,迟早我要掀了他们的房子。”

云檀:“营养剂都有盗版了?”

“也不能叫盗版,后勤自制的,”黎贝说,“但你知道自制这两个字有多可怕吗。”

云檀:“大概懂得。”

就像让一个厨房新手去做国宴菜,有可能把韭当成葱,把糖当成盐,鱼不去胆,肉不去腥。

给他一口锅,他还你无限可能。

午饭后,黎贝拿了云檀的风筝去玩,摸索着将风筝摇摇晃晃送上天,云檀边捡公鸡羽毛边隔空指导。

罗星棋回来的时候,她不知从哪弄来一块铁片,正费劲地打磨边缘。

“小心点,别伤到手。”

话音刚落,云檀就嘶了一声,猛地缩回手指,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罗星棋:“……怪我。”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创伤应急喷雾,方才在医疗处看到就下意识拿了一支,现在总算知道这下意识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脆弱又顽强的小东西,真的很容易弄伤自己。下田会被植物的叶片划伤,捡蛋会被母鸡啄伤,炒饭会被热油烫伤……

挺不好养的。

他朝云檀伸出手,云檀咽下“我自己来”的话,乖巧将手搭在他掌心。

两个人表现得光明磊落极了,黎贝扯着风筝跑来跑去两次,愣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罗星棋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磨一些这么大的圆形的铁片,中间开孔,”云檀屈指给她的技术工比划了一下大小,“塑料片也行,但至少要有一块是铁片,稍微重一点。”

罗星棋想象了一下,“你要造货币?”

云檀:“不是货币……你们有这种货币?”

“没有,我是在博物馆那些人的文章上见过图片,”罗星棋无情道,“星际在很多年前就废除了现实货币。”

“我要绑个毽子,”云檀给他看洗净、修剪、晾干后的公鸡毛,用早前买的针线捆成一束,“铁片的孔要这么大的。”

“毽子是什么?食物?”

“玩具,和风筝一样。”

只不过一个是在天上飞,一个是在地上飞。

早在宋朝已有毽子的记载,古华夏甚至还发展出了“盘、磕、拐、蹦”四大单人踢毽技法,若是能将掌握这四种踢法并活学活用,就能成为小学课间操时间操场上最靓的崽。踢毽子同时还可以成为一项多人运动,是小姐妹之间增进感情的不错选择。

然而,云檀是个运动白痴。

别看她放风筝有一手,那是因为放风筝的技术含量大多都在手上,对下肢要求不高。毽子却是一个对运动能力有很高要求,至少腿脚要灵活的游戏,只拿一个最基础的盘腿内踢来说,就包含了单腿支撑平衡、髋膝联动、脑脚一致等等知识点。

踢毽子、跳绳、跳皮筋等需要蹦蹦跳跳的运动,云檀做小朋友的时候排除在小包围圈之外,长大后下乡时和小朋友们做游戏,还是被排除在队伍之外。

云檀能连踢二十下毽子的同事为她量身定作了一个成语:“毽”走偏锋。

尽管如此,云檀仍有自信能在星际时代成为一代踢毽子大师。

谁让星际时代没有毽子呢。

罗星棋不太懂她眼中为什么忽然燃起斗志,将她要求扎好的毽子递出去,看她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往空中一抛,盘腿用侧脚跟去接。

落空。

她弯腰捡起,拎着鸡毛提到眼前,松手让它直直落下。

落空。

她换了个姿势,绷起脚背直直往前踢,接了一下,毽子飞出去,落地。

罗星棋看懂了:“你是要它一直落在脚跟或脚背上,连续不落地?”

云檀捡回毽子,哼道:“这可不容易,看好了。”

罗星棋看着再次落地的毽子,欲言又止。

黎贝发现这边有新的玩具,收了风筝跑回来,咋咋呼呼道:“这个怎么玩?”

罗星棋还没来得及给黎贝点暗示,她就大大咧咧拿过毽子,“啊,这个容易。”

鸡毛毽子在黎贝脚尖起落,她无师自通了各种踢毽子的四大技巧,什么侧踢背踢,短短几分钟就让她玩出了花来。

最重要的是,从毽子到了黎贝手里,一次也没落过地。

云檀:……

又一个梦想插上翅膀飞出了天窗。

完成了今日摸蛋任务的简牧和祝山溜达过来,见到这个新鲜玩意,简牧戳了戳祝山:“你会吗。”

祝山仔细看了看黎贝的动作,微微点头:“挺简单的。”

黎贝眉毛挑高:“呦,狱长大人,好久不见啊。”

脚下一转,毽子挑衅似的直直往祝山砸去。祝山退了两步,铁塔似的监狱长大人踢起毽子来灵巧的不像话,毽子磕在膝盖卸去冲力,再用脚背一碰,又回到了黎贝这边。

两人如此你来我往几局,简牧兴奋地拉扯祝山的衣袖:“请让我试试。”

令云檀感到安慰的是,简牧的运动能力和她半斤八两,他面前的土地像是个有无尽吸力的黑洞,毽子永远飞不出那块区域。

黎贝玩得兴起,见对面两个人,朝袖手旁观的罗星棋说:“老大!你接。”

话音刚落,毽子直直抛过来,罗星棋抬手挡了一下,微转身体,向右手边踢去。

右边正呆滞望着毽子移动轨迹摇头的云檀:咦?

放着我来!

毽子在脚背一磕,顺利往黎贝那边飞去。

不知不觉,他们五人围成了一个圈,云檀的左手是罗星棋,右手是黎贝,对面是祝山和简牧。

黎贝将毽子传给祝山,这个毽子踢得太近了,祝山没接住——要怪云檀,她给出的角度太低。

祝山捡起毽子,左右看了看,微微用力将毽子直直抛过来。

云檀:诶诶诶,又是我的吗?

作为一个运动白痴,云檀只会往左边。毽子到了黎贝面前,黎贝没做他想,按轨迹按本能踢给了罗星棋。

罗星棋往右踢,再次给了云檀。

简牧站在祝山和罗星棋中间,耐心等待毽子飞过来,等着等着,他脸上风雨不动的笑容微微僵住了。

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是五人的局,有三个都在哄一个人玩。

简牧往罗星棋身边靠了靠:“罗将军,我也想踢毽子。”

“哦。”罗星棋将云檀尝试用右脚往左边踢的毽子救起来,越过他踢给祝山,漫不经心道:“想呗。”

简牧又靠向祝山:“请您同样给我一个毽子。”

祝山看看他,沉默将下一个毽子转踢过来,简牧搓搓手,笔直抬起腿……

将毽子踩在了脚下。

祝山诚实道:“您比她还不适合这项运动。”

云檀莫名的胜负欲奇异的得到了满足,游戏结束后的休息时间,她给他们切了个瓜,五人坐在田边噗噗吐瓜籽。

少女额上还挂着细汗,两腮酡红,眸光明亮,吃瓜的时候两腿晃晃悠悠,只差给她个旋律就能哼起歌。

鲜见她这么高兴。

她平时也很容易高兴,比如种子发芽了,有人主动问她古地球知识,有人夸她做饭好吃等等时候,但那种高兴和这种高兴有些微妙的差别。

看着她此时脸上的笑容,罗星棋真切意识到: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平时喜欢腹讳她叫小家伙小东西,然而那是指身高体型,在大多数时候,她的身份都是自带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光环的云总师。

其实不是不喜欢玩,而是平时太忙,没时间玩游戏。

云檀发觉他的注视,疑惑地歪了歪头:“不好吃?”

罗星棋微微摇头:“最近还要开田吗?”

“最近没有开田的计划,”云檀说,“我不可能自己把所有的植物都种一遍,暂且先种我需要的,农闲时节歇一歇。”

“那可以玩游戏,星网上有很多全息游戏,”罗星棋想着云檀有些匮乏的常识,介绍道,“星网上有倒影城市,和现实世界几乎一模一杨,可以旅游、逛街、看表演,还可以开店。”

“如果不想玩游戏,我带你出去逛逛?你来了驻地这么久,一直后山待着……”

云檀:“不了。”

她立即打开光脑,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不早说星网上还有游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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