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此刻,星盟总部,在场所有人的疑问都是一样的。
星盟联赛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形——哪有系统播报了通关失败还能收回去的?这不是折腾人么?
只是这次的的确确,出了不少特殊状况。
大审判长神色不定。他缓缓叹了口气,转而朝向坐在席位上的希尔弗:“女士,您的队友现在情况如何?”
作为小队队长,希尔弗有权限查看队友们目前的生命体征。然而此时此刻,这位向来风风火火的美丽女士皱着眉,面色不虞地查看着队友列表,眼中划过一丝有些忧虑的光芒。
“阁下,我的队友们,状况并不算好。”
她举起右手,上头的便携式腕表检测到屏幕信号,将小队页面投影出来。
“如您所见。伊瑞斯先生的状态还不错,而我们另一位队员的头像,已经彻底灰下去了。”
“——大审判长阁下,恕我直言。”她语调冷静,缓缓呼出一口气,“原本这个关卡是普通的C难度,现在它转化成了S级难度……”
她转过头,平视着贺家的方向,后头的未尽之语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诚然贺家权势滔天,这个家族阴私不少,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作为一只日益腐朽的长虫,它的触角延伸得太长,仅仅是内部的“违规追捕”,甚至是受损的各方施压,但以贺家扎根多年的势力,恐怕还不足以动摇这个家族的根基,仅仅只能让他们伤一番元气罢了。
但是,如果加上“入侵星盟联赛系统”的罪名,那可就不一般了。
“……星盟历史悠久,监管系统日益完善。”希尔弗撩了撩那一头张扬的卷发,眼神锐利,“贺家的这个小辈,倒是手段不浅,能够轻易干扰星盟主脑的运作。看来,你们着实教子有方。”
这话一出,整个星盟总部的气氛瞬间凝固。
然而,那方才一直苍白着脸色的贺家人,却在看到属于贺归的名字暗下去后,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他甚至极为优雅地将手巾叠得整齐放进口袋里,朝着在场诸人露出个礼貌的社交笑容。
……不对劲。希尔弗眼神微动。
每个小队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手段。就如上个关卡贺归所遇上的那支小队,他们的队长虽然已经【死亡】,但贺归出手将他的意识结晶带回,只要关卡结算,他仍然有生还的机会。
老实说,在看到贺归的头像灰下去的一瞬间,希尔弗确实内心有一丝意外与慌乱,但也正因为她有些家底,所以对队友的【死亡】,手忙脚乱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贺归的天赋极为有用。虽然因为贺远宁的影响,直播没过一会儿就飘雪花,但只凭他们仅仅坐在星盟总部所看到的一切,就足以让她断定,星盟新承认的职业前景绝非浅滩。
但,正因如此……
她仍然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心头却不禁笼上一层忧虑。
贺家,一个对职业者极为崇尚的老牌贵族,在看到曾经的弃子成为职业者,并且还是直接开创了一个新职业的家族成员,为什么不将人迎回去,而是如此打压、乃至死生不论呢?
*
时间回到结算前。
贺远宁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整个人骤然改变了气质,和之前那个善于伪装的家伙不一样了。他披着少年医修的外表,脸上戴着贺家那位尊贵少爷柔软的假面,语气和煦:“早上好,各位。”
他话音落下,贺归突然觉察到,有一股覆盖在他们身躯表面的力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驱赶开来。
……就像是被剥离了一层一直在保护着他们的、若有似无的空气。
【警告:检测到选手[贺久]意识链接错误。】
【警告:请选手[贺久]注意,意识海链接即将断裂,请选手[贺久]尽快选择[关卡弹出]。请选手[贺久]尽快选择……】
一阵疾如暴雨的刺耳电音充斥了木偶师整个意识海。贺归皱了皱眉,躲过一道诡异的音波。那被束缚的少年——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贺远宁】——仰着脸,朝他微笑着,笑容十足诡异,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满足的东西。
【——滴。提示。】
贺归:【剑灵?】
然而星盟主脑系统派发的AI却并未如同往常般尽职尽责。它毫无起伏的电音没有停顿,接手了原本应该由主脑播报的系统提示。
贺归了然:【喔,可怜的剑灵。】
AI没有如同之前那般跳脚,冷漠地继续通知道:【恭喜选手[贺久]融合度已至百分百。】
明明应该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贺归却仍然岿然不动。甚至,这该死的木偶师还歪头想了想,笑吟吟道:“你好像有点着急?”
“从一开始,联赛系统就没有主动告知【融合度】的详细说明。”贺归冷静地指出,“这似乎在星盟联赛里是个人尽皆知的潜规则。而作为官方比赛,为何不在我上个关卡结束、或者是这个关卡开始,给我一个明确的解说呢?”
他微笑道:“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从知道我来到星盟分部登记、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起?那个在分部‘举报’我的雕刻师舒尔茨,是你们的人吧?”
“我自认我的伪装功夫还算到家。”他说,“但只有全方位接触我的引导员,是有可能采集到我本人身份信息的。”
人机感操纵的AI 被他说到卡壳,静默了一会儿,随即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地继续宣布:【提示:选手[贺久]主体即将链接关卡世界。倒计时:5、4——】
一股奇异的重力感袭来,原本稳当站在半空中的木偶师身形一晃。
在身体僵硬的一刹那,贺归的动作比大脑更快。身形变重的那一刻,木偶师朝着四面八方甩出了无数傀儡线,密密麻麻的绯红色透明丝线,在顷刻间布满了化骨林的整片天空。
做完这一切,他就像只坠落的飞鸟,从颜色赤红的天空坠向林海。
只不过傀儡丝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那些绯红的丝线悄悄地绕到最上头,原本被药核生成的藤海驱赶到上空的画骨蛛残余族群来不及发出叫声,便被雷厉风行的木偶师变做了他的双眼。
“……不是最佳的帮手。”木偶师感受着链接另一端传来的阵阵妖气,对丝线自发作出的行为有些好笑,“不过,现下只能靠这些家伙了。”
不知这个【贺远宁】用了什么手段,现下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通过主脑的力量显现的贺归意识,而是真正的木偶师本人。
刚才从他身上被抽离的,是主脑同他建立的精神链接。
“这就是100%融合度?”木偶师感受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回暖,甩了甩手腕,有些遗憾地屈指敲敲自己的手背,“还僵着,没那么灵活。这倒有些不妙……”
绯星说过,所谓的关卡世界,更像是一段记忆的缩影。100%的融合度后,选手即有可能会被永远留在过去的记忆之中。
在这一瞬间,贺归突然有些好奇主脑——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工智能、或者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奇异生物、亦或者又干脆是某一位强大的职业者,能够将这一整个世界的镜像投影在关卡世界之中,链接如此庞大众多职业者的意识海,让职业者们的精神体在其中活动,推动整个剧情的发展?
更不用说通关S级关卡后,主脑给予的许多慷慨奖励。星际时代职业者为王,人人都崇尚职业者,而他们却只是在星盟联赛——这种看似娱乐性极强的比赛中努力通关吗?
那为什么还要有S级关卡存在?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娱乐性节目”,主脑怎么还乐此不疲地开展?
或者再思考得干脆利落一点:星盟举办职业者联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在筛选什么?
“好吧,有点意思。”
贺归慢慢地扶着高大的树木站起来,慢慢活动着十指。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双足落在草地上,一个个小小的木偶从茂密的丛林之间探出小脑袋,嘻嘻哈哈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同于储物袋里那些睡着的、存放意识的小木偶们,这些小家伙并不是简单刻画的颜表情小木偶,反而有着精致的五官。若是伊瑞斯在这里,鸢尾花教会的圣子一定会咋咋呼呼地喊“贺老师这些小木偶和绯星老师都好像”。
贺归无奈地躲开脚步。这些小家伙跟小猫一样,叽叽喳喳地一定要靠着他的双足走路——好吧,虽然不会说话只会笑,但是有些爱撒娇的性格也一般无二。
还是伊瑞斯——他一定会惊恐地在心里腹诽“只有你会觉得绯星老师的性格爱撒娇”。
当然,眼下的情形也足够童趣、足够诡异了。木偶,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巧精致的木偶。他们仿佛潮水一般,悄无声息地从丛林之中涌了出来。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没人知道,木偶师是如何将数目如此庞大的小木偶隐藏在这里的。
真相只有贺归知道。不过赶路的木偶师先生却心事重重、思绪收拢—— 一个一直被所有人忽视、却一直存在的词浮现在贺归心头。
——【异种】。
伊瑞斯说过,虽然异种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甚至祂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经不为广大公民所知,但教会的训练课堂却始终存在,哪怕这些职业者可能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困难的课程究竟是为了什么存在。
“好吧。”回想起上个关卡的遭遇,贺归踏出了浓密的树林。他一步一步地走出蓊郁的阴影,落步,抬头看向天空。
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出现在森林上空——【贺远宁】早就已经挣脱了束缚。此刻,这披着人类外衣的家伙好整以暇地坐在腐朽的高大藤蔓上,笑靥盈盈地朝着人打招呼。
“嗨,等你很久了~”祂说,还有点神神秘秘,“在镜像世界里用自己身体的感觉如何?你可是第一个享受到100%融合度的选手哦。”
贺归十分给面子地接话:“镜像世界?”
“当然。你不会没察觉到吧?这里都是【过去的镜像】。”少年张开双手,看起来十分努力地画了一个圈,“欧列维思——哦,用你们的话,应该称之为【主脑】。这就是祂的能力,【回忆的泡影】。”
祂兴致勃勃地摇晃着双足,一双原本黑色的眸子变得流光溢彩,轻快道:“你真是个神奇的人类。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代表我的亲友们欢迎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客?我实在喜欢你。”
【贺远宁】伸出手,操纵着藤蔓缓缓向贺归接近:“来,只要握住我的手……”
贺归抬眼,原本消解的颜色重新在他眼眶中汇聚,绚烂如火焰的绯红色眼睛似乎要连祂一同灼烧殆尽。
祂火速收回了双手,漂亮的眉眼蕴含了些怒意。
“你在做什么?”祂恼怒道,“我的邀请如此诚心,为何要拒绝?”
祂指了指木偶师的心口:“你所信仰的那位早就已经成为灰烬,为何不与我等同行?祂早就已经护不住你了!”
“——你还没发现吗?”祂的声音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仿佛针扎一般刺激着对面男人的意识海,“【主脑】的系统中,你早就已经【死亡】。哪怕那些活下来的蝼蚁【通关】,就凭欧列维思那迟钝的反应,只要我们小小地做上一点‘手脚’,你就将永远地留在这面镜子之中!”
与祂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主脑宣告里世界任务失败的公告。一字一句的机械性宣告,让藤蔓上的少年乐得连笑几声。他挥了挥手,就有一场乌黑的暴雨落在这方秘境之中,原本生机勃勃的森林与土壤被浸透了难以回转的污染。
对于祂的话,木偶师却置若罔闻。他甚至毫不掩饰地半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变得萎靡的灵草。这些灵物被丝丝缕缕地转化着生机,从青葱变为乌紫,再大批量汇聚成一颗颗泛着浅紫光芒的种子。
从外表来看,它们和普通的灵木种子毫无区别。只有灵光流转间为不可察的一丝滞涩,表明着它们的不同寻常。
“原来如此……这就是‘药种’的产生。”贺归轻声道,“【回忆的泡影】……你们之前也是这么入侵这个世界吧?仙门广用药核,魔门因为修炼途径不同,不怎么用药核,不过以你们的手段,想必魔门也坚持不了多久。”
祂轻轻笑了笑:“你真是个特别的人类,‘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贺归怪异地瞧了祂一眼,仿佛听见了什么见鬼的话一样:“有个问题,维里塔斯和你什么关系?”
【贺远宁】居然开怀地拍了拍手:“你越来越有趣了!既然你早就见过我的同僚,那我刚才的邀请格外失礼且冒犯了……好吧,你值得一张更加诚挚、真切的邀请函——”
木偶师干脆利落地拒绝:“邀请函就大可不必了,你们制作的函件必定不符合我的审美。”
被一句话堵回去的少年:……
“我只是在想:当得知原本被占据、抛弃的世界,却生长着两种堪称你们克星的灵物。”木偶师点着下颌,眼底带着冰冷的讽意,“而且就在这个秘境之中——你们这些随心所欲、藐视生命的家伙,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祂的面色终于阴沉下来。
“——好吧,实在太害怕了。”木偶师轻描淡写道,“所以你们操控【主脑】、回溯【泡影】;你们想找到那两种灵物的下落,然后……毁了它们。有意思,你们这样的家伙也会害怕吗?”
鸽头回来了!这几天很忙所以疯狂挤时间敲字,凑了4k5左右发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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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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