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
两人不再多言，沿着愈发潮湿闷热的洞穴深入。
四周墙壁上虫子蠕动、刮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仿佛整个巢穴都活了过来，正对着他们这两个闯入者虎视眈眈。
洞穴在某个拐角开始变得异常宽阔，两侧不再只是粗糙的岩壁，出现一些同船舱般泛着金属冷光的壁面。
一排排如同巨型胶囊般的透明储存舱紧密排列，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这些储存舱大部分已经破损，粘稠的、成分不明的液体混合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流淌出来，在地面上形成一滩滩污秽。
部分完好的舱体内浸泡着扭曲变异的植物、动物或虫族的残骸，
那是一些如融化般的怪诞产物，甲壳下裸露着搏动的、颜色诡异的肉块；甚至有些还依稀还保留着人类轮廓的生物，有的肢体异化成了虫足或镰刀，有的身躯上生长着菌菇般的簇状物，
他们无一例外都失去了生命迹象，以各种痛苦的姿态凝固在防腐液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以及一种腥甜的化学药剂味道，几乎盖过了之前的腥咸。
而就在这些储存舱之间的阴影里，不时有模糊的黑影极快地闪过，他们似乎利用这些破损的舱体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移动，带着明显的窥探意味。
陆青予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几乎是与温澜并肩而行，同时左手看似随意地垂下，实则已经按在了腰侧的军用枪械包上——
他听到了除了虫子蠕动和液体滴落之外的声音，那是一些极其轻微的金属撞针移动的声音以及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隔着几重障碍传来的、非常模糊的，类似枪械保险被打开或部件调整的“咔哒”声。
有武装的活人，就在附近，而且数量不少。
温澜大概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又向陆青予身边稍稍靠近。
陆青予的身体微微前倾，不断扫视着两侧储存舱之间的黑暗缝隙。
“跟紧我，”陆青予的声音压得极低，“有人。”
温澜闻言，身体明显绷紧了些。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右前方一个破损严重的储存舱后，黑影再次一闪。
陆青予眼神一厉，几乎在黑影出现的瞬间，拔出腰间的配枪。
“咔——”
消音后的能量束击打在舱体裸露的金属框架上，发出一声脆响，迸射出一溜火星。
那黑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惊到，瞬间缩回黑暗中，消失不见。
陆青予没有追击，只是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冷冷地注视着那个方向，直到确认没有后续动静，才冲温澜点头示意。
“他们在试探。”温澜低声说，目光扫过那些储存舱里惨不忍睹的遗骸，脸色更加苍白，“那个……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回去再说。”陆青予简短回应，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些可能藏有枪手的角落，“不要节外生枝。”
他刻意调整了步伐，让自己始终处于可能来袭方向与温澜之间。
那些暗处的窥视感始终存在，如附骨之疽。
偶尔还能听到极远处传来一两声似乎是人类发出的短促闷哼或惊呼，更添了几分诡异。
二人在死寂与窥视中前行了约百米，储存舱的密度开始降低，前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交接区域。
陆青予猛地停下脚步，一把将温澜拽向身旁一个相对完好的储存舱后，
“咻！咻咻——！”
几乎就在他们躲入掩体的瞬间，数道能量光束带着灼热的气息，精准地射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以及周围的舱体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和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
粘稠的防腐液和破碎的组织溅射开来。
“他们不想让我们过去。”温澜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急促地喘息一声。外面的枪声短暂停歇，但那种被包围的压迫感有增无减。
“左侧两个，右前方三个，正前方至少四个，都有掩体。”陆青予很清楚他们现在的情况，语速极快地报出敌人分布，“火力不强。”
对方并不急于杀死他们，更像是在逼迫他们走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并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他们的体力和警惕性。
“不能被困在这里。”温澜沉声道。
虫群的威胁还在暗处，拖延下去只会更糟。
陆青予深吸一口气，将配枪交到左手，右手再次握住了唐刀刀柄。“我吸引火力，你找机会向前冲，我会很快跟上，前面转角没有埋伏。”
温澜眉尖微蹙，“那你……”
“执行命令！”陆青予低喝打断他。
话音未落，陆青予猛地从掩体后侧身滚出，左手配枪连续，
“咻！咻！”
能量光束射向左侧一个刚刚探出头的枪手，逼得对方狼狈地缩了回去。
同时，他右手唐刀挥出一道银弧，将一些尚且完好的营养罐劈碎大半，严重干扰了敌人的视线。
温澜不再犹豫，体内残存的灵气运转至双腿，身形如一道轻烟，贴着舱壁向前疾冲。
“拦住他！”黑暗中有人低吼。
更多的光束向温澜集火！
陆青予瞳孔一缩，竟不再完全躲闪，猛地踏步前冲，用肩甲和手臂硬抗了两道擦过的能量灼伤，换上双枪干扰对方。
右两侧探头的两个黑影瞬间被爆头。
“嗖——！”
“轰——！”
混乱中，不知是谁击中了化学试剂，产生一场小范围的爆炸，地上顷刻腾起一股刺鼻的浓烟和火焰。
温澜趁机一个鱼跃，冲过了那片交接区域，身影没入了转角后的黑暗中。
陆青予刚松一口气，左肩被一道能量光束彻底擦中，灼热的痛感让他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瞬间，至少三四道能量光束锁定了他因疼痛而露出的破绽，从不同方向射来！
眼看避无可避——
突然，冲过转角重新隐藏的温澜似乎做了什么。
整个储存舱区域的微弱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那些完好的储存舱内，维持生命的指示灯和某些仪器屏幕疯狂明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枪手的射击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和紊乱。
陆青予抓住机会，猛地向侧面扑出，撞碎了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空储存舱玻璃，滚入了其后方的阴影之中，消失在了敌人的视野里。
枪声停了下来。
交接区域只剩下闪烁的灯光、燃烧的化学火焰、弥漫的浓烟，以及一地狼藉。
黑暗中，只剩下敌人惊疑不定的呼吸声。
“要破开虫巢吗？”
“暂时不需要，具体情况追踪他们路线。”
“那边……”
“除了‘博士’，我们进不去那，等他自己处理。”
陆青予忍着左肩的灼痛，追着温澜的脚步在阴影与破碎舱体的掩护下快速穿行。
四周的灯光依旧在神经质地闪烁，映照出舱体内那些扭曲标本晃动的怪影，仿佛它们随时会破壁而出。
转过几个弯，洞穴在这里再次收窄，墙壁上那种人工的金属质感逐渐消失，变回粗糙原始的岩壁，但岩壁表面却开始泛起一种不祥的、仿佛血管脉络般的微弱紫光，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气息也变得粘稠而令人窒息。
他很快追上了正在前方等待的温澜。
温澜站在一个狭窄的洞口前，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他望着洞内的景象，身体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你看……”温澜的声音干涩，“大概，还不算晚。”
陆青予快步上前，与他并肩向洞内望去。
即使他对灵气、灵脉并无概念，眼前的景象也足以让他明白何为“毁灭”。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规模远超之前任何一处。
洞窟中央，由纯净能量凝聚而成的光带早已黯淡无光，主体断裂成数截，残存的微弱光芒。
光带上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一层半透明的、不断蠕动着的暗紫色菌毯般的物质包裹住整条光带，菌毯上布满搏动着的血管状组织。
无数体型各异的虫族密密麻麻地攀附在灵脉之上，如同水蛭般疯狂汲取其中的能量。
根本不需要多敏锐就能察觉到光带中能量的流失。
整个洞窟都回荡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咕啾”声，以及能量被强行抽离时发出的低频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虫族腥臊和某种病态甜腻的污浊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隐隐的刺痛。
灵脉的周围，散布着更多、更巨大的透明培养舱。
这些舱体大多完好，但里面浸泡的不再是零碎的生物残骸，而是一个个人类，他们几乎全部都穿着第六舰队的皇室礼兵服。
而在洞窟的四壁，那些泛着紫光的血管状脉络深深嵌入岩石，不知通向何处。
“它们……不止在吞噬灵脉，”温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太奇怪了……我第一次见这样使用灵脉的方式……”
陆青予沉默地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
他大概是明白了为何虫族能如此迅速地进化、增殖——
这些虫子在这里获得了太多能量。
“还能阻止吗？”他问，声音依旧冷静，但握刀的手更紧了。
温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骇与痛惜中回过神来，目光投向洞窟最深处，那里紫光最为浓郁，能量的波动也最为混乱和强大。
“根源不除，吞噬不会停止。”他指向那个方向，“‘女皇’，或者控制这一切的核心，在那个方向，必须摧毁它。”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那浓郁的紫光猛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强大而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空间。
攀附在灵脉残骸上的所有虫族单位同时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抬起头，数以千计复眼闪烁的红光，同时聚焦在了洞口处的两个渺小身影上。
他们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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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终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