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多尔伯特正坐在码头木板上怀疑人生。

他看着手中那根威利赠送的鱼竿，细细的木杆，细细的钓线，细细的钩子。为什么威利在演示的时候就能用它钓上足有半个手臂长的鱼，一钓一个准，而他却只能钓上来无尽的海草和垃圾。

这个世界有问题。

多尔伯特沉思良久，拒绝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

星露谷春季的海风温和柔软，清澈的海水徐徐拍打着沙滩。

多尔伯特初到这里时感觉非常好，空气中潮湿的水汽舒服得甚至让他想立马甩掉裤衩表演一个大变人鱼，在海里痛痛快快地游个两圈。

但这一切美好都在他将海里的垃圾都钓了个遍后破碎了。

威利在教完他之后便离开海滩去其他地方钓鱼了。多尔伯特在海边枯坐了两个小时，身旁堆积的垃圾越来越多。

他有种自己不是来钓鱼，而是来净化海洋环境的错觉。

好困...

多尔伯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农场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轻松。多尔伯特的体力比一般人要高出不少，但万事开头难，农场已经太久无人打理了。

接连着几天多尔伯特砍掉了肆意生长的杂树杂草，开垦出新的农田，观察照料农作物健□□长，还要积攒建造鸡舍畜棚的材料和资金，抽空收集修复废弃社区中心的物品。

条条框框压在头上消耗的精力比他预计的要多的多。

他似乎好几天都卡着凌晨的点匆匆入睡。

再这样下去，多尔伯特或许真的要成为镇长眼中的可怜农场主了。

眼皮越来越重，多尔伯特的脑袋在一点点向下垂。

就在他隐隐约约看到周公在冲他招手时，鱼竿倏地剧烈抖动，猛然往下一沉。

巨大的拉力直接拖着杆子挣开了多尔伯特本就虚握着的双手，扑通一声先他一步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

多尔伯特慢半拍低下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呆滞地握指，又张开，重复了好几遍。

怎么眼睛一闭一睁，他手里那么大一根鱼竿就消失不见了呢。

这个世界果然有问题。

...算了，没了就没了吧。有鱼竿也只能钓到垃圾。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去威利店里买一根。

放弃挣扎的多尔伯特选择闭上眼，身体一点一点前倾，缓慢的，与海面的距离越来越近，大海独有的微咸气息笼罩在他的鼻尖，催生出更浓的睡意。

他打算顺从心意泡在海里睡一会儿，就像鱼竿一样掉进海里，反正他可以在水里呼吸，怎么折腾都淹不死。

在被冰凉的海水彻底包围的那一刻，多尔伯特舒展着四肢，发出一声无人听到的深深喟叹，暗红的长发随着水流缓慢起伏。

无比的安全感让他毫不犹豫地追随本能，以最舒适的姿态沉入睡梦之中。

————

塞巴斯蒂安在看见码头不远处海面上露出的半颗脑袋的时候，就想直接掉头走人。

但是身后明显带着慌张的呼唤声让他无法真正做到忽视，到后来似乎还带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哭腔。

等等，哭腔？

塞巴斯蒂安迟疑地转过身，皱起眉毛定睛看去。事实证明他没有听错，农场主的眼睛周围确实有些许泛红的痕迹。

多尔伯特真的很后悔。

他不该劳作到深夜导致睡眠不足，导致钓鱼的时候犯困，不该在犯困的时候直接一头扎进海里补觉，不该在补觉的时候太过放松，睡醒低头一看，两条腿变成了他保养得当的精致尾巴。

幸亏周围并没有人，他在第一时间就把双腿变了回来。

但当他将双腿变回来时，多尔伯特才彻底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裤子，不见了。

5.

因为在海里睡觉太舒服鱼尾直接把裤子撑爆了这种事，多尔伯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等他补完觉，心满意足睁开双眼的时候，裤子的残骸早就不知道被海水卷到哪里去了。

要命了。

多尔伯特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都不敢想自己光着屁股冲回农场的场景，不不不，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否则不出半天，他将会成为鹈鹕镇，不，整个星露谷的大名人。他宁愿在海里泡一辈子也不会这么做。

多尔伯特望眼欲穿地盯着沙滩的入口，心里祈祷着什么时候来个人来帮帮他，不管是谁都可以。

但如果等到了那个人他要说什么？说他不小心掉下水然后被一个大浪打飞了裤衩子吗？

被自己预设的借口搞得头皮一阵发麻，多尔伯特感到前途一片无望。

好像不管怎么样，这个脸他就是丢定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日总是能见到人影的沙滩却仍旧是空无一人。

原先四分震惊三分绝望两分窘迫一分自闭的复杂情绪随着太阳的斜移转化为了单纯的麻木。

当多尔伯特已经在考虑等到半夜再偷偷溜回农场被人撞见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塞巴斯蒂安出现了。

那一刻，塞巴斯蒂安走来的身影在他眼中仿佛闪着圣光一般，是那么的高大伟岸，英俊潇洒。

然后他就看到塞巴斯蒂安盯着他看了两秒，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多尔伯特：？！？！

“等，等一下，拜托别走塞巴斯蒂安！我真的没有办法，真的真的真的，拜托，只有你能帮我了...！”

祈求的声音愈发急切，多尔伯特双手攀住码头的木板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语无伦次的挽留带着颤抖。

他知道塞巴斯蒂安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友善，他们之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也知道塞巴斯并没有义务来帮助自己，但是......

“只有这一次，求求你......”

看着那道愈行愈远的背影，多尔伯特彻底泄了气，他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最后一句请求的音量小得可怜，像是水龙头滴落的最后一滴水，微弱得几乎让人听不到。

仗着没人再看自己，多尔伯特自暴自弃地红了眼眶。

为他糟糕的一天。

哦对，说不定后头还有更糟的等着他，比如被全镇的人当作暴露狂之类的。

他盯着眼前的鞋子，任由大脑想象各种糟糕的结果，积蓄的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

自从十岁那天开始，他的眼泪在落下不久后便会凝结成透明的晶石。他一边震惊人鱼的眼泪真的能变成珍珠，虽然他的不是，一边小心地收敛情绪，不让任何人发现。

不过他现在在海上，泪水在凝结之前便融于大海之中，多尔伯特反而更加放任地让眼泪流个不停。

“......你还要哭多久。”

看着不过几秒就哭成狗的农场主，塞巴斯蒂安头很痛，语气带着明显的无语烦躁。

他真的想不到一条人鱼在海里能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才发现走掉的人又重新回来了，多尔伯特猛得抬头，大受感动的同时眼泪跟泄了洪似的。

他完全顾不上丢不丢脸关系好不好了，上去就是死皮赖脸地死死抱住塞巴斯蒂安的小腿不松手，像是抱住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痛哭流涕地说自个儿裤衩子不见了上不了岸。

塞巴斯蒂安一时无言以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裤————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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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