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式启动拖拉机之前，斯凯拉贴心地递给塞巴斯蒂安一双手套。

他接过来戴上才发现，手套的外形虽然严格仿照青蛙的前脚只有四个趾的模样，内里的空间却很充足……大概设计师真的很爱模仿青蛙。

他这样全副武装起来，一定也很像一只大青蛙。只是与过往他自认为的那种，会在大晴天躲进阴暗潮湿的淤泥里，雨天却出来狂欢聒噪的截然不同——

“噗嗤。”原本是出于紧张忍不住又回头的斯凯拉，也盯着他笑出声，“不好意思，但是塞比你确实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青蛙，呱。”

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地感觉皮肤又在迅速升温。

“我还是第一次开这种车。”她叮嘱此刻正缩着长腿、坐在拖拉机后斗靠近驾驶位后方的塞巴斯蒂安：“你抓紧边缘，千万注意安全！”

结果一转头，她就快速启动拖拉机愉快地冲了出去……

*

塞巴斯蒂安还是第一次有坐这种车的体验，和过往骑摩托车的风驰电掣不太一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快乐。

斯凯拉在皮埃尔商店购买的种子装在牛皮纸袋里，和他一起都在后斗。塞巴斯蒂安留心观察了她在纸袋上的标注，买的最多的是防风草、土豆和花椰菜。

她在他旁边放下种子时，还在和“系统”感叹：“高品质作物收集包就差五棵金星防风草了……去年一不小心都送完了，才发现还有这个收集任务。”

回程的斯凯拉明显比去时开得熟练，车身颠簸变小，平稳很多，她也就逐渐放松有心和“系统”闲聊起来：

“在我之前准备考试的复习内容里，开拖拉机上正式的道路好像是违法的……下次也还是不在鹈鹕镇上路了。”

“不过有机器的感觉真好啊……感觉需要我锄一上午的地，拖拉机半个小时就能搞定TAT”

“系统你又给拖拉机，又规定使用的话，同一任务的到手积分会缩减成亲自完成的十分之一……也是真的坑死人了！还不如直接不给算了。”

……

塞巴斯蒂安不知道“系统”那边答了些什么，只能靠斯凯拉下一次的回复大致推断，但好像那边说过什么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光是斯凯拉自己说的内容，也足够他津津有味地听一路了。

她过往也没少在塞巴斯蒂安面前分享当天经历的趣事，但是和这天的感觉并不完全一样。

之前斯凯拉再分享，也像是她主动选择闯进他的世界，虽然足够活泼热情，但也始终有着外来客的边界感，选择的聊天话题多是与他相关，或者她自己的事情里猜测他会感兴趣的部分。

而当下是他“被动”地完全被纳入她的世界。作为主人的斯凯拉只需要照常地做她自己的事，就是在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自己的世界，一览无余。

*

回到农场，斯凯拉收起拖拉机，将种子都先堆放在农舍门口阶梯处。

塞巴斯蒂安也不受控制地就这样在农舍檐下站定不能动了。

斯凯拉挥锄开垦……

他不能帮忙。

斯凯拉开始播种……

他依旧一动不动。

尽管塞巴斯蒂安过往甚至从没谈过恋爱，现下也非常肯定：“系统”这个所谓“伴侣陪伴跟随”太有问题了。

它竟然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陪伴”和“跟随”！

岂不是显得他作为伴侣实际毫无用处？限时体验过这样不作为的伴侣之后，不会庆幸还好不是正式的伴侣吗？

春初的这一场耕种劳作，斯凯拉从上午一直忙活到了下午两点才最终完成。

塞巴斯蒂安暗下决心：等这个“限定体验”一结束，他要立刻去找法师。

*

虽然上午刚立志要不再开着拖拉机在鹈鹕镇上路，下午斯凯拉决定送塞巴斯蒂安回家时，还是不得不借助她唯一拥有的这一个代步工具。

开往木匠商店的一路上，她很有好心情地哼着调子欢快的歌，是塞巴斯蒂安过往从未听闻的曲调。

——斯凯拉好像丝毫没有因为他一整天什么忙都没帮上，只是在旁边干站着有所不满。

一到达木匠商店门口，她就收回了拖拉机。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的陪伴。”在塞巴斯蒂安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回家前，她这样说道。

可是他今天明明什么都没为她做过。他近乎自厌般自嘲地想：这也能算“陪伴”吗？她敢夸，他都不敢听。

塞巴斯蒂安实在深恨这种无从下手、无能为力的感觉。

“虽然到这里之后，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肝，需要完成的任务内容已经足够繁忙到填满所有的时间，即使从早到晚只能和‘系统’交谈，一个人好像……也很难感受到孤独。”

斯凯拉说：“但是，今天你在农场陪我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大概类似于……你只要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人存在着，哪怕只是想起来这一点，就会觉得有动力继续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我今天干活的间隙，偶尔抬头看一看你，就是这样的感受……似乎也有一点‘秀色可餐’的意味？”

“好神奇。过往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仅仅是因为他存在于一旁，自顾自地呼吸，就会觉得很开心，开心到满足于此吗？

塞巴斯蒂安心情更加复杂难言，他甚至从未想过世界上会存在这样在意他的人。

他很想回头看一看斯凯拉说这些话的表情，却连这么简单的举动都做不到。

等塞巴斯蒂安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可以自由回头时，斯凯拉已经离开得没影了。

不能再这样被控制下去了，他想。

在斯凯拉说完那番话后，塞巴斯蒂安突然清楚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些微差别。

他会为斯凯拉这样不图回报、别有所求的纯粹深深撼动。但他本人并不真能完全接受这样的相处模式。

要选择那个只是知晓她存在呼吸着，就会感到开心的人。

但仅仅只能看着，对他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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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存档1第二年春夏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