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渊境中，少见的一同来了诸多持明族人，零零散散的站在沙滩上，偶尔有人交谈，但眼神却几乎没有离开被宫灯映照的分外火红的水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最前方站着四位龙章凤姿之人，身上皆带着持明人独有的淡漠疏离，恍若天边冷月。

但现在，四人眼中都带着些焦急与期待，弱化了疏离的气质，显得更亲近了一些。

“母……两位龙女怎么还未上来？是褪壳出了问题，还是不知道怎么游上来？”

已任丹鼎司司鼎多年的玉迟紧张的思维都开始混乱了。

首席龙师大长老清昀已经快要蜕生了，但他并不慌乱，不过是轮回而已，清昀反倒有些欣慰，能在蜕生之前见到两位龙女已是大幸。

这次他带着继任者扶翼，以及持明新任礼学龙师玉章，没有让更多龙师前来，正是要让这族内遴选出的两位龙师做新任龙尊的左膀右臂。扶翼是他亲手选定培养的，玉章则是玉迟的弟子，只这两人就足以让白露龙女在仙舟上坐稳龙尊的职位。

毕竟白露龙女有很大可能不善武力，玉章便是补缺龙尊战力不足问题而培养的人，至于扶翼，如何平衡各方势力，处理族内事物便是由他来教予白露，毕竟有些东西族学里是不会教的。

是的，族内已经确定，双生子中，那位继承半数龙尊之力的龙女将会继任龙尊之位，古海上尚且静默的宫灯已有了她新的名字。如今龙师会议上，更多讨论的是为这位新龙尊取什么尊号，至于尊号饮月，由古海认证，归前任龙尊丹枫之轮回丹恒所有，如今暂无实权，其余待遇与龙女等同。

不知过了多久，古海依旧一片平静，毫无波澜，但有近处的护珠人传信，有两盏宫灯重燃，守在岸边的人精神振奋了起来，继续默立静待，但无人入海，包括护珠人也是如此，上岸之前，初知一课尚未结束，他人不可插手，这是母亲对持明新生的教导、祝福和保护。

“两盏？丹恒竟也一同蜕生了！他不是还要两天后吗？”玉迟有些惊讶，也有担忧，提前蜕生，身体是否会被影响，龙女白露如今才燃宫灯，莫不是母亲在等丹恒？

玉迟与清昀对视了一眼，而后错开视线。玉迟心下倒也有些许庆幸，若能与母亲一同蜕生，往后在一起生活，丹恒便再无任何顾虑了。

这次很快，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波澜，逐渐扩大，直至破水声响起，三个三四岁左右大小的幼童一起被海浪推到了岸边，就是姿势有些许不妥，三人都面朝下的趴在了沙滩上。

清昀立在原地，任由扶翼，玉章和玉迟上前。

三人手里皆有一件衣物，是由持明独有的鲛纱与月缎相接而制，可以变幻尺寸，更为合身的贴近皮肤，皆由族内善制衣物之人精心织造，还有一定的防护功能，用作幼童的衣物是再合适不过了。

玉迟扶起丹恒，用云吟术拂去丹恒发间的水珠和身上的沙粒，为其穿好衣物。丹恒眼里带着些许茫然，还微微喘气，似乎刚刚做了什么大动作，虽然不太认识面前的人，却还是很乖巧的任由玉迟摆弄。

玉迟没再多添什么饰品，只是在丹恒脖子上挂了一个玉牌，小儿多弱，等到长大一些再配上饰品也无妨，族内最不缺的就是金玉翡石琉珠这些寻常物了。

更何况，早前族内已经议定，划出四分之一的族库充入饮月的私库，做其私产，其中这些寻常物更是只多不少。届时丹恒若是喜欢，大可挑出来随意赏玩，何必于此时再为他多添负累。

玉牌很轻，丹恒有些好奇的拿到眼前，勉强辨认出两个字，‘平安’。好像是祝福的意思，丹恒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转头看向旁边的朱叶，眼里带着一点求助。

在扶翼与玉章拿着衣物靠近时，朱叶自己先爬了起来，还帮忙扶起了白露，朱叶似乎也有些喘气，但并不明显，倒是白露是很轻松的状态。

朱叶拒绝了扶翼和玉章帮她和白露穿戴衣物，自己很利索的用出云吟术将两人身上的沙粒弄走，速度很快的穿好衣物，之后就拿着另一件给白露穿上，等丹恒转头看向她们时，朱叶已经将自己和白露打理的齐齐整整，两人脖子上也被扶翼和玉章挂上了相似的玉牌。

丹恒退出玉迟手臂圈出的空间，凑到了白露旁边，他和朱叶两人一人一边的站在白露身旁，就像之前还在古海中的时候。

“怎么喘起气了，在古海中遇到什么事了？”玉章半蹲着身子，隐去眼中的担忧，放轻声音询问。

丹恒和白露齐齐转头看向朱叶，姐姐最聪明，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白露…不会…游泳，我…丹恒…教她，学会了！但…慢慢的，一起…拉手…游！”

朱叶虽然已经会说话，但幼童的身躯还有些稚嫩，说话也就磕磕巴巴的，还不会中间换气，等说完话，直接就是一个大喘气，差点往后倒去，惊的扶翼连忙走到她身后。

朱叶没有真的倒过去，缓过气后，眼睛亮晶晶的，还稍微挺直了背，这明显就是等人夸奖的意思。

玉章被萌的差点失语，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上的温和。

龙祖在上，她可以直接拿个麻袋将龙女打包吗，她不挑的，要这一个就行！

“很厉害，帮白露游泳很厉害，云吟术用的非常好，帮白露穿衣服也很棒，话说的很清楚超级棒……”

玉章脑子里的华丽辞藻被尽数遗忘，只剩下直白的夸赞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撒。顺带着也没放过白露和丹恒。

恰好，这样直白的话三个幼崽都能听懂，于是都被夸的晕晕乎乎的，情绪被满足的快要溢出来，结果等清昀无奈的过来制止的时候，龙女如今的名字也没能询问。

至于玉迟和扶翼，这俩没出息的，已经呆愣在原地了，毫无用处！

丹恒和白露的名字皆因宫灯而能提前知晓，唯有作为双生子之一诞生的母亲，每一次轮回的名字都会随着姊妹的名字而更换，也不知这次轮回会是什么名字。

周围的持明在护珠人的引导下，不着痕迹的都在三个幼童面前转了一圈才离开，一个个的，即便是平日云吟术用的还很磕绊的人，也没有出什么差错，都是抱着绝不能让幼崽受到惊吓的想法。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一个叫容时的持明，恰好听见了大长老清昀在询问龙女的名字。

容时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尖尖的耳朵从未如此灵敏。

“……朱叶……”

容时满足的在护珠人警告的眼神中离开了鳞渊境。哈哈哈，运气太好了，除了护珠人和那四位龙师，他可是唯一一个知道龙女名字的持明！

朱叶，朱叶……白露……，容时在路上走着走着，脸色上的欢悦却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白是灯上纱，朱是灯中火。纱中舞曼妙，火映往日歌。

露为天上水，叶为地上木，木为承露叶，水为叶上珠。

好一个水生木，木生火，容时在一处莲池边坐了下来，眼神放空的盯着一朵尚未盛开的莲花，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思索。

露既为天上水，被母亲做的叶承接，又何尝不是这位小持明来源的隐喻。

…………怎么就越想越酸呢？

容时第一次暗恨自己书学学的如此精通，一听到名字，脑海就开始自动联想，想忽略都不行，脑子不允许！

唉，容时叹了一口气，神色归于平静，随意的抬手轻点了一下池旁的荷叶，看着倒是比他院里的颜色更浅一些，显得更有生机。

算了，好歹是几千年里的唯一一个新生持明，多宠些倒也无妨。

性别一事无法更改，他们这些男持明，对着能有机会与母亲做姊妹的女性持明，也只能羡慕嫉妒了。

还是回去在自己私库里找找，看送些什么给三个幼崽。

容时想着，起身离开了莲池，周围似有若无的响起遗憾感叹的声音。

与天人和狐人相比，持明的数量简直是少的可怜，也幸好有持明特殊的转生机制，让持明即便不会增加人口，至少也不会减少。

持明少了，仙舟除丹鼎司外，其他洞天便少见持明，再加上持明对外族人大多都是冷淡疏离，不奈交往的性子，仙舟人能见持明的可能就更少了。

持明可是课本上都记载的‘美姿仪’。

人大都是喜欢美人的，更何况持明不仅容貌好，气质也好！学问也远胜常人，武力更是高到一种堪称离谱的程度，听说它们族学中还有礼、乐、射、御、书、数六学，还另有术学、武学和一门心学，具体的外人也无从得知。

持明虽不入学宫，却也会参加仙舟上的成年考试，有人统计过，通过成年考试的持明人平均岁数在16到30岁之间，这个16岁还是人家持明规定的最低年龄。

更关键是人家不仅能打还能治疗！要知道，丹鼎司的医士大部分都是持明。

这种能打能奶还看着赏心悦目的人才，谁不喜欢。

唯一能拿出来说的缺点大概就是持明对外人的冷脸了。

这好像也算不上什么缺点吧。

“他刚刚坐在莲池边，轻点荷叶的那一幕，天呐，这是画里才有的美人与美景吧，明明我之前也在莲池边照过相，怎么就感觉这莲池挺普通的啊？”

“他的气质，感觉……我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那种明明身处闹市却周身寂静，近在眼前却感觉远在天边的感觉……好像持明身上大多都有这样的感觉。”

“就是人看起来挺冷淡的。”

“不啊！持明挺好的，不冷淡啊。”一个狐人出声反驳。

“我就有一个持明朋友啊，就住在我家旁边，熟悉了之后我每天都能蹭他的饭，他从来都不拒绝，而且他做的饭还超级好吃的！”

“他还送了我礼物，就这个香薰玲珑球，里面是他配制的什么玉露什么香，他就说了那一次，我当时没记住，之后也没敢再问一遍。”

“但是之前香气散尽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闻出来，问我把球拿了回去，第二天他就又给我了，玲珑球又变的香香了！”

“叠词词，恶心心！”

“你小子，我说你最近身上这么好闻！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持明，我去你家那么多次都不知道。”

“认识很久了，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不喜欢持明的态度才刻意忽略的，我就没给你介绍。”

“啊！我杀了你！让我丢失和美人见面的机会！”

“云骑里不是也有持明吗？尤其是最近入伍的龙尊守卫，不仅演武上十分出彩，前方战事中也是多次立功，可惜持明多不喜争斗，云骑中的持明并不算多。”

“人家不喜争斗就不喜呗，有什么好可惜的，能坐阵好丹鼎司，守好建木不就已经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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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