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间间隙,阿娜尔急匆匆回到庇尔波因特,在这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之下,曾经灰扑扑的小星球已经变得焕然一新。
又是同样的戏码,她一时间感到有些荒谬可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阿娜尔对眼前一切繁荣没有半点惊喜,全然冷眼旁观。
庇尔波因特上各种高楼林立,充满科技感的各种载具行驶在楼宇的间隙之中,象征财力的各色建筑高高低低,似乎连空气中也弥漫着金钱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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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变化越大,意味着汤海与外部的时间差越久,整个宇宙格局越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这大概是上位者的通病,总想要把一切信息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不想做些什么,也要把其他组织的底摸的一干二净。
同样,要是给公司一个机会,它恨不得摸透所有星神的密辛,再把它打造成昂贵的筹码推上赌桌。
托某位不靠谱星神的福,阿娜尔还不至于像童话故事里沉睡了几百年的主角一样一苏醒就两眼一抹黑,
召来生活秘书,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阿娜尔靠在座椅上详细听着由秘书整理出她错过的各种消息。
安妮打开汇报表,“阿娜尔大人,距您离开到回来期间基金会内部资产评估情况良好,并无坏账产生,但是发生了两件超过内部决策权限的事情需要您来定夺:”
“其一为【丰饶】星神与【巡猎】星神的升格,据传前者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力量,使得短时间内出现一大批新的势力追寻【丰饶】,新势力的产生让市场潮流不再顺应我们的期待,”
“有一舰队受公司内部特别关注,我们调取其信息发现舰队自称受母星的帝王之令,齐驾九艘仙舟向星神求药。”
向星神求药?既然做好了长时间在宇宙间巡游的打算,至少这九艘船上要分别安备不弱于生态舰的循环功能。
能拿出这样一笔资产投入看起来虚无缥缈的目标,母星不可能在寰宇之中毫无痕迹,但思索许久,阿娜尔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星球。
“所以他们是追随【丰饶】的势力?”
面对阿娜尔似乎理所当然的提问,安妮却反常的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女士,”
“仙舟追随【巡猎】,而目前就基金会判断来看,巡猎的命途似乎与丰饶对立,且并无跳反可能……”
所以她才不喜欢超出预料的东西,阿娜尔有些疲惫,
这算什么,背刺母星?天知道那些家伙在想些什么。
更改信仰与命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甚至可以说得上异想天开,但一旦做下这样的决定,一定还有不被外界探查到的根本原因。
脑海中的思绪像被猫抓过的线团一样杂乱无序,既然越理越不清,干脆先抛至一边,阿娜尔将汇报表翻到第二页,“那么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帝皇战争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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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无所不知的博士尊计算出了三个时刻,分别是第一时刻——边星贸易战,
第二时刻——反有机帝皇战争,
以及第三时刻——帝皇鲁伯特的死亡。
自从路易斯和东方启行建立公司以来,公司的职能便细化到了各个部门甚至其下的个人,负责人拥有对部门极高的掌控力与决策权,通常只由董事会任命,而不随意更改。
故而深度参与这次事件的三个部门:『政宣部』『装卸部』『技术部』的负责人仍还是阿娜尔印象中的三个,
对外的战争一待平定,对内的利益分割便会开始,寰宇蝗灾之后所有负责人都在积极谋求出路,想要找到新的发展方向以壮大自身实力,
『装卸部』的柯拉帕乌找到博识学会,声称将与之商讨一个足以改变全宇宙的项目,
借由联觉信标的研发,产品所带来的巨额利润让柯拉帕乌得到了公司内部的大力支持,一时间所有项目纷纷为『装卸部』让步,甚至一度叫停了特劳拉·法恩莎手上的忆泡研发,
公司内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后来居上的小伙子是否会动摇特劳拉女士的地位,
这场暗地里的纷争激起了很多人看好戏的心情,甚至不免在背后悄悄设下赌局,想要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建立之初阿娜尔也曾可惜过,可惜人才生不逢时,一山不容二虎,二人间必定有一个要被挤下去,沦为胜利者更进一步的垫脚石。
却从回来的一段时间内了解到了违和的发展,特劳拉·法恩莎的权利并未分割,甚至还一度从『政法部』分出,成功带领自己的手下成为新的『贸易部』,
顺势而为,特劳拉成功晋升至P-48,分拨到了更多的义务与权力,手里掌握着更大的杀生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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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后她便与柯拉帕乌合作,一前一后共同控制了众多资源新的贸易与经济往来,成功形成了一场空前的大垄断。
这场大垄断导致了星球与星球之间的贫富差距急剧增大,各种矛盾不断加深却无从解决,一直积压到了两位负责人引爆
这期中或许也有星神的手笔,当人们发现富有与贫穷不再【均衡】,倾斜的天平便该被拨动了,
正如【秩序】一样,受人为改变的命途更需要神力的把控,失败的结果是无法承受的,哪怕对于星神。
【均衡】再次拨动了他手中的天平,纷争的因子开始弥漫在公司内部,另一场无形的战争悄然打响。
另一边为财富而战的边陲星系陷入泥潭,在信用点的经济陷阱中拼命挣扎无法脱身,混乱不堪,
这场影响巨大的战火无可避免的波及到了公司身上,公司素来崇尚狼性文化,面对外部也是一样,有用就留下,没用就滚蛋。
眼前边陲星身上显然没有更大的经济价值,继续拖沓下去不是明智的做法,会议再次被召开,讨论是否该转移主线投资,如果要转移,该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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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维恩是 『技术部』的带领者,在普遍认知之中,这个部门里面多是一些苦心于自己研究,沉醉于学术探讨的家伙,实在显得与企业文化格格不入,
如今往常沉默寡言的负责人一反常态,主动向董事会提出了一个堪称大胆的提案。
“既然有机生命身上已无法再榨取更多的利润,我们何不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在无人涉足的无机生命上呢?”
他的发言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公司不怕异想天开,就怕你连想都不敢想,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任何看上去疯狂的思想都值得一次实践的尝试。
董事会内部批准了德·维恩的想法,他当机立断派遣一队雇佣兵前往赛普鲁戈星,进行他理想计划中的殖民,占有,乃至榨取。
董事会同时派遣特劳拉·法恩莎与无机星系进行会谈,解开在此之前发生的一些小小的误会。
在二人的双重决策之下,无机生命开始异常活跃于宇宙之中,人们可以在各科大星球的街头上看见闲逛的无机生命,仿佛他们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会同样与人攀谈,交友,生活,乃至恋爱,只要忽略掉他们冰冷的外壳,似乎只是一些饮食习惯特异的民族罢了。
据统计,又不少有机体在此期间选择与无机生命结为伴侣,特劳拉女士特别组织拍摄一场在这种伴侣之间发生的纪录片,并大力鼓吹所谓“柏拉图式的爱情”,
这种跨越种族乃至躯体的爱情似乎一时间风靡了整个宇宙,成为人人必谈的“时尚单品”。
公司把绝大多数媒体的控制权拨给特劳拉,在有意的控制之下,所有生命每天一睁眼就受到各种各样的潜在宣传,
“无机有机一家亲”好像成为了共识,倘若你显露出半分不乐意,便会被人通过各种渠道发布到网上,接受所有人的谩骂与指责。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友好共识演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有机生命不得歧视无机生命,无机生命也不得抗拒与有机生命来往。
在大环境背景下,公众人物每一言每一行都会被人死死盯着,想要带稳头上的乌纱帽自然了学会闭嘴。
特劳拉女士带领她的团队与一个又一个无机星球建立贸易往来,人们为此欢呼喝彩,赞叹她的善良与聪慧。
至此,边星贸易战貌似已经进入末期,但实际上被剥削的对象只是由那些穷苦的星球转移到了无机星球上,
新一轮的压榨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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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阿娜尔叹息,那么有关路易斯的退位却让她无法再沉默。
边星贸易战末期,公司二位创始人之一,七人董事会中的终身董事路易斯先生向大众宣布退位,
这已经是震惊寰宇的顶顶大事,却没想到在他最后一次亮相的典礼上有【记忆】星神的现身,
“去录像带存放的地方,”阿娜尔攥紧手中的扇子,不管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暗潮涌动,路易斯退位这件事也绝对会被录像带记下来永久封存。
档案室里录像带的调取需要最高权限,而这些权限往往把持在董事会的手中,
巧了,路易斯上任后曾让人送来过给天使投资人准备的密钥,正是发展前期,为了能得到更大的投资,他从不吝啬所能给予到的最大利益。
投资人小姐并没有插手公司内部事务发展的意思,这份礼物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下,没有动用过一次就被搁置了,却没想到能在今天派上用场 。
随着录像带开始播放,已经容貌不再的路易斯出现在了光屏上,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让阿娜尔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种与世界存在隔膜的感觉,
像一个游离在外的孤魂一般,见证所有熟悉的东西消逝却又无能为力,阿哈曾经戏称阿娜尔想必是得罪了时间,才会被一切所厌弃。
光屏上,老路易斯正在典礼上致辞,与庇尔波因特建立那时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他宣布不再出席任何会议,也将不再插手公司的任何事情。
话音未落,天边的彩霞便染上了奇异的颜色,有感而召,众人纷纷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透明晶体所汇聚而成的圣体。
但事实是,录像带上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被什么刻意抹去一样,每当扫过星神所在的角度就会出现片刻的卡顿与凝滞,真正有关星神降临的场景只能靠人们口口相传而留下,
出乎意料,路易斯显得格外的平静,不怪于被外界称呼为“财富星神”的男人,阿娜尔想,也许他某个时刻有资格升格,却自己拒绝了,
出于什么动机呢,她也许理解,也也许不能理解,
片刻后,星神消失,录像带不再卡顿,而老路易斯则是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沉默的离开。
录像带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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