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不知先生贵庚?”

“我在世上已度过六千余年。”

神策府,一个斜倚在塌上翻着书卷,一个端坐在案前整理着东西。

听到钟离已经六千余岁,景元放下书卷,“不知可否向先生请教下规避魔阴身的方法?”

钟离头未抬:“在我的故乡,并没有魔阴身这一说,与之相替的是磨损。”

“先生又是如何规避磨损的呢?”

“收敛脾性,保持心态平和便可。”钟离终于抬头望了景元一眼,“将军不也是如此做的吗?”

“哈哈哈。”景元爽朗地笑了一声,“先生心思缜密,只在我府上当个客卿可惜了。”

“不知将军有什么高见呢?”

“十王司的判官?”景元眯着眼睛笑:“先生可有兴趣?”

钟离抵住下巴:“将军莫不是听了在下小友的建议,要诓我吧。”

景元干笑两声:“先生明鉴,我可是真情实意的。”顿了顿他又道:“此前听列车的朋友所言,先生在故乡时曾在往生堂任职,往生堂的业务涉及生与死的边界,与十王司业务略有相同。故此,方才我才有先前一言。”

钟离微微叹息:“其实在下真的只是来尘世闲游的。”他扶额道:“将军与在下的小友很是熟悉吗?她竟连此事都与你说了?”

景元举了举手机:“无事闲聊而已。先生在罗浮上并无亲友,想要多多熟悉先生,自然只能从先生的小友——也就是无名客处了解情况了。”

“此为何物?”钟离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景元的手机,眼中不乏好奇。

“手机,可用来通讯联络,也可用来悠闲娱乐。”景元道:“无名客没有告知过先生吗?”

“倒是有。”钟离想起来了,手掌翻转向上,一个岩黄色的手机静静悬浮在他的掌中:“此前小友送与我的物件,她嘱托要细细研究一番。然在下事务繁忙,便无暇了解。”他看向景元,“将军可否......”

“好说好说。”景元点头:“让我先教先生如何使用手机吧。”

钟离微笑:“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他将手机递给景元,景元接过来往上轻划了一下,却没有解锁。他看向钟离:“先生设过密码?”

钟离摇头:“从未,不过此前小友抓着鄙人的食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

景元把手机递给钟离,看着他摘下手套,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手机上按了一下。

将军微微眯眼,此人虎口处有老茧,想来是常年握枪留下来的痕迹。景元眸子渐深,此人看着儒雅斯文,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但其实内力深厚,实力不可小觑。

大拇指的指套尚有圆弧状的压痕,应该是扳指留下来的痕迹无疑。这是属于上位者的物件,恐是钟离怕起不必要的误会故将扳指摘下来了。

钟离将手机解锁完递给景元,“劳烦将军了。”

景元接过来,页面只有个联系人和几个最近时髦的游戏以及一些常备的社交软件。联系人只有星一位,这些恐怕也是她给设置的。除却这些,手机几乎干净得过分,干净得有些不同寻常。

钟离见景元半天不说话,问道:“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并无。”景元随声应道:“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之后我再教你如何与人联系和使用拍照功能。”

“麻烦将军了。”

景元点开钟离的个人名片,把二维码打开,将手机递给了钟离。

钟离看着那黑黑白白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忍不住一阵眼晕,不由得出声道:“此为何物?”

“二维码。”

景元拿起自己的手机扫了一下,只听滴地一声,钟离便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然后看到了景元的好友申请,便点击了添加。

在备注的问题上,钟离设置成了“将军”。景元看到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仙舟有帝弓七天将,除却元帅,有六个将军。先生以后也会见到其他的将军,如果备注也是将军的话,恐怕要弄混了。”

景元此举是想让钟离备注自己的名字,但不知钟离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最后给景元的备注是“罗浮将军”。

景元见状,不由得双手环胸。他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

钟离似有察觉,他抿了抿唇角,眼神微动。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微风拂动,撩起景元深红色的战袍。银发的将军静静地盯着神态自若的钟离,看他手指在手机上滑动。

在看到账户余额的巡镝和信用点都为1时,景元的眉头动了一下。

钟离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打破了这密不透风的沉寂:“将军莫笑,前几日遇上抢劫,在下不敌,只能破财免灾了。”

景元看着钟离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内心哭笑不得。他抱了抱胳膊,例行公事道:“先生可曾去地衡司报过案?”

钟离点头:“若非如此,恐怕将军也不会留意到我这一介闲人。”

景元被噎了一下,打圆场道:“若非如此,我可就失去结识先生的机会了。”

见景元回答得滴水不漏,钟离微微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依次点开手机的各个软件,将里面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景元的面前。

末了,钟离抬眸:“将军可看仔细了?”

面对钟离的话里有话,景元只是轻轻一笑:“景元不知,先生所言何物?”

钟离无奈摇头,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

景元看过去,那居然是一张他的相片。上面的他正在支着下巴打瞌睡,一只小麻雀站在他的脑袋上正在啄他的头发。

“这是?”明知钟离顾左右而言他,景元还是就坡下驴,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但同时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因为拍摄背景是在神策府。如果是钟离自己拍的,那么潜入神策府的罪名可就大了。

景元饶有趣味地看着钟离,轻轻挑眉:“原以为偷拍这等不雅之事不会是先生做出来的。”

钟离颔首:“自然。这张相片是小友前几日发给我的,美其名曰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的。”

一瞬间,景元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

星穹列车。

星正带着三月七和丹恒与对面的银狼刃以及卡芙卡厮杀,远不知道钟离已经把自己卖了。只是打了个喷嚏后揉了揉鼻子,然后继续打游戏。

少女的手指快速在手机上游移:“能把阿刃也叫来,银狼你可以啊。”

屏幕那边的银狼还没说话,刃阴沉沉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很凉。”

丹恒迅速回击:“适可而止!”

刃阴恻恻的声音又来了:“饮月......”

“阿刃,别吓坏了小姑娘。”

星激得身体一颤,关了语音,戴上耳机,直接打字轰炸银狼:“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语音外放啊。”

银狼慢悠悠的声音传过来:“你不也语音外放了。”

星气得直冒烟,噼里啪啦打字:“阿刃和丹恒能一样吗?!”

过了好久,银狼才慢悠悠道:“刃刚才看了一眼我的电脑。”

星直接一脑袋砸在桌子上,欲哭无泪。

吾命休矣!

丹恒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

“就是!”三月七气愤地丢下耳机,“那个扑克脸要找你麻烦,还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呜哇!”星抱住三月七大哭起来:“三月呜呜呜,我舍不得你呀。”

丹恒无奈扶额,这家伙又开始了。他摇摇头,回了资料室。

昏暗的房间内,丹恒并未开灯。屏幕的蓝光照亮了青年那张清冷的面庞,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屏幕上划动,浏览着之前整理好的信息。

不知看到了什么,修长的手指陡地停了下来。

屏幕泛着的蓝光照出丹恒那张神色凝重的面庞。

葱白的手指点开那多出来的仙舟人物上。

丹恒蹙眉。

此人除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丹恒陷入沉思。

为何这个名叫钟离的人相貌会和自己如此相似呢。

外面。

三月七终于也受不住了,躲回房间去了。星眼泪汪汪朝着三月的背影喊:“呜呜三月,你不爱我了。”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星没好气地拿过来,看到系谁发来的消息,眼泪一下子止住了。她胡乱抹去眼泪,神情严肃地敲字:“老爷子,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

身在神策府的钟离看着星给自己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已经在琢磨见到星之后砸几个天星才能做到惩戒的同时又不伤人性命了。

景元在看到那张相片后,匆匆说去处理桌案上的文牍便离开了。但钟离观其脸色,却像是在酒里浸泡了很久一般。

他收了手机,走到院内。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一方院落内。金发的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地舞着剑,洁白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透。彦卿毫不在意,动作依旧干净利落。剑尖划破空气,唰唰的声音不绝于耳。

脚步带动地上的落花,卷起一阵迷雾。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舞剑的劲风惹得头顶的桃花微微攒动,一时之间,落英缤纷,宛若下了一场花瓣雨。

少年意气风发,置身其中。剑锋附着的寒冰之气带着落花一起舞动,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美不胜收。

舞完,彦卿收了剑,正要向钟离行礼。却见钟离轻轻一拂,面前多了一把古琴。

“先生……”

钟离按着琴弦,急促的琴声从指间溢出。

彦卿不自觉挺直了脊背,浑身紧绷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不自觉舞了起来。以往以灵巧著称的少年,如今却杀招频频,剑气逼人。

几道锋利的剑气后,坚硬的地面出现了几道裂痕。旁边的石案也因承受不住强大的剑气而被掀得人仰马翻,狠狠撞在了墙上。合抱粗的树干被刮掉树皮,深深留下刻痕。

碎裂的石子和着残落的枝杈树皮形成漩涡,刹那间,天昏地暗,宛若末日降临。而间接造成这一切的钟离,处在激流中间安如泰山。他有条不紊地调着弦,直到尽兴了,才倏然收手。

琴声戛然而止。

浮在半空中的石子枝杈也悄然落地。

彦卿低低喘着粗气,勉强用剑支撑住身体。

钟离起身,走到彦卿的身旁停下。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彦卿,陪我去个地方吧。”

彦卿喘着气点头。

钟离和彦卿刚出了门,尚在处理桌案上文牍的景元便知道了消息。

“将军,客卿和彦卿骁卫往绥园的方向去了。”

两摞文牍弄得景元心烦意乱,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绥——园——”

景元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想起自己曾偷偷在竹林喝酒,曲径通幽,禅房花木。

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不过就是,竹影攒动,有些吓人罢了。

绥园。

天色昏暗,人影浮动,周遭不时响起奇异的声响。

彦卿抓了抓钟离的衣角,怯怯道:“先生,我怕。”

尽管钟离没听出半分惧意,但还是揉了揉彦卿的脑袋道:“有我在,莫怕。”

“可是......”彦卿一下子哭了起来:“要是给将军知道我私自带先生来绥园,将军会练死我的呜呜呜。”

“将军……平日里对你很严厉吗?”

看那人平日里慵懒涣散的样子,不像是个严师。

彦卿抹泪:“将军都是笑着说一些无情的话。”他掰着手指头算:“有一次,我出去玩回来晚了,将军罚我在那地方扎了一晚上的马步。将军是这样说的,既然那么喜欢去那个地方玩,那就再待一晚上吧。”

彦卿学得有模有样,神情都学了个七八分。

钟离摇头笑笑:“要是我的弟子也如你一般活泼就好了。”

彦卿好奇道:“先生也和将军一样有弟子吗?”

钟离微笑着点头:“自然,不过那孩子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是个闷葫芦。”

“他是不是怕您失望呀?”彦卿不大好意思道:“我有时候做错事怕将军失望,就不敢告诉将军。”

“这样吗......”钟离脸上隐有忧伤,语气落寞。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如今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的故乡已经毁了,他也如同他的兄弟姐妹一起消失了。”

“先生别伤心。”彦卿抓住钟离的手:“将军说了,以后彦卿也是您的弟子了。”

钟离心底涌现酸涩:“谢谢你,小彦卿。”

“先生,走,彦卿带你去找十王司的判官。”

“彦卿不怕了?”钟离调侃道。

“只要能帮得上先生,彦卿在所不惜!”少年一脸视死如归。

钟离失笑。

景元说得果然没错,你若当他是个孩子,他便露出大人般的样子。你若当他是大人,他便又会露出小孩子的习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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