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幽囚狱。

飞霄和貊泽在雪衣的引路下来到了关押呼雷的地方。还未走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声怒吼如雷鸣般在每个人的耳际炸开。在飞霄的示意下,貊泽和雪衣分立两侧,她独自去见了呼雷。

透过墨绿色的迷雾,能清晰地看到这头恶狼受无间剑树之刑的情形。呼雷整个人都被粗重的铁链紧紧束缚在墙上,树枝藤蔓如利剑一般深深刺进手掌和脚掌里,五面墙都被黑红色的血迹染黑。由于伤口能够不断地愈合,铁链和剑树如呼雷身体的一部分一般狠狠嵌进他的皮肉里。

步离人与狐人乃是死敌,如今见到这头孽畜受刑,飞霄心中只觉得无限快意。她叫了一声呼雷的名字,后者在抬眸的时候瞥见她头顶白茸茸的狐耳,粗声粗气道:“卑贱的奴隶,是谁给你的勇气走到我的身前?”

“我若说是帝弓司命……”

呼雷耸了耸鼻子,打断了她的话:“我嗅到了你身上属于同类的味道,都蓝的崽子,如今竟身披贱畜的皮来此见我,究竟是什么让你舍弃了原本的模样?”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呼雷。”飞霄道:“我虽然喜欢性格豪爽的人,也很愿意广结朋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攀交情的。堂堂战首,步离人的最高领导者,如今竟沦落到要向一个你们曾经最是瞧不起的奴隶摇尾乞怜了吗?”

“没有尾巴的贱畜……身负[月狂]的曜青将军……你们联盟的元帅当真没有对你起过一丝一毫的疑心吗?飞霄,到那个时候你又该如何呢?引颈就戮?”

“犬狼也有此等好心?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飞霄打量着呼雷身上新添的伤口,见其中隐有冰晶的痕迹,不由得笑了一声:“看样子,你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个女人。”

“七百年了……我无数次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她的一招一式。曾一度天真地以为可以挡下,却终究天不遂人愿——她的剑法比先前更精进了些……宿命……”

呼雷又看向飞霄:“那便由你来送我上路,最好不过。”

“太便宜你了。”飞霄摇摇头道:“我会带你回曜青关押。在那里,你可以和你日想夜想的狼崽子们重逢,好生弥补一下这七百余年的空缺。”

“狐人将军。”呼雷道:“或许换一种思路,他们也可以成为你的崽子。我们步离人生来以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强大,不管你是狐人还是步离人,我们都认可你是至高无上的战首。来吧,上前来,用你锐利的爪子剖开我的胸膛,用你犀利的牙齿咬破我的血肉,用你粗糙的舌尖舔舐我的鲜血——”

“你鲜血淋漓地捧出我血红的心脏,用我的心填充你的胸膛,我们将共同统治步离人与狐人,誓要将仙舟纳入我们都蓝的版图!来吧,让仙舟人在我们的铁蹄下瑟瑟发抖,让恐惧深深渗入他们的骨髓,让阴霾笼罩仙舟的每一处角落!”

呼雷踌躇满志地怒吼着,神情激动地游说着。然而飞霄却是对此兴致缺缺,她不喜欢战争,如今所做不过是以战止战罢了。但是呼雷对此不会懂,他们步离人生来就对战争有着极致的热爱甚至渴望,几乎深深刻入他们的骨子里。

她之所以站在这里和呼雷废话,不过是求证心中所想——镜流,果真如怀炎老将军所料,返回了罗浮。而身为将军的景元,却对此视而不见,从未向联盟提及。但话说回来,若是景元真要刻意隐瞒此事,断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冰晶痕迹。如此自相矛盾的做法,难不成是想通过曜青与朱明之口,向联盟禀报吗。

——

月色如洗,月光如练,星河璀璨。

镜流站在围栏前,眺望远方。一袭白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肩头,薄如蝉翼的黑纱覆盖住红色的眸子,天蓝色的衣摆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

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天真可爱的龙女此时正坐在围栏前,将双腿探出外面,轻轻晃动着。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托着小腮望着清冷的月光出神。

“既然如此念念不忘,为何不向新来的司鼎请教一下唤醒前世记忆的医术呢?”

罗刹来到镜流的身侧,与她一同望向那看似无忧无虑的龙女。柔顺的金发在风的吹拂下稍显凌乱,淡绿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幽幽的光芒。

“若是今日她不是持明族的龙尊,或许我会考虑让自己变得自私一些——将她带离罗浮,唤醒她前世的记忆。”

“闻说持明龙师并不认可衔药龙女这个名义上的龙尊,几次三番欲将其除掉。若不是景元暗中派人护着,恐怕你与她早已阴阳两隔了。”

镜流看了他一眼,神情稍显复杂:“你说这话是希望我出于她的安全考量将她带离罗浮,还是希望我为景元考虑一下不再给罗浮添些麻烦事?”

罗刹却并未看她,视线落在衔药龙女身后那一位儒雅的先生身上。那人虽然故乡已经湮灭,却依旧肯为了景元守护仙舟的职责心甘情愿地留在罗浮上,供他驱使。

虽然那人本来便没多少架子,但走下神坛并非易事。虽然仙舟与璃月的风土人情并无太大差别,但个中算计在所难免。那人虽是从魔神战争中杀出来的,但谋略和手腕却是一样也没落。更何况罗浮并非璃月,魔神生来爱人,但星神并非如此。日后难免他不会耳濡目染,如高高在上的星神般,将人当做博弈的棋子般肆意摆弄。

神秘、智识、存护、记忆……愈是重新了解他,愈是发现诸多命途的力量在他身上显现。怕是自他踏入这银河间,那些高高在上的星神便早已注意到了他,若有若无地参与影响其中。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那位先生往这边看了过来。罗刹淡淡收回了视线,回答镜流先前的问题:“我如何希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浮将军肯不肯如我们所愿。”顿了顿,他道:“作为擒住呼雷的交换条件,他真如我们所期望的那般送我们去面见联盟元帅吗?”

“不管他期望与否,稍有用心之人便会发现呼雷伤口的异样之处。届时,便会向联盟呈报。而罗浮因没有及时上报此事,有失职之嫌,我们便不会由罗浮收押。因擒获呼雷有功,功过如何,待交由元帅评定。”

“原是如此。”罗刹道:“但此番下来,景元怕是难逃一劫。经建木一事,联盟本就怀疑罗浮失职失察,甚至与丰饶同流合污,才造成如今建木重生的境况。先前派了曜青与朱明两位将军来,也是为此事。但如今你又给景元送了这么一个罪名,他该如何呢?”

“这是他的意思。”镜流道:“我猜想他应该留有后手。”

罗刹故意道:“也是,其实不管他究竟有无失职失察,但凡出些什么事情,联盟的那些老家伙都会怪在他的头上。”

镜流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番话像是在为景元打抱不平,倒是看不出你如此关心他。”

罗刹笑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谈不上关心与否。将军委实是个有趣之人,被幻胧印上毁灭的烙印还能如此泰然处之。”

镜流望向远处,目光放空了:“他向来是我们中最为坚强的个体。平心而论,我们几个或多或少都应对他有愧。但这话说出来太过矫情,他的耳根子也向来听不得这些。插诨打科得多了,我们也习惯了,自然……也是忽视了他内心深处最为渴求的东西——友情。事情虽由丹枫和应星起的头,但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至今,我都未曾想明白应星为何要动那丰饶令使倏忽的血肉。丹枫我尚且理解他是为持明族的繁衍做准备,虽然仍是无法理解他会用好友做实验,但起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无非是白珩于他而言并没有持明族那么重要罢了。但应星是最为痛恨丰饶的,他视他们为孽物。即使想让白珩生还,也断无可能动倏忽血肉。”

“倏忽有着强悍的生命力,联盟至今也无法确定他的生死。或许是当时倏忽的意识操控了应星的心智,令其做出与常理不符的事情。”

“我也曾怀疑过。”镜流道:“故我将其从幽囚狱中劫出,虐杀他千遍百遍,每一剑我都问他为何要与饮月一起犯下这等祸事。然无论我如何虐杀,他都选择了沉默。血红的伤口遍布他的全身,却在短短的时间内飞速愈合,留下道道可怖的伤痕。若是倏忽仍旧在操控他的意识,恐不会选择沉默。”

“或许他当时在休眠,沉寂,蛰伏,静等枯木逢春,花满枝头。”

“你似乎对倏忽很了解。”

“我的力量来自丰饶,我的敌人却是丰饶药师。这些,你不是早已知晓了吗?若非如此,恐怕你也不会选择与我同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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