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钩沉伙同十王司的人在神策府向景元责难,风浣带着持明对龙尊下手,不管这是不是景元的计策,自己都稳坐钓鱼台。若是钩沉失败了,景元回过味儿来清算持明族。到时不管风浣是否已经将白露除掉,他都难逃干系。届时钩沉和风浣都死了,龙师之中便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位置。若是灵砂和彦卿能够为自己美言几句,到时自己破格升任龙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怕长老的如意算盘打早了。”
丹鼎司,波月古海。
雪浦站在岸边,眺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景色,心里正盘算着今晚的计划。不料却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她不悦地皱起眉头,未来得及看清来人,一柄长枪便指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雪浦手里的竹简掉落在地,唯有右手拨弄的念珠却死死地勾在了手指上。她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持枪的钟离,心底疑惑不解。这个时辰,他应该在神策府与景元一道面对十王司的责问才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方才还在心底密谋的原因,雪浦此时心情十分慌乱。唯恐钟离有读心之类的法术,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她强制自己舒了口气,尽量看上去与平常无二。视线落在指着自己喉咙的长枪上,有些不明所以道:“钟离先生这是何意?莫非是我有什么得罪先生之处,还是将军心眼儿小,容不下我们这群老家伙了。”
此时,她倒未自称老身了。虽然钟离看上去是个年轻人的模样,但不管是谈吐还是气质,他都绝对不止表面这个年纪。
“长老说得哪里话?”钟离微微一笑,利落地收起了长枪,“不过是与长老开个玩笑,商议一下龙尊今后的武学技艺。”说完,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天空:“如今夜色已深,长老竟还没有休息吗?”
雪浦有些奇怪钟离的反应,毕竟他实在不像是会开玩笑之人,也不像是会和自己主动搭话的。如果有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来套自己的话来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雪浦顿时警觉起来。她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竹简,轻轻拍了拍上面沾染上的沙尘。借着这个动作,她的心情也已经平复下来。
雪浦清了清嗓子:“钟离先生不也没有休息吗?如今龙尊对先生很是信任,许多事情都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接手了。先生日夜操劳,宵衣旰食,若是不注重些养生,身体出了问题,龙尊今后还有何倚仗呢?”
钟离却是奇怪地看了雪浦一眼,半晌,微微勾了勾唇角。在雪浦看来,那笑容着实有些诡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私以为雪浦长老与其他的持明龙师一般无二,觉得我来此给龙尊当导师是为监视一二的。不料,长老如此深明大义,倒是叫我好生佩服。”
雪浦干巴巴笑了两声:“先生多虑了。将军让先生来做龙尊的导师,如此忍痛割爱,我等龙师又怎会不了解将军的一番苦心呢?只是我等人微言轻,无法将族内声音统一。给将军和先生惹出了不少麻烦,是我等的罪过。”
“人微言轻?”钟离忍不住笑出声来:“长老这一番说辞下来,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真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了。”
雪浦察觉钟离语气有异,试探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无他,胡言乱语而已。”钟离敷衍了两句,又问道:“既然长老人微言轻,为何不请溸湍长老出面呢?听闻他曾跟随龙尊雨别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雨别引古海之水淹没鳞渊境之时,溸湍长老为其奔走各方,筹集钱财为其造像。此番举动,更是赢得族内一致好评。因持明族为联盟做出的伟大牺牲,溸湍长老在仙舟的威望也水涨船高。若是他肯出面,整肃族内风气,可达事半功倍的效果。”
雪浦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刺进皮肉里。用力之大,以至于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微微发颤。
溸湍溸湍,又是溸湍!她为持明族兢兢业业了几百年,竟还是比不过这个早已沦为阶下之囚的老东西!此时此刻,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杀了他!以至于让旁人拿他来说道自己!
钟离像是没有察觉到雪浦的异样一般,仍是自顾自道:“说来溸湍长老的事迹还是涛然长老告知于我的。你也知道,他常来寻我喝酒,并且试图向我灌输龙尊的记忆。但我乃一介闲散人员,如今在持明族内也不过是龙尊的挂名导师而已。然而他却锲而不舍,还鼓动我去争夺龙师主位……”
“够了!”
钟离的话还未说完,雪浦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阴沉着脸:“钟离先生,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
相较于雪浦的怒发冲冠,钟离倒是显得淡定许多。被打断了也没有半分怒气,反倒微微勾了勾唇角:“只是出来时喝了些许小酒,如今正是说胡话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不是我的本意。还请雪浦长老多担待,切勿与我这一介酒鬼计较。”
雪浦被气笑了,她实在受不住钟离这副虚伪至极的模样,明明知道他人最在乎什么,他却非要说些有的没的刺激别人。说便说了,还偏要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些话冒犯到别人了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后,雪浦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猴子,净整活儿耍宝逗别人一乐了。她冷了语气,“听闻钟离先生号称千杯不醉,如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借着醉意故意讥讽别人?”
“千杯不醉?”钟离细细咀嚼了下这四个字,笑了笑,“千杯不醉也抵不住万杯下肚。”
“既是如此,我与一介酒鬼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雪浦的脸色很是难看,“告辞了,钟离先生好生在这里吹着海风醒醒酒吧。”
雪浦转身即走,然还没走几步,一股寒意便爬上了后背。她不由得停了脚步,随即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她的指间穿过,一直勾在手指上的念珠顷刻间分崩离析。
几颗珠子滚落了一地,雪浦蹲下身子,仔细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那插在沙土之上的一根细小飞针。若不是针尾勾着一缕红色的丝线,恐很难发现。
雪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若是钟离方才瞄准的不是她手里的念珠,而是自己的眉心或者心口,那么此时的自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她心有余悸地抬起自己枯枝般的手指,翻转了看,却见未有受伤的迹象,心底不由得更是一阵后怕。
手指间的缝隙微乎其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能在如此细若游丝的空隙间恰如其分地弄断自己的念珠,且还得保证不会伤到人,其控制准星的精确度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钟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均衡,丹轮寺,借着罗浮是唯一一艘与丹轮寺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的仙舟,给伪装过后的步离人行通行之便。雪浦长老的手段可真谓是隐蔽高明,若不是镶嵌在其中的留音石,所有人都要被长老欺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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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策府。
“喝一杯?”
面对景元的邀请,男女两种混合的声音从十王的口中发出。说话间,他又换了副面孔,活像是绥园唱的戏曲中变脸一般。只是绥园的戏会让人拍手叫好,十王的变脸会让人不寒而栗,任谁也无法知晓他的下一副面孔是个什么神情。而且面孔切换之间毫无征兆,饶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再了得,此时也无任何用武之地了。
譬如此时此刻,上一秒还用嬉笑的口吻问出“喝一杯”之类的话,下一秒切换出来的面孔却是庄严肃穆,活像是要去参加丧礼一般。口吻也是严肃了起来,“景元,你这副散漫的样子何时能更正?”
“此生怕是更正不了了。”景元无所顾忌,唇角微微上扬,“横竖严肃散漫都是要惹人怀疑的,不若抱素怀朴。”
闻言,一旁的钩沉肉眼可见地脸色好看了起来。他正欲看景元的笑话,不料十王却是又换回了那副嬉笑的口吻,神情倒是与景元相差无二。
“既然神策将军有如此兴致,本王便陪将军喝上一杯。”
钩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正要上前一步,不料却被两个勾魂使一左一右制住了,脸朝下按在了地上。他疯狂地挣扎着,“十王殿下,您这是何意?”
十王并未理会他,而是吩咐道:“看住了他,别让他使金蝉脱壳之计又逃脱了。”
又?
景元不由得挑了挑眉。
待那些冥差和勾魂使以及四大判官皆退出去后,十王终于露出一副苦恼的神色:“神策,这回你万不能袖手旁观。”
景元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你带着一群人来神策府寻我麻烦,竟是来求助的。这种方式倒真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一般人还想不来这种招数。”
“神策将军贵有神策之名,如何能料想不到?若非如此,你为何要将府上的那位钟离先生借故支走呢?”
景元放下酒坛,神色凝重:“果真与钟离有关吗?”
“你且看我的脸便知晓了。”说话间,十王又切换了一副面孔。
景元原本不以为意,待看清那副新的面孔后,他不由得微微睁大了双眼。同时双手不由自主地探了出去,待触及到那温热的肌肤后,他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如你所见,神策。”十王顶着一张与钟离无二的面庞慢吞吞道,连语气神态都相差无几:“这是本王新出现的第十一副面孔。”
关于十王的一切内容都是胡诌的,切勿考据。除十王外,此前出现的一切人物名字都来自于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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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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