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景元睡下后,钟离便离开了神策府。如今天色已晚,他却毫无困意,负手在皎洁的月色下漫步。直至背后袭来一阵刺骨的凉意,他才堪堪停住脚步。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先前在幽囚狱外被寒冰袭击,我一直未曾想明白究竟为何人。一度怀疑过镜流,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阁下亲自现身了,倒是解了我心头之谜。”

钟离缓缓转过身来,直面眼前那位周身上下都被冰蓝色笼罩的女子。瞥见后者头上那代表持明族的一对龙角时,钟离面露微笑:“阁下如何称呼,方壶龙尊冱渊君,亦或是伏波将军?”

冱渊君道:“听闻钟离先生神通广大,原来也分不清方壶的将军与龙尊是否为同一人。”

钟离道:“阁下高估我了,鄙人才疏学浅,分不清楚也是极为正常之事。”顿了顿,又道:“既然阁下是来参加饮月君的授封仪式的,我便称呼阁下为冱渊君了。”

冱渊君稍稍一怔:“先生竟有如此好心,原以为阁下会追究到底。再不济也是向景元将军说明我的存在,好让他知晓我已提前来了罗浮。”

“我不说,将军也自然会知晓。”钟离道:“再者,先前阁下在幽囚狱外设计我一事,想必景元也是知情的。怕是早在那时,阁下便已身处罗浮了。”

“景元……”冱渊君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称呼:“饶是连本尊也要尊称景元一声将军,先生竟如此直呼其名。”

“……”钟离无奈笑了,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说过会出乱子的。”

冱渊君有些没听清:“先生说什么?”

钟离抬眸道:“冱渊君若是在乎这个称呼,我改掉便是。”

“非也。”冱渊君摇头:“我仅仅只是好奇,先生究竟有何等能力,能让景元既对你信任有加却又暗地里多加提防。先生甚至对此事全然知晓,却又甘愿入套,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若他不是罗浮的将军,一切事情自会简单许多。”钟离道:“身份局限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东西。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愿,也是要去做的。再者——”他的眸子低垂了些:“我也并非心无芥蒂,全然不在乎。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先生便不会去设计十王。毕竟,你是罗浮神策府的人,你做的事情,景元自然逃不了干系。”冱渊君道:“但你又有足够的把握牵制住十王,景元即便逃不了干系也不会面临大祸。”

钟离道:“自然。而且若是联盟果真耳清目明,自然不会将我的过错牵扯到景元身上。若非如此,联盟岂不是眼瞎心盲。”

这是第一次钟离将如此尖锐的话用在联盟身上。但愈是如此说,愈是想撇清自己与景元的关系。冱渊君岂会不知钟离的用意,半是阴阳半是敬佩道:“先生倒是善解人意得很。事到如今,还为景元将军如此说话。”

钟离道:“既然冱渊君这段时日一直身在罗浮,又岂会不知一连几夜神策府都灯火通明。景元宵衣旰食,衣不解带,操劳数日,兢兢业业。如此良将,联盟还诸多怀疑,当真让人心寒。”

冱渊君听着钟离义愤填膺的话,轻轻勾唇:“先生怕是弄错了我来罗浮的目的,我并非如飞霄或者怀炎一般来罗浮询问景元建木重生或是呼雷出逃相关事宜的。”

钟离道:“若是如此,阁下是为持明族一事而来了。”

“正是。”冱渊君道:“我有一事不明,留音石乃我持明族的宝物,被封在方寸烟海之地。先生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或许我曾经去过方壶仙舟。”

冱渊君摇头:“先生如此相貌,若是曾出现在方壶仙舟,我定会留意到。”

“或许我会易容之术。”

冱渊君再次摇头:“先生若会易容之术,依先生的智慧,恐怕早已知晓自己的这张面孔会带来多少无妄之灾,怕是早已乔装改扮,叫人认不出自己了。”

“或许我并不惧怕这些无妄之灾,甚至想一展拳脚,大展宏图,借着这张面孔让景元起怜惜相护之情。将景元当作垫脚石,步步高升,有朝一日登上元帅的宝座。”

“……”冱渊君有些许无语,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先生表面看来极其一本正经,不成想如今竟谎话连篇。这些话从先生的口中说出,先生怕是连自己都不信吧。”

钟离微笑道:“冱渊君对我不甚了解,又如何能断定我不是如此想的呢?”

“先生的无名客小友。”冱渊君道:“先生有所不知,几日前十王曾造访星穹列车,与那位半路上车的无名客相谈甚欢。她说先生极其不务正业,平日里极爱遛鸟赏花品鉴古玩,还爱当甩手掌柜,自己给自己风光地办了场葬礼。”

钟离默了半晌:“我那位小友极其不正经,行为极为乖张,她说的话如何能取信于人?”

冱渊君道:“不能不信。”

“为何?”钟离问道。

冱渊君不发一言,神情有些不自然。

钟离看了半晌,顿时有些明白了几分,不由得笑道:“我那位小友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食色性也。为了套出这些情报,想必十王受了不少委屈。”

冱渊君冷了脸:“先生不可妄加揣测!十王的清誉,岂会毁在半路上车的无名客身上!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十王的行为不容许任何人指摘!”

钟离自然是故意的,星的性格他也了解,不过是呈口舌之快罢了。实际上却束手束脚,不敢越雷池一步。但也仅仅是口头上的言语,也够十王喝一壶的了。然而仙舟自来说话含蓄委婉,饶是这些恐怕也是不能忍受的。是以,冱渊君才如此动怒,不容许任何人指指点点。然而,愈是如此,愈是显得欲盖弥彰。愈是动怒,话语间泄露的东西也愈是更多。

钟离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存心戏谑道:“冱渊君如此生气,莫非在下一语成谶?十王千年来保持的清白之身,竟被……”

他的话还未说完,冱渊君早已一掌劈了来。刺骨的寒意自上而下划过,堪堪擦过钟离的身前。

钟离往后退去,负手而立,笑道:“冱渊君如此大的气性,倒是与阁下周身的气质不甚相符。莫非是近日与炎庭君待得久了些,连脾性也变了许多。”

冱渊君一惊:“你怎知……”话还未说完,她便察觉到已经失言,微蹙眉头,一波又一波的冰凌向钟离攻来。

钟离再次后退闪避,见墙边竖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便直接在身前撑开,一阵旋转后将冰凌悉数还给了冱渊君。

冱渊君双手结印,将冰凌幻化成一把巨长无比的锋刃,她握住剑柄,再次向钟离袭来。钟离不慌不忙,以伞为武器,与之缠斗起来。

刹那间,漫天风雪再次袭来,两人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一般。寒风凛凛,冰意刺骨。冱渊君自来便在苦寒之地冰渊洞天内修行,饶是连酣睡之榻都是由千年的冰晶制成,终年不化。她本人也是极冰极寒的圣体,连眉峰和唇角都是白霜一片。如此环境,于她而言,自然是极有利的。然不知为何,即便有强大的冰场加持,她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撕破那把钟离随手从墙角捡来的一把破伞。

若非亲眼得见钟离顺手牵羊时有何其随意,冱渊君倒要怀疑这把红色的油纸伞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法宝了。且看钟离无波无澜的神色,想来这也并非是他全部的实力。

横竖也只是试探而已。既然目的已然达到,若是再激怒钟离,便有些得不偿失了。正待冱渊君要停手之际,一粒火星倏然从旁冒出,准备无误地崩到了钟离手持的那把红色油纸伞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钟离将燃烧的油纸伞扔到了地上,周遭的冷气也因此迅速凝结成水,颗颗滴落在地。

“阁下终于不是在一旁观看,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到幕前了。”钟离轻轻笑了一声,“炎庭君。”

“钟离先生。”炎庭君顿了顿,“此物当真是一把极为寻常的油纸伞吗?”

“自然。”钟离道:“若非如此,又岂会被如此轻易地燃成灰烬。”

“……”

炎庭君着了一身深红色的衣袍,连发根到发梢都是赤红一片。他的眼眸犹如燃烧的火焰,神情却如水般柔和。而身旁的冱渊君也一改方才有些蛮横的性格,眉宇之间尽显平淡。

“钟离先生,方才只是小试一番,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冱渊君那终年冰凉的面庞稍微缓和了一下,“自此以后,持明族再不过问留音石一事。”

钟离道:“听冱渊君的意思……”说到这里,他禁不住笑了一声:“莫非是怀疑我盗取了方寸烟海的宝物留音石?”

炎庭君道:“若非如此,你如何得到此物?”

钟离又是笑了一声道:“原是如此,平白无故,冱渊君会在幽囚狱外对我设下冰天雪地的幻境。平白无故,那只名唤犀焰的岁阳会伺机夺取我的身体。平白无故,灵砂会盗取于我而言极为重要的面具。”他看向面前的炎庭君与冱渊君二人,神情逐渐变得冷淡:“难怪白露七百余年受制于罗浮龙师,不见诸位龙尊施以援手,原是将心思都用在了此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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