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行星环

全宇宙社死的医生还在路上,同时还有被她忘干净的家长和同伴扛着火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往赤冕环带赶。

倒是早就等待对线这一天的公司准备周到,或者说忍无可忍,人都处在连续折跃通道中,非要顶着随时失联的风险与裁律庭现场连线,就为了跟扶涯正面对决。

“我以为你们只会搞阴谋诡计和暗杀那一套呢。”

骤然见到公司代表和律师团的扶涯虽然有些反感他们的脸,不过对这种形式接受良好,比起防不胜防的黑手,纯口水战在她正好有空的时候完全可以奉陪到底。

尚且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扶涯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跟公司对上,双方在回合制交流中当着全宇宙智慧生命的面互揭老底。

“你爆破了尼拉娅星的研究所,导致二十余项重大科研成果付之东流,间接影响了尼拉娅星的科技化进程。”

“公司偷偷研究忆庭科技贩卖他人记忆,需要我替流光忆庭报警吗?”

“科尔卡-V的大气层被你剥离,星球生态崩溃,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六名员工的联合抗议书和其中六千五百八十一位的遗书你们那里还有备份吗?没有我就发网上去咯。”

“你在卡门365星煽动当地民众暴乱,蓄意破坏我司财产,打伤我司工作人员,造成巨额经济损失且拒不赔偿。”

“公司奴役厄缪斯人,秘密进行人**易和器官贩卖,我没替他们找你们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让我赔偿?……哦,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最近才上任不清楚内情还敢拿这个发难?”

公司在培训员工的时候不可能把自己干的坏事客观陈述,所以对方知道的是被包装后的片面之词也不奇怪。真相来得猝不及防,网友们疯狂吃瓜,还好对面的主管没有授予直播肖像权,否则现在他那张涨得通红又变得铁青的脸下一秒就会被做成动图名扬天下。

他倒不是羞愧,纯粹是觉得扶涯太口无遮拦,不看场合就往外爆猛料。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这位第一次正式与扶涯正面交锋的新主管,习惯拿捏别人的他难得感到棘手,因为扶涯跟他以往打交道的人都不一样,实力强横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判断失误,即使有星穹列车的管教,扶涯也依旧是那个我行我素的扶涯。她只是收起了爪牙,而没有彻底拔除。

主管忽然有点后悔,他其实已经能够预料到这次审判注定失败的结局,但多年来的职业生涯告诉他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后退,因为事情不一定会有转机,但一定不会变得更糟糕。

调整好合适的心态,主管沉下脸色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既然你对公司如此不满,又为什么促成公司与希弗瑞特的合作?”

希弗瑞特?

执法队在裁律庭门口与炽羽军对峙,但双方都在关注这场审判。捕捉到关键词的喀索斯一怔,不自觉地将注意力转移到扶涯的回答上。

出生于希弗瑞特的人都有特殊的精神链接,他们信奉推崇精神力最强大的首领,在首领的指挥下安排自己的日程和目标。然而到了喀索斯那一代出了点意外,同一个时期居然出现了两名旗鼓相当的首领,矛盾与冲突就此爆发,喀索斯同万千普通民众一样被局势裹挟,投身于无止境的争斗中。

终于在她的少年时期,这两个首领者同归于尽,底下人失去领导与缰绳瞬间如一盘散沙,迷茫而无措地活着,直到星际和平公司的入驻。

最初,大家都以为希弗瑞特建设计划是崭新的开始,但没想到是又一场灾难的根源。希弗瑞特人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中逐渐拥有了主见,即使不需要强大的首领也能依靠精神链接而团结一心,在抗争中令公司节节败退。

眼看着公司即将妥协,与希弗瑞特签订新的合约,那个名为“月食”的不速之客却盯上了这里,并不容置疑疯癫至极地摧毁了一切,唯有包括喀索斯在内的少部分同胞幸存下来。

不过喀索斯今天才知道,希弗瑞特建设计划背后居然还有扶涯的手笔。虽然与公司的合作并非希弗瑞特毁灭的直接原因,但希弗瑞特人也确实因此遭遇了无数苦难,而扶涯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算是半个幕后推手,因为她不可能不知道公司的黑心,却依然选择促成这次合作。

喀索斯默默收紧了原本虚握着剑柄的手。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止喀索斯,公司内部也很疑惑——扶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公司对这种反常行为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惊诧怀疑到后来半信半疑地乐见其成,毕竟有扶涯插手的案子总是特别顺利,利益也是实打实的。虽然后面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继续推进,可深入调查后也不是扶涯在暗中搞鬼。

正因如此,哪怕猜到扶涯可能另有所图,公司开过会后也一致同意顺着她来,他们并不介意从风险中获得回报,只要收益足够大,扶涯是谁又做了什么可以暂时忽略。

主管在此时提到这件事不仅是想要解答困扰他和公司多年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借此提醒扶涯,她并不能与公司所做的亏心事撇清关系,口无遮拦的爆料只会让场面更难看。

扶涯果然如他所想顿了一下,不像刚才那样话音刚落就能接上黑料。不过扶涯停顿不是因为有所顾忌,而是希弗瑞特这个名字唤醒了她被挤到角落里的记忆。

啧,烂尾之作。扶涯想起来就有点不爽,换了一个更嚣张的坐姿,一脸鄙夷地看向主管及其背后的团队,仿佛在埋怨“你们怎么这么没用?”

被扶涯用脸骂了的主管和团队成员:“???”

“希弗瑞特的覆灭恰恰说明了公司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财产,你们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展现自己的无能吗?”习惯开口就是嘲讽,扶涯继续无视其他人,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难得施舍一点好心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跌宕起伏的[故事]需要反派。”

语气平静,口吻平淡到像在陈述一个简单而平常的道理,但话中的潜台词却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反派”这样清晰又刻板的定位让公司的人气得不轻,但转念一想却是忍不住脊背发凉。难道在扶涯眼里,公司从来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而是可以随意安排角色与剧情的傀儡吗?这简直比扶涯处处跟他们作对还令人难受!!!

而在围观看客听来,扶涯笑着说出的这番话里里外外透露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她把一个文明波澜壮阔的历史定义为“故事”,将几乎是她故意安排进来的公司视作棋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无数时光,以及被时光掩埋的苦难和血泪。

【几个意思?她故意的?】

【她是说她把公司当狗遛吗?】

【我嘞个乐子神在上,碰见真愉悦犯了!】

……

这种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语气,加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喀索斯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复乐园打了个照面的所谓“神使”,那道模糊的身影和审判庭中的扶涯逐渐重叠,说不上是出于私仇还是大义的恨意涌上心头。

月食那个追求【毁灭】的疯子,就是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的母星被摧毁才走火入魔,成为了当初灭星凶手的忠实拥趸。将冷血的刽子手奉为神明到底还是极少数,更多的是像喀索斯一样恨不能将这种玩世不恭的神经病挫骨扬灰的人。

她尽量收敛怒火,冷静地吩咐手底下的人暂时先盯着炽羽军,看着真的像是公事公办地转身踏进了裁律庭,一步一步地走在前往一号审判庭的路上。但已经查出她的身份的元诺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见她离开也匆匆给副官几个指令,自己则是紧跟上喀索斯的脚步。

而此时的审判已经来到了下个阶段,以好友的救治为交换条件的厄尔蒂达登上了原告方的证人席,努力克服对扶涯的恐惧,替尚在重症监护室的赫莉格诺控诉扶涯的恶行。

扶涯没仔细听,不管厄尔蒂达和公司的律师说了什么都敷衍点头,心里却想着如果这些聒噪的苍蝇叫完后黑天鹅还没有到场,那她就不陪他们玩过家家了。

微薄的耐心只够她等半个系统时。

“……哦,原来她就是丹瑟廷这一任的圣女。”

投影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点新东西,正是泡在疗愈仓里昏迷不醒的赫莉格诺,公司为了争取同情分特意展现了对方现在的可怜状态,企图唤醒扶涯不一定存在的良知。

扶涯单手托腮,认真扫了几眼。特制的有色透明液体淹没了赫莉格诺,对方闭着眼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外在相貌,丹瑟廷出身让扶涯感觉不爽,但还是需要扶涯细看后确认她那忽然升起的杀意不是意外。

胸口的贯穿伤在治疗下已经愈合,连伤疤都在渐渐消退,但扶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确实是自己捅出来的,并且很清楚原本的伤口有多么狰狞可怖。

我什么时候这么弱了?这是扶涯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丹瑟廷的圣女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挨了她一招后竟然还活着?这是紧随其后的想法。

然后扶涯就轻易地感受到了在不满与杀意之上的厌恶,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我在怕她?不,不对。扶涯眯了下眼睛,发现恐惧的根源是对方身上隐隐约约的【虚无】与玄之又玄的因果。

只是看着就令人反感。

原告方律师还在滔滔不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力证扶涯是个恶贯满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扶涯听得有些烦了,忽然冷笑一声,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场发难。

“既然你们急于坐实我的罪名,那么我就满足你们。”她摘下发间的铅笔,对着投影迅速描画,以一种常人完全不能实现的速度在自己面前复刻出了一模一样的影像,除了尺寸过大之外以假乱真到就像是屏幕的截图。

最后一笔落成,扶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的铅笔扔了出去。然而铅笔没有穿过截图落到地上,竟是直接跨越时空狠狠砸中了画面中的疗愈仓,药液瞬间喷涌而出,周围的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明示赫莉格诺现在命悬一线。

什么?!

现场和隔着屏幕的观众都被这一出变故惊呆了。扶涯太过玩味的态度让他们暂时松懈了下来,以至于忘了这是个劣迹斑斑的凶犯,手段变幻莫测防不胜防,性格更是恶劣张狂,这样的人理应警惕再警惕才是,哪怕她表现得再散漫也不能真的放任她不管啊!!!

这家伙已经嚣张到当面犯罪了!!!

环视一圈,将场内场外众人或惊诧或扭曲的表情收进眼底,欢愉与兴奋取代所有情绪占据高地,但又在下一瞬间被巨大的空虚吞噬。

她在这里干什么?扶涯忽然觉得一切都无趣极了。

个别人的悲喜实在不值一提,唯有更宏大的叙事才能激起她心中的涟漪。

所以扶涯耐心耗尽,无视新主管的质问与怒吼,抬手召回铅笔插回发间后就抹除了图像,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离去。

现场没有人敢拦她,只能顶着直播间的问号和谩骂目送扶涯走到厅门前。但她刚要抬脚踹门,大门就从外面被利落地拉开了。

与喀索斯那张压抑着愤怒的脸同时出现的,还有锋利的剑刃,一往无前地往扶涯身上劈去。扶涯当然是立即错身躲开,剑尖险之又险地贴着她的发丝划过,又在下一秒调转攻势,不依不饶地奔着她的心口刺来。

“铛——”

凭空出现在扶涯手中的毛笔笔杆恰到好处地架住剑刃,发出金石碰撞时才会有的声响。只有握着剑的喀索斯才知道她这一击用了多大的力气,却被扶涯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住,实力悬殊摆在眼前,她仍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住手!”

审判庭里的人被突然出现的变故打得脑袋有点蒙,倒是追上来的元诺厉声呵斥,试图用瑟瑞西亚本地规矩约束两个不讲规矩的人,“根据合约,执法队没有当庭处刑的权利!”

她的偏向实在明显得过分。

不过这点小心思有点多余,因为喀索斯根本不是扶涯的对手,元诺话音未落就看见喀索斯直接被扶涯一毛笔扫进了墙里,力道之大令整座审判庭都晃了三晃。

“啧。”脸上一小片的濡湿和飘在鼻尖的血腥气让扶涯更加烦躁,如果不是刚才动杀招时恍惚了一瞬,喀索斯连留下这道伤口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现在还能在砖石瓦砾下喘气了。

甩了下手中的毛笔,扶涯眼中的杀意愈发浓郁,一句废话都不想说,打算在这里把喀索斯干脆弄死。

没有人敢阻拦她,唯有元诺挡在了扶涯的身前,“扶涯,冷静。”

扶涯歪了歪头,“我很冷静啊。”

元诺一怔,如有实质的杀意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却依然不太愿意相信面前这人并不是她熟悉的扶涯,仍抱有侥幸心理地劝道:“你刚刚跟她动手还能算正当防卫,不依不饶就算故意伤人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

“我确实不喜欢。”扶涯不讨厌元诺,因此愿意跟她心平气和地交流,“但清扫碍眼的东西而已,顺手的事。”

她才不希望之后还要被人纠缠,一劳永逸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元诺几乎僵在了原地,出于对法律和秩序的维护一步未退,还在扶涯试图绕开她行动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的同伴也不希望——”

明明她认识的扶涯任性妄为但处处照顾同伴想法、很多事情就算不理解也会慢慢学习、在她和陆蕴的见证下一点点成长起来、即使不完美也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而不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罪犯。

“我没有同伴。”扶涯轻轻地拂开了元诺拦在自己身前的手,不紧不慢地朝疯狂咳血的喀索斯走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倒是有一群讨厌的同事,祂们比我不讲理多了。”

尽管残忍的事实摆在眼前,元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扶涯真的在这里、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为自己本就罄竹难书的罪行再添一笔。她咬了咬牙,狠心拿出武器准备与扶涯对上,哪怕最大的可能是她根本打不过对方。

战火一触即发,就在扶涯刻意忽略心底的抗拒准备迎战时,整座审判庭苟延残喘的防御系统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注意!注意!有不明飞行物接近!请全体人员立即避难!请全体人员立即——”

具体的警告内容还没叫完,大家头顶就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就像是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大家伙精准打击。恐慌还没迅速蔓延开,只听“轰”的一声,被改造过后的飞船砸穿了隔壁建筑,又刹不住车似的冲撞开了后面的墙面,霎时地动山摇,碎片四散飞溅,吓得人们捂着脑袋四下乱窜。

扶涯下意识地支起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不分敌我地护住了场上所有人,让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控制在仅仅是看着可怕的范围内。

看着被断壁残垣掩埋的飞船,扶涯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哎呦喂……”粉色头发的少女嚷嚷着从废墟里艰难地钻了出来,身后跟着同样形容狼狈的灰发少女和黑发青年。

以如此不同凡响的方式震撼登场的三人堪堪站定,一扭头就正好对上了目光呆滞的扶涯。

“扶涯!”某人朝她激动地挥了挥手,迫不及待地拉着另外两人跑到了她的面前,“你没事吧?”

旁观者呕出一口老血:有事的是我们好不好?!

更惊悚的是,刚刚还说着“故事需要反派”“顺手清扫障碍”“无需同伴关爱”的法外狂徒这会儿居然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甚至算得上是手忙脚乱地开始修补起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受到致命打击的审判庭。

几乎是在瞬间焕然一新的场景令人头晕目眩,扶涯却是肌肉记忆快过大脑思考,面对疑似昔日好友的关心摇了摇头,粲然一笑,习以为常地装作无事发生:“看!什么事都没有!”

看完全程的元诺无语之余还松了口气:不用怀疑,看这熟练的反应,是她认识的那个扶涯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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