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找活那几年我什么都干过，最开始我哥要养伤，我就按时往家寄生活费，然后也就习惯了，往家寄钱，就好像我还有家，活着还算有盼头。”

“我想多挣钱，回家让我哥过上好日子。”赵广涛嗤笑一声，“算了，和你们这种人说了你们也不懂。”

在外漂泊的日子不好过，赵广涛十几岁时会在半夜抓着和哥哥一样的项链蒙着被哭，项链里放着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后来二十几岁，被拉入行，心也磨得越来越硬。

他跟着的第一个老大什么生意都做，百无禁忌，赵广涛和其他手下一起，老大杀人他埋人，老大嫖人他看门，辛辛苦苦七八年，刚混出点名堂，老大因为打黑除恶进去踩缝纫机了。

进去就进去了，赵广涛抹把脸，劝自己想开点。在那个老大手下待遇不好，每天早出晚归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不如出去自立门户，反正那些掏心掏肺的步骤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遇到了刘楠，二人一拍即合，刘楠负责联络卖家沟通客户关系，他负责现场实操抓人抛尸。

赵广涛总想着再干一票，再干一票就回家，直到这种事情从生计变成了解压方式，他也没能回家。因为习惯而麻木，他甚至开始期待，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的情感似乎随着这种麻木逐渐消失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渴望回家，不再像以前那样思念他哥哥，他仿佛被抽离了躯壳的灵体一般，眼睁睁看着情感从体内一点一滴流失，自己却无能为力。

“和刘楠他们分开后我第一时间回了家，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在想着让我哥给我替罪了。”赵广涛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扬了下，他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干了这么多年坏事，肯定会被找到的。

“那个甄阑鑫是个意外，是叫甄阑鑫吧？随便吧，他是我哥男朋友，我接受不了，我哥怎么能有除我以外的家人呢？我不能接受，就把他杀了，在我哥面前假装是失手错杀了他。”

“就像我想的一样，我一哭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用不着我说，他就主动提出帮我顶罪。其实我也知道我哥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太爱我了，他什么都没问，我就利用了他。”

赵广涛低低笑起来，似乎拥有哥哥的爱这件事让他很自豪，卫诚本以为他会像前几次停顿一样，很快就主动停下继续讲述，可他低头笑了足足五分钟，笑意也不见减弱，卫诚不得不敲桌子提醒。赵广涛听到声音，一边笑一边抬起头，卫诚和陈可错愕地看到他咧嘴笑着，但泪流满面。

从审讯室出来时天色已由暗转亮，卫诚看着窗外升腾起的一线天光愣了下，那抹亮色太晃眼，他站在原地缓了会神，伸个懒腰准备去休息室洗漱。

身后的门开合一声，陈可打着哈欠走出来，他向其他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去把赵广涛带走。他一手夹烟一手搭上卫诚的肩膀，“总算是完事了……拖了这么长时间，回去歇歇吧，这段时间太多事了。”

卫诚低低应了声，陈可给他递根烟，他自然接过，刚要就着陈可的打火机点火，突然动作一顿，又将烟塞了回去，“告诉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后续报告明天再说。”

他说完话作势要走，陈可还没抽完，打开窗户让烟往外飘，在他身后喊着，“诶？诶！去哪啊？你别又是要偷着去打探情报。”

卫诚头也不回，“打探什么打探，我去医院看看小汪他们。”

汪程宇在术后三小时苏醒，醒来第一件事是找他师父，当时看护的警员糊弄了两句，没唬住他，被发现了实情。他躲在被里哭得血压上升机器飘红，吓得医生还以为伤口崩裂了，冲进来时念叨着不对啊出血血压怎么还能往上升呢。

卫诚一想这摊子事就头疼，想到头又想起余慎行那个高材生的轻度脑振荡，听说他还身残志坚去安慰了汪程宇一会，没等开口先冲进卫生间吐了。

汪程宇根本没时间理他，浑浑噩噩连余慎行来过都不知道，余慎行自己在走廊里溜达了一会，又下楼在小花园闲逛。

他蹲在地上看了会蚂蚁，在发现人家一大家子几百只家庭成员的关系极其和谐融洽，每天排成一条线外出觅食后，出于嫉妒用糖块堵住了蚂蚁窝的出口。

做完坏事他拍拍手，装作无事发生悄悄走开，远离案发现场，徒留一窝蚂蚁围着家门口急得团团转。

他长得还是太面善了，从小花园东侧到小花园西侧短短一段路，他遇到了一个女孩请他为自己和姐姐拍合照；帮助一个要带女儿去洗手间的女士看了会她儿子；又帮一对老两口取下了卡在树上的羽毛球。

花园西侧有大片树荫，玩耍的孩子比较少，相较其他三个角落更安静。边缘处的那颗枫树下有条长凳，上面坐了个正在看书的人。

余慎行慢慢走过去，坐在散发着些微油漆味的长椅上让他的鼻子感到不适，他揉了两下鼻子，想打喷嚏，但没打出来。

余慎行向后靠着椅背，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他眼皮上，照得他毛茸茸的睫毛反射出一种金色，皮肤则更加白皙光洁，头发向后落下，整个人显出一种神圣感。

他看着有些困倦，微微眯起眼睛，旁的那位看书的人却突然开口，“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

他们有着一摸一样的面孔，若是那人将眼镜和鸭舌帽摘下，也会在阳光下漂亮的像天使一样。

余慎行心不在焉地回答：“还行，没什么感觉。”

他眯起眼睛看太阳，抬手在眼前晃动着，透过手指的缝隙感受漏进来的阳光。

程谨言轻笑一声，“还挺坚强，但是可惜了。”

余慎行：“可惜什么。”

“可惜你伤了脸，不然咱们还能换着去你队长家里住住，我也很好奇他家里是什么样，和他共事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如炸雷般响在余慎行耳边，他的身体不明显地绷紧一下，又被他刻意放松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程谨言仍是纯良和善地微微笑着，“什么什么意思？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换换生活方式也没什么不好。你替我管两天公司，我替你破两天案子，交换一下也很新鲜不是吗？”

余慎行目光不善地打量了哥哥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伸手指了指额头，学着他哥的表情温婉一笑，“行啊，换呗，我帮你划个口子？”

程谨言仿佛被逗笑了，用书掩住下半张脸弯了弯眼睛，“开个玩笑，这段时间还是算了吧。”

“以后也不行，会被发现的。”

“谁能发现？你的卫队长？不会的，爸都分不清咱们。”程谨言向弟弟挪近了一点，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下，他的动作与话语没有任何联系，明明说出的话只是闲聊，动作却很眷恋。

余慎行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感，垂眼躲开了，“他那是智商问题，你拿他当参考还不如路边找条狗让它闻闻。”

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刻薄真是一种不以时间为转移的天赋。

程谨言啧啧称奇，他真想让卫诚亲耳听听这位在他身边装得驯顺的队员私下里说得都是什么话，不过想到余慎行那么温顺是为了模仿自己的外在形象，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给弟弟添堵。

“你觉得你的队长能分开咱们两个？”

“嗯。”

“我不信，咱们赌点什么？”

“赌什么？”

“赌……”程谨言眼睛转了一圈，“你要是赢了我就让你当哥，怎么样？”

余慎行嘲笑一声，“不怎么样。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卫队快来了。”

“这么黏人，你让他当你哥得了。”程谨言合书起身，“我哪有事，担心你来看看你而已，你自己小心吧。”

“等等。”看着程谨言压低帽子似是要走，余慎行突然开口叫住他，“程谨言，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男人凝视弟弟半晌，灿然一笑，“真的没有，暂时没有。”

虽然刘楠说了什么没有写，但他真的说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写而已（）

居然写完一个案子了，我同意自己喝杯奶茶（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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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一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