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被双子引到一处院落。
院中有一人坐于天地间,听见江离走近回首看来。
江离第一次对着一个人的容貌失了神,明眸在其谈笑间忍不住跟随转动。竟是连回话都忘记了。
在玉指所示的对面席位坐下,江离双眼不眨地盯着此人。
“小剑主,可是此处茶水不适口?”在江离面前放下一个玉杯。那人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却仿佛细雨扶风,温柔得紧。
在这玉宇楼阁中,琼华散落梨瓣卷浮,带来一阵银辉暮雨,却不及这人分毫。他拂去杯上落瓣,将满上的玉杯递给了江离。
江离下意识的接过,她筹措着开口:“您,您是……”
“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小剑主可是忘了。”那人温声说到。
江离再次观察,终于醒悟过来:“您是那位老者?可是您的容颜?”
这人周身气质舒怡,她待在其旁只觉暖风拂面,和煦而安宁。和曾经那位天元宗主一模一样,只是三年前所见的是一位满面银华的老者,为何如今……
江离看着这人又忍不住失神,貌若流风回雪,身似世外之仙。
是她所见之人中,无可比拟的存在。阿若容貌可能不逊,但终究年龄还小,比不得这人周身气质。
见那人看来,江离定了定神,放下茶杯起身退后。
“极剑江离,见过星辰主。”
那人施法虚扶,江离顺着力道起身。见那人神色未变,缓声和她说到。
“小剑主不必多礼,这幅模样是我之真身,当年那样子为在外行走所用。二者都是我,无需在意。”
江离坐在下首,面前是化神尊者亲手斟的茶水。此间花木众多,落英缤纷,于这天然席间静饮,无所约束怡然自得。
就是,面前之人,一点也不像一位化神尊者。
“本尊微明,不妨与小友重新认识下。”
江离自然知晓星辰主道号,便拱手行礼点头称是。她抿了抿杯中茶水,发现是甜味的果茶,不由多喝了口。
微明笑问:“可是味道极好,用这琼梨所酿造,不染一丝酒气。”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株琼梨树,江离随其动作看去,一树银辉飒飒落花,美不胜收。
这不知是酒是茶的琼酿自是好,但她此次拜会还另有要事。江离放下玉杯,态度恭敬开口:“今日见您,是有些事想要询问。”
微明点头看她,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示意江离接着说。
“听闻您与我师尊相熟,可是知晓他与离亭道尊之间纠葛?”江离面色一肃,她抬头直视天元星辰主。双眸有暗色闪过,神情郁郁不乐。
“师尊自五年前一事,便闭关不出。我问了门中长辈,大都与师尊年岁相隔,所知甚少。途经贵宗,便冒昧求见,想从您这打听一二。”
算起来,江离已有五年未见瑶光君。如若不是大狮子再三保证师尊无恙,她大概都去闯五峰后山禁地了,
她询问过宗主楚寒鸦,后者言说约是离亭道尊有关,但他亦是所知不多。
“您三年前去见过师尊,不知可否为弟子解惑?”
三年前中州之事,她在门中忙碌之际,大狮子传讯说师尊闭关之处有所异动。等她赶到,只有微明尊者离开的身影,而那处禁地又再次关闭。她在那站了许久,也不得师尊一见。
最终是大狮子喊来狴犴剑主千秋辞,才将她带离。
江离一双眼盯着面前男子,见他面色温和,并未被她连连发问所扰。那张脸无可挑剔,目光融融落在她身上,一声叹息随之而出。
“小友莫急,你便喝着这琼酿,听我缓缓道来。”
微明挥袖间,江离杯中再次满上。他颔首带笑,抚平江离一时的急躁。
“我与瑶光相识于年幼,自那时起,离亭已时常伴其身侧。”微明有些怀念,他自酌自饮了一杯,接着说道。
“你师尊从前可不是这幅性子,他任性的很。”微明笑着补充,像是想起幼时趣事,言语间有些轻快。
“他天资聪颖,只是身手弱了些。但他那性子又好打抱不平,便有时不管不顾,最后都是离亭帮着收拾残局。离亭看着冷漠疏离,实则是个认真尽责的性子。”
“有一次瑶光惹了祸事,将一名来历不俗的恶人斩杀,引得对方亲族追杀不休,扬言要瑶光陪葬。也是离亭带着一身金丹修为,去对方族地‘威逼利诱’才得以平息。”
“威逼利诱?”江离又一次将杯中甜水饮完,这琼酿当真可口,引得她不知不觉便喝完了。
微明拂袖间,杯中再次满上。他对着江离问话,好笑的解释:“你宗之人,看着去和谈。一个个长剑出鞘,哪个又敢多话。”
实则离亭那时就有些执拗暴露,若非他及时赶到,离亭当真可能斩杀那庇佑恶人的亲族。
瑶光和离亭在那届亲传中年岁最小,若不是那些师兄师姐收徒晚了些,怕是要和师侄一个年龄了。
“你可听闻百年前明光法会一事?”微明杯中又落了一片琼华,他未有拂去,指尖在上轻点。
江离闻声点头,这些事宗门有所记录,她过目不忘,读过的全在记忆胶片中。
“那次法会三宗俱损,你师尊的大师兄命陨当场,剩下的师兄师姐回宗后没几年也陆续陨落,极剑一时人才凋零。上代宗主飞升在即,强压修为等到止言元婴,离亭化神,才放心渡劫飞升。”
微明声音低了些:“但大多人不知,离亭的化神劫,是强行度的。”
江离双眼揪起,她沉声重复:“强行渡劫……”
水到渠成的渡劫亦有失败,强度化神天劫,离亭道尊倒是好本事。
“他的确成功了,但留下的弊症倒也不小。”
微明扫去杯中花瓣,一口饮尽。
“炼神还虚,身外有身,去婴化神。应天地之法,寻道心通明。他留下的便是心魔。”
江离心中默念,心魔劫是元婴整个阶段都要面对的,一旦化神自然要灭魔明道。离亭尊者成功化神,却留下了化神不该有的心魔劫。
“瑶光一直心中有愧,因他这个化神实力不足以震慑四方,才要离亭强行化神。”
微明又帮江离杯中满上,他看面前还未彻底长成的女子。眉目素素清雅脸上神情思忖,杯子被不知不觉递到嘴角,顷刻间便饮下不少。
这天真却又独断的性子,倒是有些像瑶光当年。
“师尊很是厉害,不比离亭道尊差。”江离不知怎地抿嘴强调,她饮尽杯中甜水,脸上竟是有红晕渐起。
“这是自然。”微明笑着回应,他又不经意间帮江离杯中斟满。
“瑶光对五年前之事有所触动,这才闭关久了些。三年前见他倒也精神,你无需担心。”
江离蹙眉,头跟着点了点。这杯中甜水好喝的紧,还怎么也喝不完。
“那,那师尊为何,为何不见我?”江离捧着杯子抬头,双目水光浮浮,她小口慢酌有些口齿不清的问着微明。
那天人之姿怎地笑的那般高兴,江离揉了揉眼睛。
“他呀,让小阿离好生修炼,等到你元婴了自会出现。”
江离觉得头重地厉害,无力支撑便趴在了面前的矮桌上,玉杯倾倒间被另一只手及时握住。
“元婴……元婴……”侧脸趴在桌上的江离嘴中嘟囔着,像是抱怨又像是委屈。
微明放下玉杯,看着女子趴卧着合上双眼,任由琼华落满发间。
他伸手拂去一二,摸了摸女子长发,轻声叹息。
“一个二个都执拗得很。”
……
清羽虽然身后有个小尾巴,但到的极快。微明传讯不过一会,便见弟子带着小师妹进了星辰殿。
“师尊寻弟子?”清羽面有喜色,语气比之往常快了半分。让身旁跟来的郁青不由侧目。
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宗主面前的大师兄,但这反差依旧让他们嘴角抽搐。
“你帮小阿离寻一住处,她大概要睡上些时日。”微明伸手指向一旁,只见休憩的软塌上睡着一人,脸颊微醺神态平和。她身上盖着九品天白蚕丝所制成的锦被,双手合十侧卧期间,正睡得香甜。
“这……?”清羽愣在当场,这人不过一会怎就睡过去了?师尊叫这人小阿离?他都不曾这般喊自己!
郁青倒是很想靠近去瞧瞧,但宗主在前,倒也不好太过随意。
“喝了些琼梨酿的甜水。”微明解释,他笑着补充:“我与她师尊关系极好,她也算是你等师妹,便也照顾一二。”
“是!弟子遵命!”清羽这次回答的极快,他三两步上前,连着锦被一同将人抱起。本想抗在肩上,但一看师尊在旁,便动作轻柔了不少。
郁青向宗主告辞后皱眉跟上:“大师兄,你慢些。”
刚还想让大师兄远着点阿离,这倒好,宗主吩咐之事,就没见大师兄不积极的。她记得琼梨所酿的,不是甜水而是甜酒,虽然酒气少的可怜。
清羽出了星辰殿直接飞往音殿,跟在身后的郁青欲言欲止,最后无声跟上。
果然就算宗主所吩咐,大师兄依然不喜其他人出现在星辰殿。不过到音殿亦是她之所愿,阿离看着面有疲惫,像是几日未有休息,便在她那处好好睡上一觉。
这就是当年宫商惊鸿一睹,便离家出走想要拜入天元的星辰主:微明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出自《道德经·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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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90.坤元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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