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择栖话音一落，台下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节目录制伊始，在大家还未曾彼此熟悉以前，有两位选手凭借着突如其来的夺C之争吸引了全部视线，同时也让大家牢牢记住了他们两位的名字。

白衣金发的田风岭，如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般，昂扬地来到金字塔顶端，意气风发。在他松懈的当口，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逼近，觊觎着他身下的王座。

当时的陆择栖完全与对方相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像是从夜色中走来，他面色阴沉，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叫人读不懂他此刻的情绪。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步履从容，似乎是在盘算着如何给这位天真的王子最后一击。

他们两位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练习生，因C位battle起来喜闻乐见，大家热情地起哄时不会觉得二人真的有什么过节，只会认为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创造节目效果、加强选手记忆点的手段。

而当下，陆择栖又在主题曲考核的舞台上叫出了另一人的名字，围观的选手们不禁哑然，开始思索着这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新套路，还是说，这两个人其实……真的看对方不顺眼？

四下安静无声，被喊了名字的田风岭猛然一怔，条件反射般站起来，额前浅金色的碎发随着身体的幅度微微晃动，脸上的惊慌只出现短短一瞬，他迅速调整好表情，迈着沉稳的步伐，逐渐拉近自己与台上人的距离。

陆择栖心里打鼓，佯装无意地朝台下望去，不小心与对方的视线相撞。

除去到达基地当天与青蔓娱乐的各位见过面，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完全被练习主题曲这一件事绊住，认识了新室友，又意外与许多陌生选手拉近了关系，还被叫“陆老师”。短短不到三天时间，他过得格外充实，渐渐将这位同公司的“老朋友”抛到脑后。

此时迎上对方凌冽的视线，初舞台的种种宛如走马灯一般飞速在眼前闪过，熟悉的尴尬感再次攀升。

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毕竟是他将田风岭喊上来的，陆择栖有些心虚，目光笨拙从对方脸上挪开。如果他是某个动画里的角色，他错开视线的同时，背景音里大概会响起机械缺油般的嘎吱声。

田风岭保持着一段距离，在他身边站定，他转而注意另一侧的许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察觉四周异样的气氛，一脸的阳光开朗。

陆择栖：……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陆择栖警告自己要冷静，只是分组选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模式的考核，除了检验大家的学习成果外，最考验的还是心理承受能力。

面前摆放着记录你一举一动的摄像头，台下有众多练习生的注视，旁边是你想挑战、或者是想挑战你的对手，甚至还偶尔冒出来试图控制你选择的工作人员……在这种场面下，心态不好的练习生一不小心就会发挥失常。

台上三人站成“一”字形，中间隔了一段空位，每个人的正前方支起一架摄像机，红色的光点规律地闪烁着。陆择栖紧紧盯着那一点，逐渐平静下来。

场馆內寂静无声，台下选手们的脸在他的视野中渐渐变得模糊，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谢系统带给他的debuff——反正他对所有人的脸都没印象，乍一看都是陌生人，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准备好了吗？”谌岚pd退到舞台一侧，轻松地宣布开始。

熟悉的前奏响起。

作为二号的陆择栖刚好在正中央，多亏了过去大量的练习，音乐一响，心中的杂念瞬间褪去，两侧的选手姓甚名谁也变得不再重要，从跳出第一个舞步起，之后的动作便如清泉一般顺畅地流淌而出，每一句歌词都与稳稳当当地踩住节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自由过，每一处细节的变化都在他想要的地方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以上帝视角旁观舞台上的陆择栖边唱边跳，将整套歌曲完好地复制了下来。

一曲终了，他做出最后的定格动作，直视镜头。

摄像机最后记录下的是他眉眼一弯，嘴角噙笑的画面。

都怪许维刚一结束就出了一口长气，小声的抱怨刚好够身边的人听见：“难得我这么卖力，裤子差点给我跳掉了。”

台下照例响起礼貌的掌声。

谌岚迎上来，说完那一句“感谢你们的精彩表现”之类的客套话，陆择栖收敛起笑意，排在田风岭身后回到队伍里。

坐在他旁边的选手朝他竖起拇指，真诚地夸赞道：“你真的好厉害。”

“谢谢你。”陆择栖不好意思地笑笑，停顿一下，觉得自己也该礼尚往来一下，“你表现得也很好啊。”

选手：“可是我还没有上去……”

“……”陆择栖轻咳一声，“咳、我是说你练习的时候，我有看到。”

自己的部分结束，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择栖总算能轻松地去欣赏之后的舞台了。

再评级仍在继续，他发现谌岚又有两次搭上了选手的肩膀。

甚至还有一次，那位选手可能太过紧绷，上台后就侧着身子僵硬地站着，眼神完全不往该看的地方去。谌岚只好将对方的肩膀整个搂住，强迫他转过身来。

陆择栖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pd的臂力还怪大的。

在他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中，已知谌岚是第一届选秀的C位，他不禁猜想，难道对方过去也曾经历过这种事吗，不知那时的谌岚是否会想到，自己在未来的一天，也成为了“节目”的一环。

最后一组表演完毕后，谌岚宣布了投票规则。

明早九点，大家将统一着装，在各自的选班级集合，等待pd和导师们宣布再评级结果，发生变动的选手将在他们的带领下进入新班级，领取相应的服装。

届时新A班产生，其他选手会在观看直拍后，从中选出最适合成为主题曲C位的人选。

《群星闪耀时》的最终出道人数是七人，相应的，再评级的A班席位也将缩减至七位，对于练习生们，尤其是现任A班选手来说，这一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此项规定意味着，明天之后，将有多一半的A班成员会掉档，后面班级选手升A的可能性也大大减少。

宣布完规则的谌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台下人的反应，选手们各个神情呆滞，像是还未从此等噩耗中反应过来。

他同样愁容满面。制定规则的是节目组，传达消息的却只能是他，面对一位位木然的练习生，要出声安慰，给予鼓励的也只能是他。

现在有什么话能让垂头丧气的大家打起精神呢？

“咳，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大家想不想听？”谌岚轻咳一声，试图唤起大家的注意力。

“想……”台下的声音无精打采。

“晚饭后，选管哥哥姐姐会把大家的手机发下去，大家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给亲人、朋友打电话。”

成功吸引众多目光后，他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句：“当然，要在指定的区域使用，不可以做打电话以外的其他事哦。”

“好——”听到可以打电话，选手们短暂地忘记再评级的事，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毕竟考核已经结束，再怎么去想结果都不可能发生变化，接下来就交给导师们来评判了。

pd宣布解散后，选手们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下来，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结伴去食堂享用晚餐。

陆择栖早就知道全部流程，因此心里毫无波动，二周目他成功升至了A班，这次的结果想必也不会太差。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活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腿，下一秒便感受到后方突然而止的冲击力。

“……”他已经猜到一个人选，无奈地回头瞪了一眼。

“抱歉，我是不是太用力了？”许维像抚摸小猫小狗那般帮他顺了顺后背，算是道歉。

“怎么样，有了我的衬托，观众一定会发现你简直是舞蹈天才！”对方得意地挺起胸膛邀功。

“……你叫我上去就是因为这个？”陆择栖简直难以置信。

“对啊，我的计划不错吧。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许维回答得理直气壮。

吐槽的话就输了！陆择栖如此告诫自己，但还是没忍住去问：“哪里来的千万人？”

“你，和你未来的千万粉丝。”许维一脸正色，附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而且我很有自信，我的舞蹈这么有特色，咱们组一定会被剪进正片。等节目播出后，大家就会发现，哇，原来还有你这么一个宝藏，于是就火速入坑……”

“谢谢你啊，真的。”陆择栖有点感动，但不多。

跟许维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后，他基本已经将对方摸清：热情、跳脱，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喜欢跑火车。

此时他只把对方所说的当作玩笑话，完全不曾想到，许维或有心或无意的举动，日后真的成为他扭转风评的重要一环。

“不过，我还以为你很早就会被其他人喊上去呢。”

“为什么？”许维真的在疑惑。

“让你衬托啊。”

许维：“……”

如果是动画，此时对方额上大概会降下一排黑线。

两人聊过几句后，各自的室友分别前来与他们汇合。以陆择栖和许维为纽带，202室和307室破天荒聚在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食堂是专门为了录制节目布置的，只有一层，为了节约空间，一律采用八人桌，他们两个宿舍刚好将整张桌子占满。

晚餐是自助。

主题曲练习其间。202完全成为了散装宿舍，陆择栖偶尔还能和冉华步调一致，至于伊里和索朝祺，则很少与他在食堂碰面。

而307宿舍与他们相反，可以看出，前者经常聚在一起，选餐时会自然地拿四人份，彼此间不重样，甚至还有明确的内部分工，比如许维负责拿了甜品，林育睦则是水果。

索朝祺托着下巴叹气，上半身往陆择栖那边一斜，感叹道：“咱们四个的关系是不是太塑料了？任谁看了都觉得202根本不熟吧。”

陆择栖想起今早在宿舍內的对话：“所以我们要好好相处？”

“嗯……”索朝祺勾起嘴角，“这个嘛，之后再说。”

陆择栖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伸到眼前的手打断，林育睦把橘子放在他面前，没等他道谢，旁边的索朝祺身前也出现了一个。

陆择栖的盘子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给大家的食物，他沉默一会儿，试探着开口：“要不，你们把蓝莓夹走？”

“你这也太小了。”许维一脸嫌弃，第一个伸出筷子。

谁都没有提主题曲考核的事——不过不算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孟凡炟命令“闭嘴”的许维的话。

“对了。”一片沉默中，索朝祺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晚上会播第一期。”

“！”陆择栖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同一时刻，冉华和许维也同样一脸震惊，张着嘴惊讶得发不出声音。

更令他们感到受伤的是，除了他们三位之外，其他人仍波澜不兴地默默夹菜，一副早就对节目播出信息了如指掌的模样。

“……真的吗？”安静几秒后，冉华压低声音问道。

“当然啊，时间表早就出了。”索朝祺回答得毫不避讳。

食堂吃饭的内容从来不是选秀节目的重点，这些对话只会隐匿在嘈杂声中。

许维扫视一圈，沉痛地问：“难道，只有我们三个不知道吗？”

其他人默契地移开视线。

……咦？陆择栖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背叛感。

前两次存档中，他和林育睦应该算得上朋友……吧？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竟然有私藏手机。

你们MYX赫赫有名一大公司，就是这样教坏小孩的？

开始写之前我就把结尾定好了，最初起的文名是《重返出道夜》，怎么想都觉得很扣题很合适，感觉不太符合jj生态就没有用。但现在依然觉得这个标题最为合适，我再纠结一下，说不定哪天就会把名字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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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客观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