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掩紧，陆择栖原地坐了一会儿，走去窗前看了看外面，清晨新生的阳光有些刺眼，很快将他弹了回来，煦暖的光线爬进屋子，给地板增添了金黄的镀层。

今天去食堂的时间稍晚，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张完整的空桌，刚一坐下，立刻就有人闪现到旁边的位置，在桌面上投下一道影子。

对方一句客套话也没说，直接将餐盘一撂，大喇喇地往他身边一坐，兴奋地打招呼：“早，你盘子里的这东西是什么啊，我怎么没找到？”

来者声音耳熟，陆择栖抬头瞄上一眼，点了点自己的盘子：“要不要尝尝？”

立刻就有双筷子伸过来：“要。”

陆择栖挪了挪餐盘，给旁边的人留出更多的空间。

上次和对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一公中期测评那天，当时他手忙脚乱地帮人找了半天隐形眼镜，好不容易才成功把那个透明的小玩意从衣服上解救出来。

现在想起他仍要忍不住叹气，自从认识了许维之后，明明在一起的次数不多，每回却都能让他印象深刻。

许维一口把夹走的炸鸡块吞掉，口齿不清地说了些什么，陆择栖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干脆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挥手。

没过多久四人桌便被填满，坐在陆择栖对面的人抑扬顿挫地和他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啊择栖兄。”开场白与上次碰面时一模一样，是307房间的刘晓光，许维的室友之一。

“说不定他没你大呢。”最后过来地顺其自然坐到斜对角的位置，语气平淡，随口接了句话。

陆择栖不由自主地抬眼，对方神色如常地放下碗筷，对着舀起的一小匙汤吹气，好像今早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

“有可能，那以后得叫择栖弟弟了。”刘晓光撑着下巴一脸认真，听语气应该是在开玩笑。

陆择栖移开目光，在桌上扫视一圈，发觉307宿舍少了个人：“孟凡炟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没有。”许维往嘴里塞饭，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串，他一个字也没听清，疑惑地看了看对面。

刘晓光站出来担任翻译：“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已将凡炟暂时逐出组织，并剥夺了他今天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地权利。”

“为什么？”陆择栖不明所以。

“一公你们不是在过一组了嘛。”刘晓光嘴快，话音刚落就被许维站起来敲了脑袋。

“咳咳，”重新坐下后，许维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背，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两声，故意无视从身边传来的疑惑目光，而是直直地面朝对面，去和林育睦搭话，“对了，你昨天和择栖干什么去了。”

陆择栖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林育睦低头夹盘子里的菜，没出声，被许维敲了下盘沿，叮地一声。

“你得配合我啊！”许维刻意压低的声音被陆择栖听得一清二楚，他更加茫然，视线无意识地在同桌的三个人身上游走。

林育睦这才回话：“玩了游戏。”

“今天早上呢，你们是不是也碰过面了？”许维继续追问。

陆择栖抬了下头，突然有些紧张，对话中断片刻后，林育睦只是“嗯”了一声。

“你看，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全给浪费了呢，”许维将筷子一撂，饭也不吃了，板起脸双手抱胸，“你到底有没有把组织交给你的任务放在心上？”

“噗——”一直在旁观的刘晓光猛地低下头，双肩微微颤抖。

“严肃点严肃点，”许维转过脸，“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不、是……”刘晓光仍没抬头，断断续续的两个字间夹杂着气音。

许维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唉，都是因为你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独处时间，我们才没办法知道陆择栖下次公演的选择意向。”

“不是独处。”林育睦反驳一句，指的大概是昨天的拍摄时间。

“也是，在这个地方哪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呢。”许维愁眉苦脸道，“这下完了，那我们要怎么问出陆择栖想去哪个组啊。”

“不是，我就在你旁边啊……”陆择栖无奈地叹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听明白对方的意思，连忙将许维的表演打断，“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是吧！”刘晓光立刻猛点头，“我都说了直接问，他非要这样。”

许维轻咳一声：“我是想让他多少产生一点愧疚感，别的选手都在偷偷私联呢，他倒好，一点都不把朋友放在心上，还要别人主动问。”

“什么私联，”刘晓光抬起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饭圈用语说得越来越溜了啊你。”

两个人插科打诨几句，陆择栖终于插上话：“所以是要——”

“要问，”许维立即回答，“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不说具体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歌，就是想知道那三样你选哪个，给我们参考一下。”

“怎么参考？”

“当然是避开了。”许维郑重其事地回答，“听他们说以往二公同一定位的都是对手，我可不想跟认识的人对打。”

“又不是要打架……”林育睦喝完最后一口汤，顺便挤进一句话加入话题。

许维十分随性：“意思都差不多。”

陆择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完全能理解对方的顾虑。

如果说一公是团队赛，那第二次公演显然是要选手们各自为战。直播当天不会像之前那样统计团队票数，而是给选择同首歌的选手们进行内部票数排名，前三名各自给予不同的附加票。

同时，每个位置的最高票数也会随着表演不断更新，直至全组“点赞王”的产生。

虽说选秀的本质是竞争，但如果明晃晃地让他和关系好地选手站在舞台上进行票数对比，他一定会更加紧张。

“到时候……我应该会去舞蹈组。”

“毫不意外。”许维翘起半只嘴角，“毕竟你学舞很快嘛。”

“也不是——”陆择栖试图反驳，想到本周目自己的一些“壮举”，又老实地闭上嘴巴。

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确实容易对他产生这种印象，这时候再纠正，只会让别人以为他是在凡尔赛。

之前他选择的也是舞蹈组，那时纯粹是觉得与唱歌和rap相比，跳舞只要多练就能掌握，感觉相对简单些。等亲生经历过才明白，只靠临阵磨枪的他，跟真正的舞担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不过往好处想，就算是临阵磨枪他也磨了有三次，这回公演，他有信心能比上一周目表现得更好。

当然，他想要选择舞蹈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我会选这个是因为，唱歌和rap我都没试过，不敢在直播时表演。”

“怎么会呢，”许维当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吗，C位battle。”

“还有个人展示。”林育睦淡淡地接话。

“……”陆择栖闭了闭眼，“就让我忘了吧。”

来来回回一阵没什么营养的对话过后，这顿略显漫长的早餐终于结束。

说着要避开陆择栖的许维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要去唱作组大展身手，刘晓光则是向往rap组，还一脸陶醉地主动展示了几句他最爱的《listen》。林育睦静静地看着他们，弯了弯眼睛，没说话。

从食堂离开后，陆择栖脑子里仍萦绕着这一话题，回宿舍后又顺便问了室友。

索朝祺刚醒没多久，整个人迷迷瞪瞪，满脸的不耐烦，丢下一句“到时候再想”就重新钻回了被窝。

冉华捏着下巴严肃地思考了好一阵，抬起头时依然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怎么办，我好像哪个都不擅长啊……”

有功底的伊里当然会去舞蹈组，起初他不愿意正面回答，支支吾吾半天，在陆择栖告诉他自己的选择后才说了出来。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刚好选到同一首，你太厉害了，”陆择栖随意地和他开起玩笑，“和你一组我会紧张的。”

“那……那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伊里同样面露担忧，他舔了舔嘴唇，搓动着交握的双手，好似祈祷。

当时陆择栖只是笑笑，并没有把这天的对话放在心上，直到选曲当天——

他慢慢环视一圈，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似有似无的尴尬，屋子里的沉默像铁一般冰冷坚硬，一片寂静，空气仿佛结成块状，难以打破。

最终，他将视线落在最后一个进门的人身上，伊里按了按眉心，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这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