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开播以来，有没有在选手中认识新朋友？”

摄像机与灯箱在视野左侧相邻排列，正对面的是位手拿纸笔的陌生男人。

陆择栖直视着对方，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即给了个手势，提醒他“注意镜头”。

他抿了抿嘴，唇边带出一抹笑意，特意避开单一的选项：“嗯……除伊里外，我其他两个室友是第一天见面才认识的，他们都很好相处。”

“这样啊，那你觉得，现在谁和你的关系最好？”

“冉华吧，”他在脑海中整理出自认为最保险的回答，“我们住在同一房间，练习主题曲时也在一起，现在又刚好分到了一组……”

共住202的三人中，伊里与他同属于青蔓，索朝祺又和他排名洗相近，二者无一不同他存在着若有似无的竞争关系。唯独冉华是纯素人，没有经济公司，排名居中，本人又性格稳重谈吐得体，简直就是“好朋友”的最佳人选。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还不知道冉华是怎么看我的……”他稍作停顿，下一秒便弯了眼睛，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等轮到他，麻烦帮我问一下哦。”

“好啊，”男人笑眯眯地点头，手中的签字笔一动未动，似乎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看来你们宿舍关系不错？”

“嗯，就像我刚刚说的，大家都很好相处。”

“这样啊……那么除了他们之外呢，有没有和其他选手通过一些契机慢慢熟悉起来？”

“嗯……慢慢熟悉的话……”陆择栖佯装长久的思考，轻轻歪了歪头，很快又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打着手势提醒。

他挺直腰背，重新调整了下角度，让自己整张脸三分之二正对镜头，“一公认识的组员们好像都是这样，一开始很陌生，后来渐渐磨合到一起。他们性格各异，但每个人都很有意思——”

“哦？”男人出声打断，“能给我讲讲你们当时的趣事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不太擅长讲故事，可能说得没那么有趣。”

陆择栖保持着进退有度的笑容，提起比赛前做“胜利公约”和下班路上和大家一起唱主题曲的事。

男人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听完，提问依然持续着：“有没有现在不是很熟，但以后想要和他关系变得更好的选手呢？”

“博琰吧，赵博琰，二公我们在同一组，希望能借此机会和他变熟。”

“之后如果有机会，最想和哪位选手合作一下？”

“朱嘉宁，听说他各方面都特别厉害，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向他请教一下。”

“请教？”听到这个名字，来访者眉峰一挑，嘴边浮现出笑意，忽然开起了玩笑，“既然他这么厉害，最后怕不是会变成'领教'吧？”

陆择栖跟着笑了笑：“也希望可以'领教'一下。”

工作人员再次作出手势，采访暂停了一会儿，有人小跑着上来检查已拍摄的画面，顺道调试了光线。

从“星耀”成团出道的选手在两年的限定期内将由甜椒视频和霖星娱乐一起运营管理，只能参加二者提供的资源活动。与此同时，艺人仍与原生经纪公司保持合约关系。

每轮对话开始前，负责采访的男人都会特意站起身，和被工作人员领进房间的选手握了握手，主动提起自己隶属霖星，很荣幸能担任本次采访的主持人。

说完他会稍作停顿，以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次也是同样，面前这位选手安静地听完他的开场白，边握上他的手边露出礼貌的微笑，目光平静，几乎没对他的自我介绍表现出惊讶。

他简单翻看了一下节目组拟好的提纲，对之后的采访有了些许期待。他想知道，其中会不会存在着某个问题，能让这些练习生们有备而来的标准笑脸，产生一瞬间的裂痕。

摄像机的红点再次亮起时，面前的男人接过旁人递上的平板，点了几下，慢悠悠地开口：“封闭录制这么久，会不会好奇外面对你的评价？”

陆择栖维持着笑容：“当然好奇了。”

采访者划动屏幕，围绕着节目评论区下的好评聊了几句，而后才迟迟引入正题，问：“对了，现在有个与你相关的话题，在粉丝间讨论热度很高，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他想说“不”，但还是微微前倾，用身体语言展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是什么？”

男人双手举起平板掉转方向，他眯起眼，像是认真在看：“这个照片……好像还是夏天的时候。”

“对呀，是夏天。那时选手名单还没公布，拍照片的人也还不认识你，不过看了节目之后，她说现在已经变成你的粉丝了。”

陆择栖注视着对方划动屏幕的手指，男人缩小图片，调出一条博文，其字里行间中均能体现出当事人的激动。

据拍摄者说，当时的她并不清楚对方是练习生还是素人，便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布。直到最近被朋友安利了节目直播，这段微不足道的回忆才重新显露出来。

她思考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照片发出与粉丝们分享。按下屏幕中的发布键的那一刻，她对之后会发生的一切还无从知晓。

陆择栖快速扫过截图中的文字，双眼弧度更甚，连忙对着这位并不存在于面前的粉丝表达感谢。

男人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抛出下一个问题：“你跟MYX的王牌练习生，是之前就认识吗？”

-

“辛苦了。”

身边走过的工作人员们微笑着同他打招呼，陆择栖勾起嘴角点头示意，他没力气去想更为合适的寒暄语，干脆将这句“辛苦”再逐一送还。

他垂着眼走了几步，有人迎面跑过来，喊了声他的名字。

“哎，你这边结束了？”

他“嗯”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轻，便用力点了下头。

随着视线上移，他先后确认了来者的练习服颜色、姓名牌和脸。

“怎么样？”许维问完立马改口，“好吧你看起来就不怎么样，是不是问题都很刁钻很难回答？唉，好好的搞什么突击采访，也不给人时间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扑点粉，再画个红嘴唇。”许维耸耸肩，“你是不知道，你刚一被叫走，索朝祺就翻出他的包开始往脸上涂东西，说是要保证上镜的完美度——好了不说这个，马上就到我了。”

旁边房门打开，未等里面的员工叫人，许维便一扭身钻了进去，还不忘回头喊：“你等我啊择栖，等我一起走！”

“……哦。”陆择栖回答得迟了。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采访耗费了太多脑细胞，使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也可能是许维说话太过理直气壮，他一不留神就会被牵着鼻子走。房门在他面前缓缓关闭，他没来得及细想就答应下来，只好遵守承诺候在门口。

思绪一放空，刚刚从他面前展示过的照片重新浮现在眼前。

画面中的两位主角并排坐在小台阶上，全身笼罩在树冠投在地面的阴影里，一个侧着脸露出疑惑的表情，另一个眯起眼睛像是在笑。

在他看来，“陆择栖”是他于这个世界的身份，有点像游戏中任玩家操纵的主人公，他可以飞快地接受现实代入其中，同时又很难将对方与自己看作同一个整体。

因此，他对节目外的事情闭口不谈，不去好奇手机中的信息，也未曾与家人朋友通话。

甚至很少回忆。

记忆就像海绵里的水，只有他尝试着去挤压时才会缓缓溢出。

从林育睦那里听说对方在节目录制前就已和曾经的陆择栖见过面后，他久违地试图在脑海中调取原主过去的记忆。

有点像在看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没什么真实感。

因此，他当时不得已沉默下来，连一句能笑着糊弄过去的话都想不到，只能无言地与对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几秒钟，林育睦睫毛一扇，先他一步错开视线，头慢慢低下去。

他立即慌乱起来，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我记得的，所以舞台一结束，我不就去后台找你了嘛！

“但旁边太多人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以就……”如同之前多次急病乱投医而编造出的谎话那样，他边努力回想，边从脑海中胡乱调出几个句子：“而且你那时候没说名字和所属公司，我不知道你其实是——”

他的声音中断了一下，林育睦重新抬起脸，好像有无数的话盘旋在眼睛里。

陆择栖没见过对方这种表情，微微怔了怔，在他数完一次呼吸的时间后，林育睦极缓慢地眨眨眼，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茫然地“嗯？”了一声。

“你误会我是个人练习生，我没有解释，还有，我也没有把名字告诉你……这两件事都、很抱歉。”林育睦轻轻呼气，声音也随着散在夜风中，他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注视时很认真，眼睛仿佛里浮动着一层光亮。

“因为这个啊？”陆择栖弯了弯嘴角，心想如果是过去的那个“他”，此时此刻应该也只是会笑着说一句“没关系，我可没介意。”

“嗯……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是吗……”陆择栖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对方总是副对一切都很淡然的样子，“没想到你居然对当时的事这么在意啊？”

林育睦看向地面，把下巴埋进衣领里，声音变得有些闷：“我以为你在生气……”

陆择栖犹疑着问：“我生气？什么时候？”

“金字塔……”

“……嗯？”

“选座位的时候你没有看我，我以为你是在生我的气。”

“那时……”陆择栖迟疑一瞬，想起这一周目的他在重开后好像确实是错过了什么。

他的注意力全在系统的“战败复盘”上，顾不得去关注周围的人。

而之前两次好像都是林育睦先望向他，林育睦先对他笑，林育睦先和他说话……

“就算在场的选手有一百名……”

在别人话语中出现的“王牌练习生”抬起眼，语气平缓，但说得很慢，“也一定有人能第一眼就看到你，我早就说过吧？”

感谢……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人，感谢你，感谢你们的包容。在77这个美妙的章节里，我终于又绕回故事开头，给最初的坑填上了一把土。嗯……也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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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词不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