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晴空万里被刺眼的红光取而代之，光芒四射，远比上一次刺眼的多。“訇轰”声响，雷鸣声带着那红光退却，接踵而至的是宋玉鸾猛然喷涌而出的一大口献血。
她替徐凤年挡了一击后便倒在他怀里，这血色自然也染在了徐凤年的衣襟上。
“宋玉鸾。”徐凤年抱着她，轻声唤了她一句，接着说到:“我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再用那个东西。”
周围的人都听不到他对她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徐凤年眼神微凝，好似在生气，又好似，在后怕。
“别担心，死不了。”宋玉鸾趴在他身上，将下颚搁在徐凤年的肩膀上，用气音说，“我就是好累，你让我缓一缓好不好？”
“你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在你手上。”说着，徐凤年顺着她的袖口摸出那根一直被她捏在手里的血红色玉签。
宋玉鸾叹了口气，从他怀里退出来，站直说:“我问徐骁要的。”
大概是见她连站直都仿佛费了很大力气，徐凤年转身蹲在她前面一把将她背起来，说:“我知道了，趴会儿吧。”
等了这么半天，曹长卿也早就不耐烦，他大声说:“殿下，我是要带走的，你徐凤年，也绝不能活。”
“想得美，门都没有！”还不等徐凤年说话，他背上的宋玉鸾就回说。
因为她这话，徐凤年差点被气笑，他无可奈何的说:“嗯，他想得美。”
话音刚落，姜泥旁边的鱼幼薇就“扑通”一声跪下想要为徐凤年求情，还自报家门说出母亲大楚三千剑侍之首的身份。
就在这时，李淳罡终于现身报国寺。一道无形气，劈开了坚如磐石的地面，那条沟壑龟裂，蔓延至曹长卿身前时，无形中仿佛被阻隔。
曹长卿欲与李淳罡动手，姜泥连忙出声:“棋诏叔叔，能不能不要动手？”
“我都听殿下吩咐。”曹长卿收了手，接着说:“但是殿下，如果不和我走，以殿下的身份像卢白颉这样的人只多不少。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顾得了殿下的安危？”他看向徐凤年以及宋玉鸾说。
姜泥没有再说话，徐凤年便借此请曹长卿进屋说话。
“放我下来吧。”宋玉鸾趴在他悲上小声说。
徐凤年没答应，说是等着进屋后再说。
“累了就睡会儿吧。”徐凤年说。
“怎么了？”宋玉鸾听他有暂时不进去的意思。
徐凤年点了点下巴，宋玉鸾看过去发现是那个书生。
“他好像有话对我说。”徐凤年看的很准，他果然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宋玉鸾觉得总让他背着也不好，打量了一圈儿四周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台阶说:“去那边吧，你坐着，我靠着舒服些。”
徐凤年没答话，但他的动作显然已经说明，他同意了宋玉鸾的提议。
坐好后，徐凤年拍了拍肩让宋玉鸾靠着，待宋玉鸾靠下后，他突然笑着问:“像不像小时候我每次耍赖总靠着你睡着时的情景。”
“嗯……”宋玉鸾看起来真的累极了，胡乱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想来已经睡着了。
再说那陈锡亮，以为自己听到过多的秘密就必然会落得一死，便走到徐凤年面前说:“待我死后，请世子放过寺外那个小丫头。”
“你为何会死？”徐凤年抬头，不解的问。
“曹长卿现身，蜀地乱局将起，我若不死天理难容。”陈锡亮一字一句的说，一副即将要去赴死的模样。
徐凤年听他这话不免眉梢微动，他叹息一口气，说:“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投入北椋麾下。”
“我若走了，那小丫头便无人照顾，她还有个重病在床的爷爷。”陈锡亮认真的说。
徐凤年点点头，说:“没关系，你可以留下。”然后递给他几张银票，又说:“留下给老人治病，等老人病好些，一起坐马车来北椋。”
“你就不怕我传扬出去吗？”陈锡亮不明白，徐凤年和他从前见到的那些世家贵族相差太多，不像是个纨绔子弟，倒像是个……
“我要用你，就会信你。”徐凤年解了他的疑惑。
是了，倒像是个上位者。
想通了，便不再犹豫。陈锡亮恭敬的朝着徐凤年拱手，认下他这个主公。
待他拜别转身时，被认为已经睡着的宋玉鸾忽然说了一句，“等等”。便揉了揉太阳穴坐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钱袋。
陈锡亮不明所以，他看向徐凤年求助。
宋玉鸾见他如此，深知像这种一根筋的人肯定只听徐凤年的，便朝徐凤年比了个手势。
徐凤年点头后，陈锡亮才接过钱袋。
“这里头的银子，一半给你，一半给那个小丫头。”然后她又接着说:“我瞧着那丫头的年纪，是该认字读书的时候了，给你的一半，是请你给小丫头当先生的束脩。另一半，让她自己存着，是算作生计还是嫁妆，全看她自己。”
“可是主公方才给的已经足够了。”
宋玉鸾站了会儿还是很累，又坐下靠着徐凤年，闭上眼睛说:“他给的是他给，我给的是我给。”然后又是一副睡熟的模样，陈锡亮无可奈何便只得收下离去。
徐脂虎在他走后也来到徐凤年面前，看了眼宋玉鸾，便放轻了声音说:“觉得那书生可用。”
看似是问句，却又是肯定的语气。
“可用。”
“不怕他卖了你？”
“泱州，士族和寒族有着天壤之别，他若想出头，便只有到北椋去。”他说这话时，颇有一份自信在里头。
那是一种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而事实，偏又正如他所言一般。
不同于先前，这会儿宋玉鸾是真的睡着了。
徐凤年深知，今日她根本没必要替他挡那一下，想必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可那种紧迫下，也只能是下意识的动作了。
下意识护着他，下意识用了嗜血签。
直至这一刻，徐凤年才窥探到，宋玉鸾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
或许，他的心，在动摇了。
那不是什么所谓的占有欲，而是他徐凤年，真正的将她放在心上了。
如此想着，他便让徐脂虎以及姜泥先进屋去，让李淳罡替宋玉鸾疗伤。
李淳罡倒也没怎么治，就是朝宋玉鸾输了点儿真气，帮她稳住那股始终无法融入体内的力量，输完捋了捋胡子，干笑一声说:“怪不得，我就说，她没天赋也没有能力却为何还能进阶，速度又快又稳。”
而后他又看了眼徐凤年说:“她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没几年好活，你看着办吧。”说完站直身子，不免叹息一声:“丫头倒是个好丫头。”
徐凤年听了这话没有发声，也无甚动作，抿了抿唇说了句:“多谢前辈。”
李淳罡挥挥手进了屋，顺便把替也受了曹长卿一掌的青鸟看了几眼。
心里五味杂陈，徐凤年一动也不动的就这样坐着，打算等宋玉鸾醒了再进去。
他低头看了眼宋玉鸾的睡颜，在想一个问题，她这样将所有事都闷在心里的性子，是什么时候在他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
这些年，她是不是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