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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零一x年,除夕
今天是除夕,医生早早地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只待下班。
春节是团圆的节日,无数游子归乡,但医生显然不在上述之列,他父母早亡,与亲戚关系又不亲密,所以从许久之前,他就独自一人。
认识了老板又是另一种情况,只是他们相识不过五年,期间又发生了扶苏,蘅芜香的事,漏了两年。
所以,对于医生而言,这次的春节应当说是意义非凡。
……
哑舍
按理来说应该热闹非凡的哑舍此刻却有些冷清,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汤远和青衣道人两个人和白露一条蛇,而平常惯爱斗嘴的古物们此刻也有些沉默。
虽然,今天是除夕。
医生抱着礼盒,推开门,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看到医生大叔四处搜寻的目光,汤远就知道他在找谁。
哑舍的主人,他的二师兄。
“大叔不用看了,师兄不在哦!”汤远把泡着庐山云雾的茶壶放到桌子上,帮着医生卸下堆叠的礼盒。
“不在?”医生奇怪问,“那他去哪了?”
“师兄和扶苏公子去云梦山看始皇帝。”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论是剑灵泰阿实际是始皇帝嬴政,还是他住在云梦山,都是大家早已知晓的。
即使,最初汤远知道这个事实时着实惊讶了很久。
毕竟在他看来荀蓁以剑灵的形式在始皇帝身边那么久,理所应当对他很了解,不至于让他蒙混过关才对。
汤远对于这件事的真实性一直有所怀疑,奈何当事人已经不在,他也没办法求证,只能把自己的猜测烂在心里。
医生闻言愣了愣,“始皇?”
说起嬴政,医生不由自主想起记忆里那个光华灼灼的俊美男子。
有一说一,剃了胡子,二十多岁模样的秦始皇是真的好看,当然,更好看的还是他身边那个姑娘。
倾国倾城,不外如是,以至于医生一直觉得,秦始皇吃回头草就是见色起意。
一直念着,不过是一直没得到罢了!
汤远狠狠地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起一个事,“据黄金面说,胡少爷也去了!”
医生:???
胡亥他去干嘛?让他老爹打一顿出气吗?问题是,他不是连门口都进不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汤远摇摇头,他又不是胡亥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那人脑子里想的什么?
胡亥应当明白,他杀了除扶苏外所有的兄弟姐妹,和赵高在一起让秦朝二世而亡,没把始皇的尸体葬入骊山陵墓,哪一件能让始皇帝待见他呢?
何况……
汤远腹议,还是刚死了老婆的始皇帝!
死了老婆的男人可是很恐怖的!
想起骊山宅院里抱着纯钧剑男人,汤远一时心有戚戚然。
…………
云梦山
淇县在杭州北,这里没有南方的入骨的湿冷,可寒风却如利刃,伤人皮肉。
胡亥在这寒风中站立,仿佛对这风刃浑然不觉,他望着身前的兄长,从天光墟中出来后,皇兄就恢复了记忆里他熟悉的模样。
之后就是兄长的母亲和赵高在骊山上对决……
后来的事,胡亥想起自己所见,愈发沉默。
结界外寒风凄凄,扶苏看了看身后的小弟,有些不忍心他在这里呆着。
“这里风大,你下山找个地方闭风吧!”
扶苏没有说让胡亥回去的事,他知道,如果对方肯听,今天就不会来这。
至于把人带进去?
想到这个可能,扶苏苦笑,他要真的敢这么做,只怕他这个弟弟真的要成为父皇的剑下亡魂了!
扶苏并不认为凭他和甘罗能拦得住父皇,何况……这座结界里还有许多有灵之剑,更不乏名剑。
有时杀心不过一念之间,这让扶苏怎么敢把人带进去?
“我知道了”胡亥抿唇,只点头,却没说下不下山,这让扶苏有些无奈。
“公子”老板适时地开口,“结界开了,”
扶苏闻言点头,伸手拂去弟弟肩上的雪花,语气强硬“下山去!”说完,直接迈入结界内。
胡亥望着兄长没入结界的背影,安静伫立,并没有如他说的下山去。
鸣鸿能感觉到自家主人的心情,于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见状,胡亥不由露出笑容。
虽然父皇也不把他当成儿子,但兄长到底还是把他当弟弟,即使在他心里,他并不适第一位,但胡亥已经满足了。
他不会进结界,因为那人并不想见他,毕竟,当初他的所作所为足矣让对方不把他当儿子。
尤其是……他本来就不是个慈父。
……………
结界内与外界截然不同,温暖如春,木屋前的桃花灼灼盛开,仿佛时光仍然停留在阳春三月。
推开古旧的木门,熟悉的的香气扑面而来,扶苏看着飘起袅袅香气的博山炉面色微变。
月麒香!!!
没有人比用过它的扶苏更清楚月麒香的作用。
父皇……
一瞬间扶苏心情陡然沉重。
老板也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香气,知道扶苏为何如此。
回忆就像是夹杂着蜜糖的砒霜,有多甜,就有多毒。
过去终究有限,凭借记忆过活,不过是饮鸩止渴。
陛下这样的人……老板皱眉不解,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还是说,陛下对夫人的感情……其实比他想象的要深?
嬴政睁眼,看着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青年,少有地恍惚了一瞬,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只是……
“扶苏?”
老板看到始皇低低地喊了扶苏,随后收回了手。
“你来了啊!”刺目的日光从门扉倾泻而入,嬴政不太适应,微微扭头,金色的阳光就这样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尊贵不凡。
“是,父……亲。”看着面前神色憔的男子,扶苏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那声父皇他终究没喊出口。
嬴政望着扶苏,很多朝臣都说这个长子肖像自己,他没否认,毕竟在容貌上,扶苏的确更像他些,他这个儿子委实没继承他母亲的容貌。
他定定地看着扶苏与他记忆里别无二致的面容,他看得很认真,骨肉皮相,风姿仪态……
被嬴政这样盯着,扶苏没敢开口,即使他面前的并不是千年前那个手握皇权,生杀予夺的帝王。
良久,扶苏才听到他的父亲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意味莫明的话。
他说,“你还是像你母亲的,”
扶苏的心却因这句话沉了下去。
父亲……果然还是没办法释怀吗?
不过,扶苏也明白,千年的执念,如果能轻易释怀,那么他的父亲也不会选择留在云梦山。
2
漫长的除夕夜宴终于结束,荀蓁抱着扶苏踏着夜色终于回到了春华殿。
秦王政八年这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王弟长安君成蛟反,虽然这场叛乱最终还是被平定,秦王也除去了一个觊觎他王位的敌人,但这其中的喜悦却并不足为人所道。
何况,荀蓁回想起来秦国前她所了解的秦国朝局,再结合近几年的所见所闻,幽幽叹息,何况,秦王还有另外的敌人呢?
吕不韦,嫪毐,无论那个,对于秦王都不是可以轻易忽略的问题。
正当荀蓁思绪纷飞时,一声稚嫩的母亲唤回了她的心神,她低头看着怀中小人,不禁柔声问,“扶苏怎么了?”
“母妃,我饿……”显然,这场除夕夜宴对于年龄尚小的扶苏而言,并不那么好。
“那扶苏想吃点什么?”
“唔,都,都可以,”面对比威严的父王要温柔的母亲,幼小的扶苏克制不了小孩子的本能,忍不住撒娇道,“我要母妃做。”
“好,”经历了宴会上的冷嘲热讽,面对扶苏,荀蓁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而轻松的笑,那怕此刻她身边的葵满是不赞成,她也仍是答应下来。
“夫人……”葵脸上满是心疼,宴会上妃嫔的矛头都指向荀蓁,谁让她生了秦王的长子,又生的无双美貌,饶是秦王再如何雨露均沾,可细数下来,还是她奉君最多,这让其他人如何能不恨?
毕竟,之于是他妃嫔,荀蓁的活着就是一个错!
葵看得出来,她家姑娘对此并不在乎,可就这样忍受,她是不忍心,可又能如何呢?
秦王是不会理会后宫纷争的,这位君王眼里都是朝堂大事,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后宫,来春华殿中多,也不过是贪图她家姑娘美色罢了!
蓬生麻中,不扶则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这是家主说的,葵一直记得,此刻,她忍不住悲观地想,如果真的到了白沙与涅石与之俱黑的那一刻,家主会不会后悔?
如今荀子远在兰陵,葵无法问他,只是她没有想到,经年之后,这个问题,也无须她再问出口。
…………
咸阳暖阁中,秦王政独自静坐,灯树上光辉璀璨,只是秦王政的心情却不如何美妙。
沉默的外表下是蓬勃的怒气。
今天的除夕夜宴赵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避居雍城,熟知其中详情的秦王忍不住心中冷笑,身体不适?只怕他的“母亲”此刻正与那个男宠颠鸾倒凤,倒好一个身体不适。
明明已经接受了赵姬抛弃自己的事实,可此刻,秦王却仍然不能平静。
因为那个背叛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此刻的秦王政感受到一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因为他并不能像对成蛟那样对赵姬,毫无疑问,这是他最为厌恶的,在他为帝王的人生中,也只有赵姬带来了这种感觉,但无论对于秦王政还是始皇帝,这都是极其屈辱,又无法接受的事。
时隔久远的岁月,嬴政终于在这场梦中回忆起了自己最厌恶的情绪以及最憎恨的人和事。
只是,此刻他最想的,却不是这些。
他起身,推开暖阁的门,凛冬的寒气扑面而来,仿佛浑然不觉,他走出了出去。
沿着熟悉的道路,嬴政到了一处殿宇,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
收拾整齐的厨房,侍女抱着雪白可爱的小孩子站立在一旁,锅中热气沸腾,朦胧了那人曼妙的身姿,只能看到那人将案板上摆放着的不多的食材放入锅中。
嬴政的心里满是欣喜,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当时的他却并非如此,可他无法否定过去的自己,他也不会去否定过的自己。
他听着自己用最平淡的语气对她说,“没想到爱妃也擅长厨艺。”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嬴政知道,当时的他只是嘴上说爱妃,而且,这声爱妃他对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
他后来觉得荀蓁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不在乎,就像他一样,这样想着,嬴政听到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她说,“妾随老师求学时做过,只勉强入口罢了,当不得王上的一句擅长。”
虽然但是……她后来的厨艺却是极好的,只不过,她练厨不是为了他,正如她练剑也不是为了他。
这样想来,扶苏比他幸运。
看到被荀蓁抱在怀里喂饭的扶苏,嬴政更加肯定了这个事实。
母子和乐的画面让秦王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他看着抱着扶苏的荀蓁,幽微灯火映出她惊心动魄的容颜,或许是美景动人,秦王的心情微微好了那么一些。
却也仅限于此。
秦王从未否定过眼前女子的容貌,便寻后宫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人,只是此刻,他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眼。
澄澈如水,盈盈含光,纯粹而干净。
秦王忍不住想,也许某一刻,这双澄澈眼睛就不会再存在,毕竟,这里是咸阳宫,**,权力,仇恨都会使人堕落,类似的人和事他见过很多,自诩为见多识广的秦王并不认为眼前人会是个例外。
他没有想到,直到他以另一个身份重新与她相识时,她仍然没变,
不,不能说一成不变,只是……
无论那双眼睛是不是含了冰,那份纯粹与干净从始至终都存在。
“爱妃在家中,一定备受家中父母兄长宠爱吧!”嬴政听到他问出了这句话,然后荀蓁顿住了,他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当时的他却是不知道的。
备受宠爱是有的,只是并不是他口中那些人,至少不全是。
“大兄早逝,母亲也在妾幼时病逝,与妾一同出生的兄长也病故,不过,记忆里,他们确实对妾很好。”
秦王闻言沉默,这并不是个好话题,无论对他还是她。
有的人的好好地活着,有的的却早早死去,这是多么不公平啊!可……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的,几乎是瞬间,嬴政就想到了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有人生来低贱,有人却是天潢贵胄,乡间农夫潦草娶妻,可他却能堂而皇之地拥有眼前人。
对于秦王而言,公平与否不重要,重要的他是否能成为那个制定公平的人。
荀蓁仍在喂扶苏,显然对她而言,还是孩子更重要一点,拥有上帝视角的嬴政又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只是……
当时的他想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早已被他抛之脑后的成蛟和赵姬的两个逆子。
毫无疑问,当时的他很不爽,然后……
嬴政听到看着扶苏的他忽然对荀蓁说,“我们生个女儿吧!”
荀蓁的眼中有些茫然,她大概很难理解为什么秦王会突然说这话。
嬴政感觉到他摸着她的脸,目光沉沉,让人看不清,他听到他低声说,“你会是一个好母亲,扶苏也会是一个好兄长。”
至于女儿?对扶苏而言,妹妹显然比弟弟来的好。
荀蓁没有拒绝,嬴政知道这是因为她没办法拒绝,所以后来她把那些向她求欢的人通通打发了,拒绝地干净彻底,不给人幻想的余地。
嬴政渐渐脱离,最后的最后,他看到那个自己握住荀蓁的手,也看到了她的笑,但……
那并不是她真正欢喜的笑。
他没有让她难过,也没让她真正开心过。
4
“父亲”想到月麒香的副作用,扶苏忍不住出声。
眼前人到底是他的父亲,那怕他在母亲的事上做的不地道,可……
扶苏微叹,他想,母亲自己都不在乎了,他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何况,二人千年的纠葛也不是他一句劝说就能解决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看到父亲好好的。
“我没事,”嬴政知道扶苏在担心什么,月麒香的副作用。
他看着窗外灼灼盛开的桃树,沉默许久,“我只是想见她”
哪怕是梦里,那怕,那只是过去的虚影。
①嬴政回忆的,是他已经错过,再也抓不住的过去。
②秦王政时期不深情,但披着泰阿马甲的政哥和荀蓁在一起太久了,时间也很久,对荀蓁而言,最后他是泰阿还是嬴政都不重要了。
这不是新番外,是我调整顺序的产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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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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