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说话。”
屋内传来祁晏的声音,只是语气似乎有些异样,但站在屋外的范行章在此刻并没有在意,而是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入屋内。
他将房门一关,随后便换了一副姿态,满脸不忿的抱怨道:“少寨主啊!究竟是什么火急火燎的事要寻老夫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陈二虎那臭小子拽散架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向来力大如牛,老夫正在药舍算账呢,他二话不说一把拽着我急匆匆向这里赶,老夫的……”
范行章话未说完,却瞧见到那从未伺候过人的少寨主正小心翼翼的帮人擦拭身体,这一幕令他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间竟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而他口中的少寨主,在听见动静后,连忙将手中的布帛扔到盆中,起身让出位置。
“范老头,你可算来了,陈二虎那小子就那性子,回头本寨主替您说他,您快先帮我瞧瞧此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中了箭,我不敢轻易妄动,只能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又将你给我的固元丹喂给他吃了,可为何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什么!”范行章气的山羊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床上的人,“那固元丹价值千金,乃老夫研制多年才制出来用来保命的药丸,你竟然随意的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您也说那药丸是用来保命用的,他都在我面前昏死过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祁晏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心虚的说道,“那传出去对咱们鹿岭寨的名声多不好啊。”
范行章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说少寨主啊,你莫不是忘记了咱们本就是山贼,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啊。”
“说的也是,”祁晏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哎呀,反正我用都用了,说什么都晚了,您还是快点来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吧。”
“罢了,罢了,”范行章无奈地踏步至床前,将药箱搁置一旁,转头对祁晏说道,“方才在门外瞧见冯老婆子了,满脸的担忧,这里先交给老夫,少寨主淋了雨又占上了血,还是先去洗漱一番的好,若是着了凉,冯老婆子定是唠叨个不停,老夫还要费心照顾你和他两个人。”
直到此刻,祁晏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淋了雨的,难怪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说的也是,我这就去,范老头,这里就暂且就交给你了。”
待祁晏离开后,范行章便准备将那受伤之人好好检查一番,可当看到那人的长相时,也是一惊,忽然想起方才进房间时,自家少寨主那略显别扭的语气和神情,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鹿岭寨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当家竟然也会害羞,难怪咯,这不禁让范行章心生几分玩味之笑,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开始专心医治。
——
祁晏离开房间时天色已黑,并且又下起了雨,他穿过走廊,迅速走向浴室,这里早已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四周也被屏风完全遮挡。
如今这房间里只有祁晏一人,他绕过屏风,将淋湿的衣物脱掉,缓缓步入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水流轻柔地包围了他,让他感到无比的放松和舒适。
随后,他伸出右手在自己左侧的脖颈处摸索了几下,找到一点,用力向上一撕,一张贴着胡子的面具就出现在了祁晏的手中,他将面具扔向一旁,露出原本略显稚嫩的脸庞。
谁能想到,那个传言凶神恶煞的山大王竟然长了张如此人畜无害的脸,柔和得仿佛可以抚平世间所有的锋芒。
他那光滑细腻的脸颊上,泛着微微红晕,朦胧的倒影出现在水中,波澜荡漾。
“呼~”
此时的祁晏,被蒸腾的热气笼罩,慵懒的泡在浴桶之中,手中还拿着方才拾起的玉佩,细细端详。
这玉佩通体圆润,翠色温碧,上面还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好看的很,就连所带的绦子都很是精致复杂,想来价格不菲。
“奕?”
祁晏将玉佩翻过来,发现这玉佩的背面还刻了字,莫非这是他的名字,祁晏心想,这人出行如此简单,没想到身上竟然还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连那身衣服都是上好的云中锦,普通人家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穿了,可见其身份并不一般。
可这样的人为何会被人追杀呢?若是为财,又何必要取人性命,难道是仇杀?
哎~只可惜当时的情况太匆忙,没将那马车也好好搜搜,说不定还有其他名贵之物,有点后悔把马车推下去山崖了,现在回去翻翻还来的及吗?
算了,等那人醒了问问清楚,让他加倍补偿回来不就行了,该要多少赎金合适呢?不过前提是,人得活着。
这么想着,祁晏也没心思再泡下去,没过多久,他就已经从木桶中出来,穿戴整齐了。
恰好此时,冯婆婆敲门进来收拾房屋,她瞥见自家的小主人又将那胡子邋遢的面具戴了回去,忍不住说道。
“小主人,你莫要嫌我老婆子唠叨,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何苦整日里带这面具,伪装自己呢?”
“婆婆,”提起这个,祁晏确实有些不胜其烦,“这话您都说了八百遍了,而我也回了您许多回了,我并非因为他们,况且我现在也早已经习惯,这样多好啊,很霸气,还省了许多麻烦,不是吗?”
“是是是,小主人,老婆子我说不过你,可若不是因为他们,那是为何?”冯婆婆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小主人有些时候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洒脱,不然也不会如此执着。
“难道是因为三年前?”
祁晏并没有回答,转而询问起自己带回来那人的情况,见状,冯婆婆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便继续做手头上的活。
待祁晏再一次回到房间时,床上的人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不过箭头已然被取出,伤口也已经包扎妥当,至于范行章,则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给那人诊脉。
半晌,范行章收回手。
“他怎么样了?”祁晏走上前,语气有些担忧。
“怎么说呢,”范行章不答反问,“少寨主是从何处寻来此人的?”
“自然是我在山道上抢回来的呀,”祁晏说起这事,就忍不住埋怨道,“你是不知道那群人有多狠,简直凶残至极,将他身边的护卫杀了个干净不说,还耍阴招,放冷箭,幸好被本寨主遇见了,于是,我便趁机将他抢了过来,不仅如此,本寨主还将载他的车厢推下了山崖,看那群人拿什么交代,不是,你还没说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群人如此危险,少寨主救人时,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吗?”范行章药箱的盖子合上,道,“放心吧,此人福大命大,暂时死不了。”
“哎,本寨主又不傻,既然敢上就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这不,平安无事,还有所‘收获’,等等,”祁晏道,“你方才说暂时死不了,什么叫暂时死不了?”
“他身上的伤是位在胸口左上方两寸的位置,虽深,却未伤及心脏等要害,估计是来不及躲避导致的,好生调理之后自会愈合,只是……”范行章停顿了几秒后道,“老夫刚刚为他诊脉的时候,发现他体内尚有毒素未清。”
“什么?毒!”祁晏问道,“是那箭上的吗?”
“并不是。”范行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箭上的毒对老夫而言不值一提,而他体内毒素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中的,似乎,是有些年头了。”
“又是刺杀,又是毒药的,身上还有不少旧伤,他娘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何种身份,究竟得罪了谁,下手竟如此狠毒。”祁晏显然有些着急,“范老头,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毒到底能不能解,人到底能不能救?”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原来是冯婆婆使唤陈二虎过来给他们送宵夜。
范行章便提议等用过宵夜后再议。
片刻后,范行章放下手中的筷子,“其实这人嘛,救倒是能救,主要还是老夫那辛苦研制的固元丹派上了用场,让其捡回一条命,但也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至于他体内的毒,想要彻底清除,怕是不易,至少得先弄清楚他体内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所以,想要解毒关键还是看这人能不能挺得过去再说,稍后老夫会为他熬制一些补气驱寒的汤药,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了。”
“好,”祁晏道,“老头,辛苦你了。”
少寨主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范行章心中不禁感叹,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下一秒,祁晏催促的声音响起,“没什么事话就赶紧去煎药吧,这里由本寨主看着就行。”
“是,老夫这就去。”
一旁的陈二虎则趁着范行章熬药的空档,走到祁晏身边问道:“大当家,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为何您要把他带回山寨呢,还让范师爷这么费劲救他?”
此时的祁晏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床上那人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听见陈二虎这样问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山道上抢的,这也就是长成他这般模样我才愿意管这麻烦事,要是长得跟你似得,本寨主怕是早就绕道而行了。"
陈二虎顿时涨红了脸:“大当家,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行了,”祁晏道,“少废话,去把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眼下这情形,本寨主也只能暂且住隔壁了。”
陈二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满脸不服气的表情退了出去。
小剧场:喂药
范行章端着熬好的汤药回来时,只见自家少寨主一人仍坐在床边,神情关切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他将药放在桌案上,轻声道:“少寨主,药已经熬好了,只是这人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该如何喂他喝下去?”
“真是麻烦,我来!”祁晏起身拿起药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同时还不忘吹了吹,待祁晏觉的差不多后,直接将勺子丢向一旁的案几上。
随后一手端着药,看了眼床上之人,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紧接着,在范行章的注视下直接用另一只手掰开了那人的下巴,将药灌了下去,又合上,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人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却并没有醒来。
“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估计那么多,直接给他灌下去不就行了。”祁晏说完将手中已经空的药碗递给范行章。
范行章接过,心中暗想:少寨主行事还是如此没有章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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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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