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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海风如同无形的巨掌,拍打着孤云阁嶙峋的岩礁,卷起千堆雪白的浪沫。秘境入口残留的元素力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悲伤。宛烟,那个执着于为盐神赫乌利亚“正名”的”考古学者”,在得知残酷真相后,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的信仰崩塌殆尽,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钟离手中那两件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盐之神器,仿佛要将某种刻骨铭心的东西烙印在灵魂深处,随即转身,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乱石丛中,甚至连告别的话语都未能留下。
派蒙漂浮在荧的身边,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小声嘀咕:“她……她就这么跑了?没事吧?”
荧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前方那道挺拔沉稳的背影上。钟离静立崖边,玄棕色的衣摆随风猎猎作响,鎏金的眼眸凝视着掌心。左手是“盐盏”,一个看似朴素的陶器,却能凭空生出永不枯竭的盐粒;右手是“盐尺”,一把衡量盐分的尺子,插入大地便能令土壤浸出盐晶。这是逝去的盐之魔神赫乌利亚最后的力量残影,是她曾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她最终被自己的子民、被恐惧和绝望所吞噬的悲剧见证。
“历史的面貌,并非总是如人所愿。”钟离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数千载时光沉淀下的复杂情绪,是责任,是见证,亦或是一丝极淡的惋惜?“赫乌利亚的权能,其存在本身,于今世已是无根之萍,强留无益。”
他缓步走向悬崖边缘,下方是墨蓝色、深不见底的海水,传说中镇压着无数旧日魔神残骸的孤云阁海底。他抬手,动作优雅而决绝,将盐盏与盐尺轻轻抛入汹涌的波涛之中。两件神器在空中划出微弱的弧光,随即被浪花吞没,沉入那埋葬了无数神话时代秘密的深渊。
“这样……就好了吗?”派蒙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这结局过于简单。
“尘归尘,土归土。力量的残响,也该回归寂静了。”钟离转身,海风吹拂起他鬓角的发丝,“此事,暂且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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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港依旧繁华喧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南码头的货船鸣响汽笛,吃虎岩的街巷飘来美食的香气,说书人田铁嘴的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讲述着岩王帝君尘封的轶事。仿佛孤云阁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投入这繁华盛景中的一粒微尘,连涟漪都未曾惊起。
钟离回到了他往生堂客卿的日常轨道。清晨,在晨曦微露中踱步至三碗不过港,听一段书,品一壶新沏的碧螺春;午后,或许会去逛逛解翠行,鉴赏一番新到的璞石,与老板石头闲聊几句;傍晚,则可能出现在新月轩或琉璃亭,点上一桌精致菜肴,细嚼慢咽,点评火候与调味。他看起来从容不迫,闲适得仿佛一位真正的富贵闲人,与世间一切纷争都隔着一层透明的壁障。
而荧和派蒙则继续着她们忙碌的旅途。为了原石,为了摩拉,为了变强,为了寻找失散的血亲,她们奔波在璃月的山川旷野之间。清理丘丘人营地,追剿四处作乱的深渊教团,教训觊觎遗迹的盗宝团,收集各式各样的材料,偶尔还要帮璃月居民解决些鸡毛蒜皮的委托。每一天都充实得几乎脚不沾地,与钟离的悠闲形成了鲜明对比。
时间平静地流淌了一天,两天,三天。海风依旧,市井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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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群玉阁。
这座悬浮于璃月港上空的巍峨宫殿,今日气氛格外凝重。七星八门的重要人物齐聚议事厅,雕花的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室内熏香袅袅,以及一种无形的、关乎整个璃月港运转的紧张感。
荧和派蒙作为天权星凝光的特邀客人,位列旁听席。凝光端坐主位,华贵的长裙曳地,烟斗中升起的青烟模糊了她精明的眉眼,却掩不住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度。各司负责人依次汇报,议题涉及商贸、税务、民生、防卫等诸多方面。
争论的焦点逐渐集中到了掌管盐业运输与销售的银原厅。其负责人,一位眼神略显阴鸷、鬓角已染霜华的中年男子,正在就一条新辟的盐运路线成本与安全问题进行陈述。起初,一切尚在正常的议事范畴内,然而,不知是因利益分配不均,还是积怨已久,话题逐渐偏离,言辞愈发尖锐。
“……天权大人,并非我银原厅刻意刁难,实乃某些环节掣肘过多,让我等难以施展!”银原厅负责人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想我银原厅,追溯渊源,乃是侍奉盐神赫乌利亚大人的旧部后裔!千百年来,我们为璃月的盐业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有些人,似乎总想抹去我们存在的根基!”
凝光眉梢微挑,不动声色:“璃月乃契约之城,论事当以规章条款为准,追溯过于久远的渊源,于解决眼下事务并无助益。”
“渊源?哼!”另一位隶属天枢星麾下的官员忍不住反驳,“璃月大地,谁家先祖不曾受过帝君恩泽?魔神战争早已结束,提瓦特大陆如今尊奉的是七神秩序!旧日恩怨,岂能成为今日索求无度的借口?”
“索求无度?”银原厅负责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站起,脸色涨红,“我们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是想为我们的神明正名!你们可知,在那场席卷天地的大战中,我们的盐神,仁慈的赫乌利亚大人,她遭遇了什么?!”
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荧的心猛地一沉,与派蒙交换了一个眼神。派蒙捂着小嘴,用气音道:“来了来了!”
果然,压抑的、饱含愤懑与不甘的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银原厅负责人以及他身后几位同样情绪激动的随从口中爆发出来:
“是摩拉克斯!是祂杀了赫乌利亚!”
“我们的盐神是无辜的!她从未想过争霸,只想庇护一方子民!”
“凭什么!凭什么祂摩拉克斯就能成为璃月的唯一主宰,而我们信仰的神明就要陨落尘寰!”
“把地中之盐还给我们!那片土地流淌着盐神的血脉!”
“你们七星,还有往生堂那个叫钟离的客卿!你们还想掩藏真相到什么时候!”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掀翻议事厅的屋顶。其他部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或皱眉,或摇头,或面露不忿,但碍于场合,大多保持沉默。凝光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眼神锐利,并未立即出声制止,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把盐神的权柄交回来!”银原厅负责人嘶吼道,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旁听席的荧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那个钟离!往生堂的客卿!他何德何能,保管我们盐神遗留下的神器?!”
荧再也无法坐视。她站起身,清亮的声音穿透了嘈杂:“东西他没有拿!”她环视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已经投进大海了!就在孤云阁,我和派蒙亲眼所见!”
一瞬间,所有银原厅人员的视线,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射向了荧和派蒙。那目光中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彻底激怒的凶光。
派蒙吓得往后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飞上前,挥舞着小手:“是真的!我们亲眼看着钟离把盐盏和盐尺扔进海里了!千真万确!!”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几乎要失控的刹那——
议事厅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猛地推开,凝光的三位秘书之一百闻,步履匆匆地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急声禀报:“天权大人!死兆星号紧急传讯!孤云阁附近海域发生异变!”
紧接着,百晓和百识也接连快步进入。
百晓:“观测到孤云阁上空云层诡谲,海面泛起异常白光,能量读数极不稳定!”
百识:“更奇怪的是,孤云阁沿岸的沙滩、岩石,甚至部分海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析出大量的盐晶!仿佛……仿佛海水被瞬间蒸干,只余盐分!”
凝光霍然起身,烟斗被她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向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百识最后补充道:“另外……往生堂的钟离先生,在异象发生之初,就已经独自前往孤云阁查探了。”
荧的心中莫名一紧。她想起钟离投入大海的那两件神器,想起赫乌利亚那过于温和以至于招致毁灭的权能,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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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云阁,已非昔日模样。
原本蔚蓝的海水变得浑浊不堪,靠近岸边的区域甚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乳白色。海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如同冰屑般的盐粒,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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