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赵二官家你还会记的那个清河的少侠吗?

*高亮排雷

本文全是历史虚无主义,燕云是架空北宋,那我就是架空燕云

宋,开宝二年三月,太祖擢一无名少年为镇州刺史。其人乃后晋王清遗孤,清河布衣,少以任侠闻。太宗微时尝遇险,赖其力得脱,奇其胆略。

六月,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犯镇州。刺史率骑御之。适逢两军会战,刺史骁勇,与挞烈隔阵相射。弦响处,见辽牙纛应声而折,而刺史神色自若。辽众夺气,遂溃。

三年十一月,拜定**节度使。定**节度使者,自太祖践祚避讳此职也。终宋之世独授一人,恩遇之隆可见。

以假节钺,三年尽复石晋所割燕云十六州,幽蓟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百里不绝。

六年十月,太祖崩,太宗遂即皇帝位。节度使缞衣夜渡辽水,大破耶律休哥部,俘斩数千。太宗墨绖视事,拜殿前都指挥使。

太平兴国三年九月,奇兵出铁门关,急叩辽上京,虏辽主耶律贤、太后萧氏皆系纍纍。凯旋日,忽诣阙归印绶,随亲白衣化风遁于烟霞。帝挽留不及,朝野愕然。

臣谨拜:观其勋若卫霍,节似留侯,然宋辽两朝史笔俱隐其名,而著列传。探其生卒,独太宗私录着片羽。匿其名而奉之麟阁,是使天下疑君王有不可示人之秘,智者不为也。伏望陛下鉴往事,毋蹈倒悬之举,而贤才乐为用也。

——《续通鉴纪事 卷五十二》摘

其一

太平兴国三年末,你大破辽国上京、携辽国俘虏班师回朝的那日,开封的雪停了。

好似老天也为你打动,不忍让风雪阻扰你诣阙的步伐。

你自上京一路南行,雪未消、风未止,但兵马过处,皆有父老夹道相迎。

你在马上看他们衣着单薄、身躯瑟缩,北地的白雪压在他们肩头,可是他们还是来了。

他们只是想见你,见你这位攻克辽都的定**节度使。

你曾派遣兵卒驱散他们,可没有用。他们只是远远地簇拥着,在这寒冬腊月中,他们眼中泛着温暖的春意。

远远的,看不见尽头的两队人墙,在守护着你。

这种情景到了开封更甚。

绣有大隼的黑色纛旗,浩浩荡荡地拥护着定**朝宣德楼而去。

天街御巷旁同样站满了百姓,有从幽州来的,有从玉门关来的,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来的,他们喊着:“定**节度使回来了!”“那是定**节度使的大纛!”

从朱雀门至宣德楼,一路都是。他们挥手、呐喊,眸中饱含泪水。

你是大胜而归的。

多少年了,自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以来,北地汉人如今才可真正喘过气来。

你将百姓的心酸苦楚看在眼里,感同身受地也似要溢出泪水。你忍住泪意,回头与江晏对视。

他朝你欣慰而笑,于是你也笑了。

父亲的夙愿,终是了了。

燕北盟,悬剑组织,弱水岸无面人,鬼市阴兵……数十载岁月,那些牺牲的、永不见天日的,不都在等这一天吗。

悠悠英灵,魂兮归来。

定**枞枞的兵马停在宣德楼前,你引滴答往前行了两步,在朱色大门前勒马。而枢密院一众、光禄大夫沈义伦以及魏国公赵普皆在朱漆门前等候着你。

你将佩剑卸下交给江晏,随即翻身下马,朝赵普拱手:“闻蒲先生病急,如何还要特来迎我?”

“少侠全胜而归,老夫焉有不来的道理。”赵普面有枯槁之色,重咳了两声,在沈义伦的搀扶下堪堪站稳,“官家在垂拱殿等你。”

“不是文德殿吗?”

沈义伦接道:“是垂拱殿,陛下特地吩咐的。请待我与王押班一同引节度使前往。”

沈义伦,或许该说郑鄂。自常平仓底下被你用剑打败后,他似乎真听了沈义伦的话,安安稳稳地做起了他的常平使。如今更是做到了天子近臣,从一品官员。

你看着枢密院的官员们将定**的士兵一一安置起来,便对江晏道:“江叔,我在哪等你?”

“你出来后,来升平桥找我。”

“好。”随即你璀然一笑,向沈义伦拱手,“还请沈大人等我一会。待我卸下甲胄,便同你去面圣。”

说完不顾赵普、沈义伦的惊诧,竟当众卸甲起来。

从头盔到腿甲,依次褪去后,你将它们叠在绘有鹰隼图腾的黑色披风上。

鹰隼是定**的标志,同样也是他赵炅赵官家的标志。

比起五爪金龙,赵炅尤为钟爱鹰。

身上这件盔甲还是赵炅在你担任镇州刺史时赐给你的。彼时他携赵匡胤之令驻跸镇州,逗留间将此甲赠予你。

而在制造的时候,匠人们特地按照赵炅的吩咐,铸展翅雄鹰饰于护肩之上。

盔甲之下露出了一件绣君子兰的旧衣,你穿在身上恰似当年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侠客。

赵普与沈义伦见此皆面露怀念之色。

你将腰间虎符取下,一同放在那盔甲之上,抱在怀中朝沈义伦和内侍省大押班王继恩道:“还请带路。”

垂拱殿是赵炅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甚少接见外臣,故而你会对赵普发问。

沈义伦和王继恩早已退下,你是一个人进入垂拱殿的。

赵炅还在批阅着奏折,赭黄色的帷幕遮住了他的身影,重重叠叠将你与他隔开。殿内镂龙凤的金香炉袅袅飘着龙涎香,这味道熏得你头疼。

你怀抱甲胄,跪地叩拜:“官家,臣不负君恩。今克辽国而归,以还君印绶。”

赵炅没有说话,殿内安静得只有水漏的滴水声。一滴一滴如有千斤锤在心间。

一时竟不知过了多久,你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或许赵炅听见了,或许没有。但是翻阅奏折的声音早就断了。

龙涎香太浓了,熏得你愈发难受。你倒是怀念起他还在做开封府尹时,用的桂花香粉了。

“官家,北地已收,辽国已克,臣无遗憾,拜别陛下。”你又一次开口,这次将甲胄连同虎符一齐举了起来。

那一声“拜别”铿锵有力,终于如黄钟大吕敲醒了怔神的赵官家。

赵炅抬眼看你,放下捏皱的奏折,终是开了金口:“那爱卿就呈上来吧。”

你揭开了帷幕,还是见到了那之后的明黄色身影。如今的赵炅三十有六,就算保养得当,面脂敷面,依旧是掩盖不住的满脸憔悴,上翘的眼角也爬上了细纹,那双曾经流光溢彩的眼睛也有了浑浊沧桑。

这是赵炅在你做了镇州刺史后,第一次见你穿这件秋兰旧衣。

明明你也二十九了,但岁月没有将你侵蚀,你的相貌与十三年前并无不同。

一双星眸璀璨,身姿峭拔,神色昂扬。沙场将你磨砺得敛锷韬光,但是你这把宝剑再怎么藏锋,出鞘时依旧锐利无比。

遒劲的少年侠客成为了敛芒的青年将军;机关算尽的开封府尹当上了殚精竭虑的赵宋官家。

命运就是如此这般,兜兜转转你们相逢相知,也会曲终人散。

赵炅抚上盔甲护肩上翱翔的鹰隼,攥紧在手,抬头对你道:“我已命人炙烤羊肉了,少侠吃完再走吧。”

其二

赵匡胤亲征北汉时,以赵光义为上都留守。

待你于镇州击退耶律挞烈,李继勋大胜萧排押后,契丹气数已衰,北汉唾手可得。赵匡胤乘胜拿下北汉,俘虏了刘继元一众班师回俯。

没多久他就封了赵光义做那晋王,意欲传皇位于赵光义。

你被耶律挞烈射伤的消息传到开封时,赵光义尚滞留在开封府中。

他在宅邸中绘制着甲胄制图,非是要大量私铸而是想独赠于你。他听完下属呈上的情报后,笔锋一歪,那雄鹰的最后一笔落错了,展开的翅膀并没有腾飞,反而折了羽翼。

赵光义阴着脸将宣纸拂落,重新铺开一张继续画起来。

越画,手越颤。

最终他将狼毫笔也丢在地上,跌回椅内,以手遮面。

突然他笑了起来,在昏暗中笑得愈发大声。

瞧,你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以身守镇州,绝不后退。瞧,他推荐的镇州刺史甚至能击退耶律挞烈,连兄长都以此封自己为晋王了。

如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了。说不定不久之后,他也能披黄袍、做这大宋的官家。

你果然是把好用的利剑。

但是他笑出了泪水。

听到你受伤时,那一刻的恍惚,那一刻的心痛做不得假。

赵光义不得不承认,他不止把你当作利剑。

你太听话,太赤诚,也太好懂了。只要他用什么百姓、大义哄骗你几下,你什么刀悬头顶的勾当都会接下。

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没有哪一件是为他赵光义本人做的。

他痛恨你的听话与大义,但又对此爱不释手。

赵光义曾经送你春风归,他有心做那牵风筝线的人。他觉得你是会线断翼结尘的飞鸢,你必须牢牢地掌控在他手中。

但是你不是会跌落尘埃的飞鸢,你是乘风翱翔、直冲云霄的鲲鹏。

你离开开封、前往镇州前,赵光义曾问你,是否会带上他送你的风筝。

你说:风筝太脆弱、太美丽了,还是留在开封府中欣赏就好。

他信了。如果不是在镇州刺史府内看到那个红色的金鱼风筝的话,他信了。

你不愿带风筝,他便要送你盔甲。

你征战沙场,领兵作战,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后来你自愿囿于其中,囿于赵光义以为的掌控中。

那时他带着赶制的鹰制盔甲到镇州时,本想立即叩门见你。

但是赵光义被江晏堵在了门外。

江晏抱剑在怀,剑未出鞘,杀气先至:“他在休息,还请晋王莫要打扰。”

赵光义旁边的死士们纷纷拔出了剑,将江晏围作一圈。他道:“本官要见他,谁能拦我?”

江晏当然有本事拦,但是他尚未抽剑,你就推开了门。

你披衣而出,脸庞瘦削苍白:“晋王殿下,臣负伤未及时拜见,还请见谅。”

赵光义没见过这样的你。你在他面前一向桀骜难驯,比海东青还固执骄傲。樊楼里喂你药时,还得让五六个官兵押着你,他自己亲身上前掰开你的嘴,把药塞进去。

那个时候你眼睛冒着火,恨不得砍了他。

真倔。

也更想让他驯服你。

如今你身上有种病态的美,满面憔悴却眼含碧绿。

像那隐入天际的昏黄夕阳,即便今天落下明天依旧会高升;像那着了点点焦斑的青翠苦竹,秋风一过春风过岸时依旧会郁郁葱葱。

那种有生命力的美在你眼中酝酿。

你现在身上纠缠着病衰与鲜活,让你独添了几分俊色。

赵光义有些看呆了,他没想到你有如此大的变化。与相貌无关,仅是心境。

他觉得自己抓不住你,但你此刻的脆弱又让他觉得可以握住你。

只要伸手就可以掐住你的脖子,独占你蓬勃的生命力,侵略你、摧毁你。你只能属于他。

他在心中无端喟叹:真美啊。脆弱的,他可以拥有的美。

江晏看你出来,担忧地替你拢着披在外的衣服:“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岂不是对晋王殿下不敬了。”

江晏当然可以挡住赵光义的死士,当年在中渡桥他不知道挡了多少契丹的、绣金楼的兵马,追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他依旧能带着襁褓中的你冲出重围,赵光义的那些人,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再让江叔替你遮风挡雨,你想该轮到你来保护他了。

你将赵光义引到书房议事,江晏和他的死士们守在门外。而里面就你们两个人。

赵光义将鹰制盔甲推到你面前:“听闻少侠战场受伤,我便令人用紫铜、玄铁打造此甲。”

“多谢晋王殿下的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你对赵光义的好意向来来者不拒,毕竟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收取点报酬不应该吗。你觉得他欠你的债,根本不是寻常礼物就可以抵消的。

你在镇州府的书房,并没有像酒香塔那会精心整理过。那些个兵法、沙盘以及布兵图纸都堆在一块,杂乱无比。

赵光义见你领口露出的一隅绷带,还是忧愁道:“少侠的伤怎么样了?”

“托殿下的福,伤口没有发炎,过段时间就能痊愈了吧。”

“听少侠这个意思,好似这伤是替本官受的。”赵光义身子朝你那里倾去,伸手欲摸上那道伤疤。

你侧身躲开赵光义的手,面上笑意不减:“殿下说笑了,臣这伤是替镇州百姓受的。也是臣该受的。”

“百姓便如本官之子。少侠此言,我便当是少侠为我受的了。”赵光义不顾你的躲闪,强硬地抚过你裸露在外的肌肤,隔着绷带拂过你还在结疤的伤口。

“殿下若真是这么想,那臣便也认为这伤确实是为殿下受的。”

你捏住赵光义不安分的手,然后起身后退三步朝他拱手。

你的疏离令赵光义心中不爽快。以前在开封的时候,明明并不是这般的。为何来了这镇州,就变了。

是身份,还是有了什么别的人?

他心下百转,眼神便也开始游离,打量起你并无特色的书房。却发现其中唯有一色,艳丽无比,在这书房之中突兀地抓人眼球。

一只红色金鱼的风筝挂在墙上。

赵光义走了过去,细细端详。那风筝的红色有些褪去,但缝制的边缘却没有起毛。显然风筝虽旧,主人却很爱惜。

他记得你说过,战场凶险,不宜携带外物。

那这又是什么?

他在心中想,没忍住也问出了声。

你只道:“亲人所赠。”

“谁送的?”

“殿下关心这个干什么?”

那场交谈不欢而散,你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并且十分警惕地看着赵光义。赵光义自然也是悻悻然,就算你不说他多少也能猜到。

多半就是你的那个养父江无浪送的。

只要涉及到江无浪相关,平时懵懵懂懂的你,总能立即警觉起来。对赵匡胤如此,对赵光义也是如此。

只能说赵光义不愧懂你,你的秘密很少能在他面前藏住。

那夜里他翻来覆去,越想越恨。

恨你诓他,也恨自己做不到你心中第一位。

恨着恨着,又想自己大抵还是喜爱你的。

太岳台下,你将晋中原血淋淋地看透了,拨开开封府尹的紫袍、褪下游侠的伪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透了。

心魔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在你面前剥开血肉、掏出腐烂的内心。

心魔蛊惑着:阿原,杀了他……

你没有阻止晋中原,而是亲眼看他杀了那些贼寇。

明明你是那么懂他的啊,到底哪里变了。

赵光义起身推开了你的房门,在床榻间抱住了你,问:“伤好了吗?”

“好了。殿下要看看吗?”

于是他揭开了你的绷带,新生的肌肤泛着粉,勾得他吻了上去。他拿舌尖去碰旁边没有掉落的疤壳,去舔你敏感的伤口。

他满意你在他怀里的战栗。

他问:“少侠你可以亲我吗?”

你听话地欺身上前,在赵光义的莹莹笑意中与他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一夜春风渡。

赵光义醒来时,发现自己并非躺在你的房间中。再觉腿间一片湿漉,赵光义才意识到,原来那只是一个梦。

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如此乖顺。

其三

你接过赵炅的赐食,就在这垂拱殿内席地而坐。

赵炅竟也同你一般,不顾天子形象,面对着你坐下。

“这是……北地的羯羊?”你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且并无什么膻味。一吃就知是北面来的上好羊肉。

“是啊,多亏了少侠,莫说宫里便是宫外,这羯羊也寻常可见了。”

“真好啊。”

可惜赵大哥驾崩,蒲先生病重。当年雪夜定策的四人,也只有你跟赵炅了。

顿了顿,你看着赵炅,语气轻快,“当时蒲先生说要先南后北,陛下想先北后南。最终赵大哥听了蒲先生的话。可是如今我倒是替陛下先北后南了。”

“朕……我,整个大宋都要谢谢你。”

“官家不必谢我。我今生夙愿唯有家父未尽之志,今已了去,愿遁入乡野,做一寻常百姓。”

赵炅也看向了你,他嘴唇轻颤:“南方还未平定,你便要走吗?是因为你只想收复北地,还是不忍打那李煜?”

你心下发笑,面上就多了几分真情实意:“官家,昔年我替蒲先生买来了鲥鱼,今替您先伐了北地。臣不负君。”

“好。陪朕吃完这顿,你就走吧。”赵炅目色沉沉,他松开了暗攥紧的手心,“再也不要回来了。”

“臣拜谢陛下。”

那一顿赐食,你吃得愉悦,赵炅却食之无味。

殿外皆是他的御前班直,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就地将你戕杀。更何况今日在宣德楼前,你早已将佩剑卸下。

最后一口羯羊肉咽下,你站起了身子,转身便要走。

那君子兰的一角流过细碎的光,赵炅不管心下的波涛汹涌,还是抓住了它。赵官家似有恳切:“不可以为我留下吗?”

“官家,您未来功绩可盖汉武唐宗,已不需要我了。”俄而你笑了,“而且还有人等我呢。”

赵光义懂了。你根本不留恋他。

他任你为殿前都指挥使,将天子禁军命脉交予你;他也曾想任你为枢密院副使,将统派军队的权力交予你。

你拒绝了他,只说:太祖以来,领军统军不可同为一人。

你愿意做定**节度使、做殿前都指挥使,是因为你需要这个权去做事。做完了,自然就可以抛弃了。

跟那件盔甲一样,你穿上是因为你心中有大义,你脱下是因为你不在乎。

你是自由的,不自由的只有赵炅。

你心无这庙堂,所以在权力巅峰可挥手而去,与那人结伴离去。

只愿与那人结伴!

赵炅狠拽着你的衣摆,站了起来,眸间竟是雷霆之怒:“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殿外都是御前班直吧?各个都是我定**中抽出的骁勇精英。我今日也未佩剑,若是陛下想杀,尽管来试试吧。”

赵官家颓然。是啊,这天下兵马大权一半在你手中,还有一半在赵官家手中。那一半还是你培养出来的。

这天下无人能杀你。而且他也舍不得杀你。

他也没什么可以留住你的,就算他将龙椅分你一半又如何。你志不在此。

而他有的,也只有这龙椅和这天下。

赵炅松开了手,转身回到帷幕内。重新让赭黄的帷幕隔开了你和他,他的声音隐绰地传来:“你走吧。”

你朝他轻挥手:“我走啦。阿原你保重。”

晋中原在这一日死了。或许他早该死在太岳台下,但是因为你,他活了。

但他又在今夜彻底死了。死在漫天谢落的梨花下,似雪如玉,堆满他一身。腰佩玉楼春、心怀侠义的少年,那些仅存的心头热血在梨花雪上彻底流干了。

然后再被雪压死最后一点灵魂,彻彻底底湮灭干净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喊自己阿原了。以后天地间仅存赵官家赵炅了。

赵炅命人将鹰制甲胄立起来,放在这垂拱殿中。后来在批阅奏折的间隙,他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看那被烛火映得发光的盔甲。

或许他会怀念穿着它的少年侠客,怀念那永远留不住的人。但是不管他会不会怀念,都与你无关了。

其四

太平兴国三年末,在你走后没多久。赵炅命人建造起永熙陵,彼时他才刚即位三年。

四年春,赵炅诏薛居正觐见。

薛居正如今位列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刚监修完《五代史》。

赵炅召见薛居正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要求薛大学士编撰史书时,需将你的名字隐去,却不能将你的功勋掩埋。

薛居正听到这样的要求有些窘迫,直言不讳道:“陛下为何只隐其名而为之列传,这岂非徒留后人猜忌吗?”

“他功劳千秋,薛学士忍心让他史书无名吗?”

“那陛下又为何要隐去节度使的姓名?”

因为赵炅存有私心。他恨你的离去,可是你那么厉害,这后人要是不知道你的话,岂不是可惜了?

不知道这大宋也有一位可比肩卫霍的少年将军。他又怎么忍心将你的功劳转嫁给他人呢?

朕从未忌惮过你,你为何就能忍心离开朕,与那人携手而去呢?

“朕只问薛学士能否替他列传?”赵炅口含天宪,不怒自威。

薛居正汗颜,无奈只能拱手称诺。

深夜。

赵炅一面批着奏折,一面问到王继恩:“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王押班看了眼水漏,回禀:“官家,如今是丑时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早朝了,官家是否需要歇息?”

“不必,早朝结束后,让武功郡王下朝后来垂拱殿见朕。”

武功郡王赵德昭是赵匡胤的次子,如今班列宰相之前。官列赫赫,赵炅似有意要传位于他。

“日新,如今国内局势你如何看?”

赵德昭有点惶恐,当下就拱手道:“北地已尽数收复,吐蕃、女直等部也早早就来投诚了,南方诸国就差那南唐尚未拿下。但其也是强弩之末,非困扰也。”

“大宋幅员或可比盛唐。日新,守成之君也并不好做。你那被人一训斥就羞愧难当的性子,是该改改了。”

“陛下……我……”

“你且听朕说完。朕这垂拱殿内的盔甲,以后待朕身死,需将其陪葬至永熙陵。”

“陛下,这并不符合……”

“无妨。你退下吧。”赵炅目露疲态,打断了赵德昭的劝阻之语,只挥手让他离开。

其五

赵炅也曾派人寻过你的踪迹,但是了无音讯。他想是不是你与那陈抟关系好,他帮你藏起来了?

还是你真飞昇穹宇,居那琼楼玉殿之中,所以他这俗世的君王才找不到你半分。

大宋幅员辽阔,宋人所能遍布到的地方,他都派人去找过了。

什么也没有。

你离去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赵炅回想起来还是会奇怪。那个时候你明明也二十九了,为什么跟十六岁时一模一样呢?

你是不是求仙问道去了?

而他那时候也才三十六,却长了面脂都盖不住的皱纹。他老了。

如果你真成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那赵炅肯定会如赵匡胤一般,释了你的兵权。

可是啊,你既不要那权,也不要那力。

你对他说:我走啦,阿原。

语气轻快,好似放下了什么重担。

他留不住兄长,也留不住你。

后来下属来报,说你离开大内就直奔升平桥而去,和你的养父江无浪一齐策马扬鞭离去。

他问:“他看起来开心吗?”

下属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跪在地上,背上冒着涔涔冷汗。

所以你定是开心的。

后来他在私录中写“心猿知意马,方便自须调”,写“信天缘便信天缘,那是凡夫那是仙”。

看似堪透了,可是他堪透了吗?

至道三年三月,帝宣诏令武功郡王柩前即位。是日帝崩,年五十九。在位二十四载,尊谥曰神功圣德文武皇帝,庙号太宗,葬永熙陵。

其六

华山道之上,有一少年倒骑青驴缓缓沿山道而上。那姿势极其怪异,一路过来,频频惹人回目。

这少年看着也就十**的年纪,腰佩宝剑,嘴里叼根狗尾巴草,正细细噘着。

陪着少年上山的青年侠客,没忍住,还是用剑柄敲了下他的脑袋:“多大人了,怎么还乱吃东西。”

少年捂住脑袋,语气却在撒娇:“江叔江叔,别打我了。我不吃了还不行吗。”说完他便将口中的野草吐出,一个翻身正坐在青驴之上。

他拿手搭棚遮在眼睛上,漫不经心:“那驴道人今日叫我来干什么啊。这华山这么高,我爬起来也是很累的啊。”

陈抟叫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赵光义驾崩的事情。

那天你听完后,只是唏嘘不已。

然后在华山之巅,在天青云亘间与江晏并肩而立。随即不恋山间美景,携手下山而去了。

太宗皇帝崩,春秋五十有九。在位廿四载,文成武德,后世莫及。帝即大位北征契丹,而燕云之地尽复。躬行节俭,爱民如子,每闻民瘼,恨不身代。拓土开疆,版图之广,亘古未有。大宋三百六十之祚,实赖其基。故帝之功德,炳乎丹青,号称贤君。

——《旧宋史卷六宋太宗纪三》摘

时间线梳理:

开宝二年 969年 少东家拜镇州刺史

开宝三年 970年 少东家拜定**节度使

开宝六年 973年 三年间少东家全线收复燕云十六州,而赵匡胤驾崩。赵炅提拔少东家为殿前都指挥使(掌管禁军)

赵匡胤被我提前驾崩了三年,所以太平兴国元年是973年(为了让少东家30岁前功成名就)

魔改的太平兴国三年 976年 少东家破辽都上京,回开封面圣,归还印绶

至道三年 997年 赵炅崩(这个没魔改,按照历史的年号)

写完觉得自己是赵炅吹(不是)

君臣双向奔赴昂,其实不是BE,全员HE

毕竟赵炅坐拥天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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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赵二官家你还会记的那个清河的少侠吗?

[燕云十六声]少东家在江湖路上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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