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如果一直叫下去,楼下邻居会来投诉吗?”
温无缺抬头问她的时候,容鸢希望温无缺不要这个时候想起来舌头还有说话功能,尤其是别想起来她会说话。温无缺是指望她现在能说什么?她真的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容鸢仰躺在床上,举高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自己脸侧的床单,徒劳地试图数清自己的呼吸频次。她倒更想把该死的温无缺一脚踢开,紧绷的肌肉却使不上力。想退而求其次蜷起身体,以缓解某处一直轻微痉挛着向神经末梢输送无声抗议的不适感,温无缺的下巴又还杵在她肚子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容鸢不知所措,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翻个身转而把脸埋进枕头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围栏里上蹿下跳,发出“werwerwer”的叫声,夹杂着一两声高亢的唿哨,试图完成它那个犬龄和身材达不到的跳高跨栏记录。
十四已经断断续续叫唤了一个小时了,一开始只是可怜兮兮地小声呜咽,再用小爪子扒拉着围栏,那时候温无缺的脸还埋在容鸢胸前,对幼犬的凄惨充耳不闻。
“她是不是想上厕所?”容鸢问道。理论指导实践时,果然会因实践变化过快而受挫。更何况这会儿她的意识已经飘远,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年认真学习过的养犬理论。到底哪一条适用眼下来着?
温无缺很无奈地抱怨道:“我的大老板,你可以专心点吗?”
“十四可能想上厕所。”容鸢又重复了一遍。
“那就让它拉,脏了明天倒,拉歪了明天再教育!信我,小狗这么叫就是想撒娇而已,不能惯着。”温无缺不满她的走神,忍不住在她胸前用力啃了一口。
“你养过狗?”容鸢随口问道。
“养过猫。猫狗小时候都一样。”温无缺攀着她的肩头,伸长脖子有些急躁地用吻封住她满心的疑惑,再把她的注意力牢牢攥回自己舌尖上,阻止她继续说废话。
结果真就是报应,被她们持续忽视一个小时后,十四的凄苦乞怜的呜咽低回变成了理直气壮的引亢高歌,也不柔柔弱弱挠着围栏求解救了,直接开始跑来跑去,没修剪过的爪子摩擦者爬垫发出惹人注意的“哒哒”声,跑几圈就开始蹦达,蹦的时候间或撞一下围栏,还连蹦带叫。刚才还笃定做人不能太宠狗的温无缺,被烦得忍不住去注意它了。
就是这个时机还能再烂一点吗?容鸢靠着连续深呼吸深呼吸,强行压下了身上种种的不满的信号,说:“小温总,十四应该真拉了。”
持续叫唤了一小时的十四,随着她俩的活动停止,这会儿也暂时安静下来了。但这不是因为十四就等着她俩停下,安静的房里从围栏那边传来的,连续的屁响解释了原因。随着一连串气体被挤压出□□的“噗噜”声,十四在爬垫上蹬起了后腿,又开始发出略带焦急的呜咽声。
容鸢不好形容随之飘过来的味道,幼犬刚吃了狗粮没几天的原因,闻着倒是没特别臭,但那气味格外绵长。感觉都能盖住温无缺每天喷洒的香水。
“闻不到闻不到。”温无缺显然也听见十四的动静了,更闻到了幼犬排泄物的味道,她选择把脸埋在容鸢腹肌里装死。
“嗯,过会儿确实闻不到了。”容鸢听她这么说,也懒得起来,反正温无缺不退开她也动不了。两个人就维持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僵持着,直到围栏那边又穿出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你刚才说过会儿闻不到是什么意思?它这固体上又加了液体,闻着味道比刚才大多了。”温无缺终于受不了那边可疑的动静,主动问容鸢。
“中国有句古话,叫‘狗改不了吃屎’,比喻人的恶习与本性不会改变。”容鸢冷静得像个加装了语音功能的人工智能,淡定地跟温无缺解释道,“同时它也准确地概括了狗身上的一种普遍的生理现象:狗都会吃它们的排泄物。”
温无缺听不下去了,她终于舍得离开容鸢的肚子,匍匐着爬了上来,躺在容鸢身边,声音疲惫得像平时她们决定睡觉的时候————通常都比现在晚上1、2个小时。
“如果我们现在开灯,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它吃……排泄物。”温无缺没说出那个字。
“你去还是我去?”容鸢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提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她还没跟温无缺说,她刚听着十四的动静,推测幼犬傍晚在寒家搞破坏的时候可能吃了她们谁的头发丝之类的,反正十四的大号这会儿,应该还有部分悬挂在它□□附近。她们谁去处理这事才是重点。
她们肯定现在要开灯处理一下的,不然呆在这个气味和环境里,根本睡不着。就算侥幸睡着了,到了明天,围栏里的情况只会更惨不忍睹。
“可以一起去吗?”温无缺故意又夹起嗓子卖可怜,听起来很像早先的十四。
容鸢默默伸手捞起了掉在床边的睡裙先套上,才掀开被角爬下床,顺便拧开了床头的开关。寒香寻当初装的那盏造型夸张的水晶吊灯立马照亮了全屋。
容鸢扭头见温无缺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没动,坦荡荡地光着身子沐浴在水晶吊灯的人造光下,连被子都懒得拉回去。容鸢眉毛一扬,熟练地用脚趾灵活地夹起地上的衬衫,一脚挑起来丢她身上,便转身走向围栏区域,专心去关怀可怜的小狗。
其实答应寒江寻可以把十四接回家的时候,容鸢就猜到了————短时间内她半夜别想安生了,十四肯定要闹腾————幼犬膀胱小,有起夜需求,再说十四今天傍晚还吃了不少狗粮,和狗粮之外的东西,虽说吃完在寒香寻家里也拉了不少,但那和它吃进去的比只是小巫见大巫。而且十四刚离开母亲,半夜醒来看到屋子里黑的会倾向于寻求主人的陪伴,就会像早些时候那样一直呜呜叫,想寻求她们的关心。
围栏里的十四正狼狈地想用后腿蹬掉挂在它屁股上的排泄物,宠物爬垫上是有一大滩稀烂的粪便,被更大一滩尿液包裹着,正散发着酸腐腥臭的味道,仔细看还能看到没消化完的东西————有些很明显不是食物。容鸢对那摊尿液旁边空白的地方还有许多凌乱的黄褐色狗爪印一点也也不意外。
十四嗅到她的味道,抬头委屈巴巴地朝她摇了摇尾巴,它一晃屁股,□□上由头发丝牵着的那一小节排泄物也跟着晃动起来。
“噫!”温无缺跟在容鸢后头看见了,忍不住发出嫌弃的声音。
容鸢抽空给她一个责备的眼神。
“你在这里陪着十四,随便说点什么安抚她一下,我去卫生间拿点东西来清理。”容鸢吩咐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的温无缺。
温无缺漂亮的脸上写了一百个不乐意,蹲在围栏边,和十四一人一个狗,一个栏外一个栏内一起眨巴眼盯着她。容鸢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温无缺和十四会这么不对付,她总觉得她们俩很像。
容鸢把围栏门打开的时候,十四立马摇着尾巴蹭了过来,要往容鸢腿间拱,容鸢眼疾手快拎着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拎到温无缺怀里。温无缺嫌脏,缩了一下手,被容鸢眼神警告后不情不愿伸出手把幼犬捧住。
“白脸我唱,红脸你唱,一会儿我给她弄的时候,你就一直摸她背安抚她,这样十四会喜欢你一点。你在家陪她的时间会比我多。”容鸢很自然地说着,左手隔着一次性橡胶手套拿住那节被头发丝挂住的粪便,右手稳稳地操作一只圆头小剪刀,小心而快速地把十四肛周缠着的那节头发剪了。温无缺在这过程中就略带僵硬地轻拍着比格犬的背。容鸢确认已经清理好十四肛周的异物了,才把粪便和剪断的头发丢进旁边准备好的垃圾袋里,用提前准备好的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干净幼犬的屁股和爪子,再用另一条温毛巾把狗身上也轻轻擦了一遍,都擦完了最后才拿条干的毛巾把狗裹住。
“真不能给它洗洗吗?”温无缺还是很嫌弃,但想到隔着毛巾不用直接接触十四,她显得放松不少。那边她怀里的十四因为屁股干净了,也觉得很舒服,在温无缺手心里伸懒腰,温无缺下意识又想缩手,还没把手抽出,十四就顺势拱进她怀里窝着。
温无缺盘腿坐在围栏门边,对怀里蜷成球状朝她撒娇的幼犬手足无措,她带着困惑的神情看向容鸢。
“今天宠物医院开门的时候,你开车带我们过去,给十四检查下,看看能不能把针打了,再问下医生什么时候可以给她洗澡。”容鸢说了下自己的计划,进了围栏里手脚麻利地把粪便捡了,最后特意捡起狗厕所里温无缺那条质料上乘的西裤,用裤子擦了擦爬垫上残余的尿液,擦完再丢回原地,心里暗暗祈祷十四能尽快靠这条裤子上它自己尿液的味道,学会认识狗厕所。
容鸢把爬垫拖了两遍以后,喷上了一早准备好的养宠家庭常用的除味剂,才抱着狗窝出了围栏。
她把狗窝放在了温无缺平时睡的那半侧的床边,想招呼温无缺现在可以把狗抱过来了,一回头发现温无缺累了一天,现下被幼犬的倦意感染,竟然靠在围栏上打起了瞌睡,倒是没睡死,时不时还强行撑开一下眼皮,每次睁开一半就再撑不住地耷拉下去。十四也是半眯着眼睛,窝在温无缺怀里一直打哈欠,模样很是乖巧。
看样子十四如她所愿,开始喜欢温无缺了。容鸢对这个变化喜闻乐见。
容鸢轻手轻脚地走到温无缺身侧,蹲下身去,一手穿过温无缺的腋下,一手托住她的膝盖窝,脚掌撑地,大腿一发力,便轻松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连着趴在温无缺肚子上的十四一起。————温无缺那个破体格,在地上多坐一会儿明天该腹泻或者感冒了。至于十四,她原本是打算把十四先抱开,无奈狗现在不肯离开温无缺,狗爪子勾着人衬衫的扣子不放,容鸢看乐了,只好选择连人带狗一起抱了,搬运的时候还要注意别把温无缺肚子上的十四颠到地上去。
温无缺屁股一离地就迷迷糊糊半睁开眼了,脸一歪把脑袋蹭进容鸢肩窝里,两只胳膊很理所当然地搂上她的脖子。容鸢被她蹭得一个激灵,动作不自觉地僵了一下,细听温无缺呼吸均匀是真的睡着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把人搬回床上放下。
容鸢把人放平了以后想退开,可是温无缺头沾枕头了还不松手,容鸢不得不一条腿跪在床沿,弯下腰伏低了上身,不然脖子像被温无缺往下扯一样,酸得很。
“小温总,松手了,我要去洗澡。”容鸢低声跟温无缺说。
温无缺“哼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没醒来,只是贴容鸢贴更紧了。这个动作刚好让十四从她肚子上滚落,小狗趁机在床上转了几圈,找了个温无缺枕头旁边的舒服的位置趴下。
容鸢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都来不及阻止。她本来不想让十四上床的,小狗一旦爬了一次床,以后会养成不睡床就闹腾的坏习惯。容鸢有些懊恼,她明明想杜绝十四的一切会演变成坏习惯的行为!
“十四,下去。”容鸢忙低声喝止小狗的行为。奈何她现在这个姿势,又不方便叉腰又不方便提气,严重气势不足,对幼犬形成不了威吓作用。容鸢只能试着伸长手臂,去捅一下睡得安祥的狗,结果十四被她捅了几下大腿,依然纹丝不动。
“睡吧睡吧,别折腾了。”温无缺抬起一边眼看她,嘟囔着,手上稍稍用力一搂紧,就让容鸢努力维持的平衡崩塌,跌进了温无缺怀里。
“你自己先睡吧。我做半天卫生得洗澡。”容鸢无奈地说,坚决要掰开温无缺的胳膊,以解除温无缺对自己的怀抱禁锢。
温无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硬地把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前,说:“别吵,睡觉。”
容鸢的脸贴在温无缺从松垮的领口袒露出来的胸前,鼻腔被近距离灌进温无缺爱用的身体乳的香气————其中还混杂着微量的温无缺每个白天都要往耳后点两下的,那款带着海风气息的香水的味道————鼻子痒得直皱眉。但容鸢不敢尝试转开脸,她发现只要她稍微不贴着温无缺点,就会闻到枕边传来的,幼犬现在不怎么好闻的体味。那个味道和温无缺一身的人造香味混在一起,让容鸢产生了别的更不友好的生理反应。在想吐和鼻子痒之间,容鸢选择后者,安心放任自己嗅闻温无缺身上的香味。
贴得近的缘故,容鸢能听到温无缺的呼吸和心跳都因为熟睡真的平稳了下来。她思考着,看来去公司上班还是能治疗温无缺的作息不规律的。上了一天班之后,平时需要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数十回合才能入睡的温无缺今天睡得格外香。
容鸢最终选择腰在床垫上挪动两下,让自己躺正来,好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她和温无缺的肩头。盖好被子后,容鸢听着温无缺和十四一大一小交错的呼吸和心跳声,眼皮缓缓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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