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安”牌的公关反击战于10月7日午后2点半,中秋过后、国庆假期尚余2日的绝佳时机,按温无缺的部署准点打响。
业内同行自沈氏主动披露,并召开记者招待会后,就一直紧盯着达安的动态。达安是同领域的技术龙头,现在由于其品牌所有人沈氏主动披露早年生产过程中的违规现象,引起下游企业纷纷回头追责,消费者更是质疑这些年下游企业产品发生的几起重大自燃自爆事故,是否和达安提供的核心配件质量不合格有关。不仅是上述批次,达安旗下所有产品都被卷入了市场信任危机。这个节骨眼上,沈氏一直竭力隐瞒的债务危机被有心人提及,逐步浮出水面进入公众视野。同行环伺之下,都在评估沈氏如今品牌信誉受损,市值大跌,是否可以趁机低价买了这待宰的鱼,捡波漏。
温无缺脑子都懒得动,就知道这背后定有孙老的“功劳”,偷偷在舆论上推波助澜翻出旧账,试图让沈氏陷入更被动的局面,好争赢温氏。
温无缺没跟她的好舅舅过上中秋节,第二天7号的一早还是拎着两盒包装精美的高档月饼去了绣金医疗中心。一盒月饼送李祚,一盒直接拎进了温韬疗养的别墅。
“还要吗?”温韬生而为人有很多缺点,但少的可怜的优点就很突出,比如这种时候他废话少。
“要。”温无缺打开精美繁复的月饼包装盒,拿了单独的一小盒出来,再拆出酒家配送的一套精美银质餐具,把月饼倒在了其中的餐盘上。
温韬盯着她慢条斯理切月饼的动作,明知故问:“为何?”
“不想您死太快啊,好舅舅,我还想多当几年潇洒的‘小温总’。”温无缺切下一小块月饼,放在另一个餐盘上递给旁边的高级护工,示意对方把东西喂给温韬,然后说,“死老头自以为是,认为搞臭了达安便宜捡漏技术团队,大不了砸钱扶植一个新品牌,甚至可以营销就是孙氏踏入新领域,研发有道呗。这想法也没错,但让他搞成了,您猜温无痕还有用没用?您儿子您自己了解,您就说您到时候会不会气到二次中风吧。”
温韬嚼着护工周到递送到嘴边的月饼,神情难看得像被喂嘴里的是黄连。
“没有技术积累的产品,市场不会马上认可,虽然他也亏不了什么,可一样赚不了什么。他这几年鸡肋收得多了,不差多一根。不过,你想保住达安,沈氏可未必感激你,他们挺过去以后,温氏在议价上不一定能借这件事占有多少主动权。”温韬细细咀嚼,似在品味月饼的味道,继而缓缓说道,“姓孙的比我还小几岁,可刚过六十大寿。”
“舅舅您都这么老啦?”温无缺故作讶异。
“是老,但并非不中用。”温韬终于是咽完了月饼,视线移到了温无缺面前银盘里剩下的大半块,说,“就是老得也吃不了这种甜头了。”
“那您再努力稳稳血糖,晚点就有更大的甜头了。”温无缺美滋滋地说,她是不碰月饼的。
“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甜头。”温韬松口了。
晚些时候,午饭吃完了,温无缺“恭顺”地推着温韬的轮椅,在疗养院别墅的院子里散了个步,晚秋的午后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两个人流着汗就纯晒太阳不交流。温无缺面上笑嘻嘻,心里暗骂温韬这“报复”真是幼稚。太阳晒差不多了,沈氏的二次记者会也开完了,温无缺趁傍晚降温前又把温韬推回了屋。
沈义伦化被动为主动,一边公布达安核心配件的部分技术数据,一边反过来追责下游企业安装过程没有按照达安的产品手册,引起事故,并呼吁业内规范生产安装流程。一时间,此举轰动到占据了各社交平台地热搜榜前排。前几天公关团队试着投放的头部KOL的预热科普,在记者会结束的同时影响力也一并发酵,也起到了预期的效果。
由黎蓁蓁和张错主导,温无缺支援沈氏的人和沈义伦自己的公关团队又持续监控了一周各平台的数据,以量化反击战的效果。温无缺看望完温韬,又被迫搬回自己办公室套间卧室里住了一周,一直等一周后,各项数据分析报告都指出这次反击基本胜利,对达安牌的负面评价降至冰点,达安的市场信用度正在稳步回升。
沈义伦跟她开玩笑说,现在出门都怕那些被他点名的同行找人动手脚。温无缺诚恳地说:“能开车尽量自己开,没事勤换车,可以几辆车换着开,上车前多检查。”
“温总……”沈义伦在视频会议里沉默了。
“你都不怕他半夜三点都睡不着,在那里想自己‘真该死’吗?”唐新词等会议散场了,直接来温无缺办公室里翻白眼。
“注意安全总没有错啊。”温无缺耸耸肩,说,“他这一仗打得漂亮,如果不是沈氏一屁股债实在是靠自己解决不了的,我怀疑这小子都不想卖我了。还不错,他总归是崭露头角了,作为品牌所有人,以后想找他麻烦的人多了去了,他现在懂得害怕是好事。”二十出头的温无缺就不知道害怕,运动娱乐样样都喜欢玩命的,进公司实习做出点成绩既不想藏拙,也不想谨慎,才有了那困在床上的两年。
“是挺漂亮的胜利。接着你就把事情分下去吧,可以准备后面的事了————又或者,你是不是可以趁这时间,稍微抽出几天来,关注下你个人的终身大事了?我这还和黎蓁蓁打着赌呢。”唐新词是真挺急的。
温无缺捕捉到了盲点,反问道:“就算你们说对了又怎么样?我喜欢她,就必须是‘终身大事’吗?”
“你认了?”唐新词怪执著地。
“这又不是多新鲜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温无缺云淡风轻地说。她倒想知道,和容鸢那样的人在一起,还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有几个人真的会毫不动心?光是激素水平波动,也该心跳加速个几次。
自打国庆前她被容鸢“逐出家门”,这两周多来她不是没有趁着现在拉开距离,回头客观评估过。她可以轻而易举得出那个答案,很轻易地发现自己确实喜欢容鸢。但是这种世俗意义上的喜欢,就必须和一辈子挂钩,这是她不能理解的。喜欢就要确认关系和长久吗?她们相处融洽,靠对彼此同等的**维持关系,有什么不可以?维持不下去了让它散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冷静了两周,得出的结论,就是维持现状?”唐新词目光如炬,点出了问题的要害,“你确定维持下去就是你想要的吗,老总?”明显就话里有话。
“我会找她谈一下的,还没到时候而已。”温无缺听出她藏着话了,但选择伸了伸懒腰不搭理她,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说,“你要没啥事的话,待会儿也可以会去休息下了,我要先回家了。”
“你不住办公室了?”唐新词看出她的态度了,直接在沙发上躺下玩手机,不想管她了,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回家了,天天住这里人都要变态了。”温无缺又转了转腰,艰难地伸手绕到自己背后锤了锤。其实她办公室套间里的卧房真挺舒适的,很多人自己家都没有这样的居住条件,她的腰酸背痛纯粹是高度集中注意力盯着公关战盯出来的。
温无缺中秋晚上离开了寒香寻家里回到家是倒头就睡的————打好几个小时的麻将,脑子累了。她没走眼,天不收家里那小孩不仅做生意有一手,打麻将更是一绝。当然更让温无缺感到心累的,是晚饭后她想去主卧的阳台透口气,赶上阳台已经被人占了。天不收背对着寒香寻,寒香寻“叽里呱啦”一个劲儿地说。那两个人没有注意她,她就呆在寒香寻卧室里,好整以暇地看寒香寻表白。寒香寻迟来了8年的表白仿佛没有触动天不收,天不收阴着脸看着前方,直到寒香寻说完了还僵着。温无缺都有点佩服天不收这次的恒心了,正想着晚些怎么找点事让寒香寻骂自己一顿解气呢,天不收清俊的脸上跟变天一样,一下就挂满泪珠,捂着脸哭得特别狼狈。
“幸会,五千块。”周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看着阳台朝旁边的温无缺伸手。
“行,我愿赌服输。”温无缺低头掏出微信,给周蔷转账了5000元。关掉微信之前,她又打开了3人群聊看看,把容鸢的节日祝福和十四的照片都收藏了。
温无缺这一觉睡得不错,梦都没做,第二天一早就被温韬喊去了疗养院。之后她便一直在公司。所以她房里的一切,基本维持着中秋节那天中午的布置。
负责每天定点定时用密码进她卧室打扫的家政大姐工作多年,知道她的脾气。如果是原本就在房间里的东西乱了,可以整理;如果是这种打包起来她自己还没处置的东西,就不要动。是以家政团队保证了她卧室窗明几净,床品松软整齐,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散发着阳光的香气,但衣帽间里那两大纸箱还半敞开着,和她悬挂整齐的贵价衣物格格不入。
温无缺看到衣帽间里的这箱子,再看看她挂起来的猫耳棒球帽,不免生气。昨天她戴了箱子里那顶崭新的比格犬耳朵渔夫帽去了寒香寻家里,寒江寻一看她就激动了。
“盈盈姐,你来啦————你怎么也买了这个帽子?”寒江寻忍不住摸了摸帽子两侧垂着的毛绒狗耳,评价道,“那还是十四的手感好。”
“这帽子咋了?”温无缺不明就里,问道。她主要不理解,容鸢这个仿生人品位离奇,喜欢比格犬就算了,寒江寻都没怎么和十四相处,怎么也那么喜欢它?喜欢到看到个比格帽子就激动?寒江寻是不知道给十四掏次耳朵有多熏人吗?想起她之前帮狗子掏耳朵的事,温无缺的脚趾头便隐隐作痛。
寒江寻嘴上说着手感不如真的,但还是继续摸着帽子上的假耳朵,感慨道:“我之前上网看到这款帽子了,就下单了一顶寄给鸢鸢姐,跟她说她以后可以戴着和十四一起出门。我还想看她今天戴这个帽子,和十四一起来我们家过节呢,结果她被朱姨先约走了,我都没机会看到十四。”
温无缺知道寒江寻这是头回和寒香寻一起过中秋节正日,肯定希望在乎的人都在。按寒江寻的标准,朱鱼一家直接带着容鸢一起过来都是应该的。但两家人现在是分开过节,孩子不免有点遗憾。
不过话又说回来,温无缺很难想象容鸢会愿意戴这顶傻帽子,于是说:“我的好大侠,你鸢鸢姐来了也不一定戴这个帽子啊,看我戴也是一样的嘛。”她都愿意顶着这么傻的狗耳朵出门了,怎么寒江寻当面还在惦记真狗?她可有情绪了。
“我看李十四跟冯如之过挺开心的。”温无缺小声嘀咕。
寒江寻当时是没听见,她在自顾自地边回忆边说:“盈盈姐,你说的有道理,鸢鸢姐应该是不会戴那顶帽子了。我记得她说,刚拆出来就被十四抢走了,咬得都是口水。她答应我会洗洗干净,不知道洗了没。洗了她肯定也不戴就是了,我妈说她有洁癖。”
温无缺登时脸色一变,她很肯定容鸢没洗过这顶帽子,不然标签不会还在。温无缺就是有点好奇,容鸢特意把这顶帽子混进她的东西里做啥?于是温无缺冲寒江寻招招手,等寒江寻凑过来,就一把将人脖子钩住,掏出手机给她俩来了张合影。
“好大侠在这里很想十四。”温无缺把合影发进了三人的聊天群组里,发完立马拽掉自己的帽子扣在寒江寻头上,寒江寻愣了一下就冲她傻笑,温无缺想想又把帽子夺回来塞回自己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无视寒江寻的抗议。
总的来看,这个中秋节,每个人都应了节日的美好寓意,得到了想要的人间团圆。寒家母女这么多年终于在正日一起吃了月饼赏了月;寒香寻和天不收得到了一个迟到八年的拥抱;周蔷赢得了她想要的赌注,满足了她八卦的**。
而温无缺,至少能得到容鸢一句“中秋快乐”,还攻克了她事业路上的又一个难关。
温无缺开始从纸箱里往外一件一件掏东西,想看看除了比格犬帽子,容鸢还有往里头塞什么没有。
这俩箱子一直很让她烦躁,只因她知道里头每一件都已经不是她随便买来的东西了。所有的东西都仿佛附着上了容鸢的影子。
容鸢曾经和她挤在那张小沙发上,在她的电脑上选择对弈模式下过国际象棋;容鸢收集她几周就换的毛巾和浴巾,说给十四用;容鸢家只给亲近的人准备餐具,客用餐具都只有一点,她那一套是她图方便硬塞进去的,原本她没想过能用那么久;容鸢一直嫌弃她喷香水,她不仅往衣柜里喷的时候故意把喷头对准容鸢的衣服,还会趁容鸢出门前故意抱上去把自己身上的香水味蹭容鸢身上……
温无缺把每一样东西都放到了卧室里合适的位置,然后低头摘下自己左腕佩戴的腕表,开始上发条。上完了发条,温无缺重新拿出手机,打开了连接着十四围栏前的监控摄像头的应用程序。中午了,十四该吃饭了。
温无缺的手机屏幕上,容鸢正背对着镜头蹲下来,把装了定量狗粮的饭盆放在十四面前,放好了她就走出了镜头之外。温无缺只能看到十四的大脸出现在自己屏幕上,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疯狂吃狗粮。
温无缺不是无缘无故就配合容鸢的“逐客令”,放下刚恢复意识的容鸢离开的。只是既然容鸢说这话的时候是清醒理智的,也答应不卖掉她东西了,甚至保留了所有她给十四的东西包括那个镶钻的皮质项圈和纯金狗牌,那么理智来说,她是该照顾容鸢的需求,先离开那个家。反正她还有机会。
她不是第一次通过十四的监控,在饭点确认容鸢的情况了。总是匆匆一瞥,不过总能看出容鸢还有余力坚守十四的进食时间,那就是精神头还不错,这个发现让她松了口气。
温无缺知道容鸢大概是因为什么原因,陷入冻结一般的躯体化症状,这情况曾经也频繁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清楚病程。她有寒香寻母女帮她走出来,容鸢同样也可以有。温无缺没有考虑过自己可不可以,她明白她和容鸢之间,这样想就是越界。她们谁也不应该越界。
区别于中秋那晚的好眠,今晚的温无缺做了一晚上怪梦,梦里十四不仅一点也不听话,还一直在她卧房里随地大小便,温无缺梦到自己踩着一地的狗屎狗尿,崩溃地大喊家政,家政却由于她设定的门禁时间没到进不来她的卧室,只能在门外对她说抱歉。
温无缺醒来的时候特意神经质地检查了自己卧室地每一个隔间和露台上的每一个花盆,瘫倒在阳光房的沙发上时,她房内的内线座机响了。
“老板,打扰了。是寒老板来了。让您方便的话马上下楼接一下。”管家声音很小,仿佛在怕谁听见。
“寒香寻来就来了,接什么?我换个衣服就下去,你们好好招待下。”温无缺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睡衣————做了一晚上追着狗跑的梦的缘故,她在睡梦中动来动去,这身睡衣皱巴巴的,实在不适合直接见人。尽管她们很多很多年前,是哪儿哪儿都看过的关系,可寒香寻现下都有天不收了,她还是注意点形象吧。
“那个老板,”管家欲言又止,说,“寒老板不是一个人来的。”
“丫头也来?她不上课?”温无缺可记得今天是工作日,而寒江寻的寒假还有很久。不对,总不能是天不收吧?寒香寻带女朋友上来找她干嘛?温无缺不耐烦管家大喘气,命令道,“带谁来了直说,是她生意伙伴吗?”
“是,狗。垂耳朵的,这会儿正在啃您最喜欢的那张红木椅子的腿。寒老板说,您会同意让狗啃的,所以我们不敢动啊。”管家的声音里竟隐隐约约带着哭腔。
狗,垂耳朵,还爱啃椅子腿,不是她宝贝女儿李十四是谁?
温无缺麻利地进了衣帽间开始找衣服换上,都穿完了她低下头,决定不穿袜子不穿拖鞋了。李十四每次和她久别重逢,都会给她点“惊喜”。
温无缺乘坐电梯下去客厅的时候才想起来————寒香寻好好的带十四来她家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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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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