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二郎包了山里最贵的园林雅宴,两大家子子人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声音。
都不开口。
精怪回想起那天在湖边甩杆,饵抛进水底,没有成果。
二郎问他,不再想想?
大郎附和,你这小子,怎么还怂了!
人形舍利在一旁静坐,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再想了想,看着钓满一筐的鱼,"想过了,还是希望她开心。"
"……可能一开始就是错。这辈子,就不要再错了。"
野兔勾着手,不知道如何开口。
算了,还是打直球吧。她从身后拿出一方长匣,是一把刀。
素手点了点,问道;"这是给你的,我的呢?"
精怪没有说话,只是旁边屏风动了一下。毛茸茸的爪子一闪而过,狸奴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垒的高高的盒子往外拱去。
野兔起身,弯下身低头看他,
"小张——"
小张的下巴被勾起,他日思夜想的脸蛋在眼前笑的开怀,"怎么这辈子,还让我主动啊?"
小张紧了紧拳,闷声道,"……你似乎遇到我之后就病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野兔叹口气,拉过他的手,往心口上带,"是,病了,心里忘了很多事,所以生了病。"
兔三爹被背后挤着的一群人推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喊了声造孽啊!火速钻了回去。
老家伙们觉得自己很无耻,刚听到什么主动不主动,他们就赶紧掏出婚书帖子,大郎研墨,二郎递笔。母亲们想了想,实在拉不下老脸,便推了和孩子们没差多少岁的兔三爹出去。
虽然兔三娘也很年轻,但她表示,太肉麻,不看!
兔三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回来,羞红了脸,指指又点点。
三对兔子听着自家孩子张口。
"我自私,我生生世世都想和小张在一起。"
"哪怕一悲再悲,我不信老天那么不公,大不了就一遍遍试,早晚会有幸福的一辈子。"
她口中的小张沉默。
小张他妈紧张的捏着帕子,大郎安慰的为她顺着背。
小张想遍沙洲情话合订本大全,愣是憋出了一句话。
"得爱人如此,哪辈子都幸福。"
山里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狸奴高兴啊高兴,高兴的满屋乱钻。客人们总把盘子里最大的鸡腿递给他,再夸一句,小佛奴真棒!
他骄傲的仰头挺胸,喵喵走过。
那是!第一媒人!
精怪没怎么喝酒,早早的钻到新房。
新婚之夜的第一步是脱衣服,他摸着野兔光滑的肌肤,忽的落了泪。
他老婆这辈子,小时候,过得很好。家没有被烧第四遍,身上没有硌手的疤,也不会风吹日晒成麦色野兔。
他老婆小时候过得很快乐,不用整天与刀剑为伴、为学不会的功法发愁,更不用操心下一顿吃什么。
家里人疼着爱着,命运之手又捻着红线,把她送到他的身边。
而他,不用再操心那些比家还重要的事,父亲叔父也不用。他们一窝精怪只需要在游山玩水,悠然自得的享受着他们应得的这一切。
他忍不住哭出声,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野兔有颗慈悲之心,最看不得的就是美男落泪,更何和这身蜜色皮囊反差太大,哭的这般我见犹怜。
她心头微动,控制不住的冒出兔耳朵,指腹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小张,你怎么变得那么爱哭?"
小张嗷一声抱住她:"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太幸福……"
新郎看着沉沉睡去的新娘,低着头,看身前的红痕,背过手,摸身后的抓痕。
不愧把《美男如此多娇》《沙州情话合订本》读了三辈子。
这是必杀技,也是三爹教的。
仆本恨人,卿须怜我。
反正就是那么神奇,野兔和精怪,要有后代了。
只是野兔有点惆怅,会是精怪,还是兔子?
如果是精怪,不会真是蜜色的吧?
如果是兔子,不会遗传成蜜兔了吧?
精怪听了她的想法之后很是奇怪:"你生的崽子,不都是随你吗?"
精怪说的对,只是他忘了一件事,兔子一窝好几个。
所以,他看着自己气喘吁吁的老婆、六团花色各异的小兔,在风中凌乱。
虽然精怪家大业大,但他这个蜜色精怪怎么着还是个孩子,他老婆也还是个孩子。
所以两个孩子决定,把半月一次的家庭聚会提前。
饭桌上大家都很高兴,散场时他们都很后悔,后悔今天踏进俩孩子的家门。
除了大郎夫妇。
精怪大手一挥,用奢贵的布料找人做了一堆包被,把兔崽子们捆成礼物,六个奶娘人手一只的抱了上来。
精怪他妈一下就懂,自告奋勇抱了一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又薅过来一个,放大郎怀里。
二郎摆了摆手,这事儿闹得,他家崽子也很多,快要养不起了!但是可以等这六个长大了,在他家排排坐,学张氏刀法。
精怪他弟果断拆了蜜雪冰澄组合,一下变成狸奴,叼着地上的小球,喵喵跑走。
救命,怎么还带雇佣童工的!
只是它嘴里的小球在那哎哎哎了一路,张淮澄!你带着我跑干什么啊!!!!
狸奴表示,等球修炼成人再说。
人形舍利双手合十的阿弥陀佛。精怪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一只小兔滴溜着大眼,看着这个超凡脱俗的大师。
大师捋了捋胡子:"……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跟了我,以后不能还俗。"
野兔一下把崽子拎了回来,"算了,还是留着迷死山里的姑娘们吧。"
兔大爹很识相的领了两只,兔二娘表示只能操心一个。
兔三娘拒绝,兔三爹却屁颠屁颠的把最后一只搂在怀里,对着老婆谄媚:"三娘,你看,多可爱的小崽,我们也生一窝,怎么样?"
然后他就被扔了出去。留下最后一只小兔,可怜巴巴的缩在三娘怀里。
精怪很高兴。
又可以和老婆过上没羞没燥的日子了。
的确是……没羞没燥。
你头疼欲裂,揉着太阳穴,想着刚刚的梦。
梦里,你对着一个身材绝佳的男人垂涎欲滴。
不对,口水已经滴到了他胸膛。
他的样貌怎么也看不清,但你的梦很贴心的在他脸上配了俩大字——美男。
你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他了。从幼时有记忆开始,晚上总会掉到光怪陆离的世界。
最开始是一片竹林,后来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小村。等你认识了周红线,没多久这个世界也出现了她。
只是结局很悲伤,悲伤到你第二天抱着周红线哇哇大哭,还带她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哦,还发了誓,要给周红线辅导一周作业。
周红线果断婉拒,她说——
不想做班里倒数第一。
梦里还有寒姨,寒姨倒是和现实挺像的,魅力四射、很会挣钱、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枚,只是后来她不见了。
寒姨……去哪了?寒姨在……
你摸到手机,熄屏亮起,凌晨4:44
是天使数字,没记错的话是代表……守护?
还有,
"你并不孤单"
免打扰模式确实没打扰到你,昨晚睡得早,寒姨晚上十点多给你的消息一条都没收到。
打开某信,是那个如急雨般的声音:"给你整了票,不是天天做梦吗?后天晚上《牡丹亭》,都说好看。"
"你这丫头别放鸽子啊,池座二排的票,很难的!"
"也不知道你梦里的那男的在哪儿呢,你要说是阴桃花吧?这都二十年了,看过的神婆都能坐满一屋子,还阴魂不散呢?"
是阴魂不散。
你小的时候,这男人还是个小孩,天天在梅树下坐着托腮,你在竹林里扎马步吐息,与他遥遥相望。
但你们不在一个时空,这里春和景明,那里银装素裹。
你们就这样对望着长大,直到不羡仙被烧的那夜。
他疯了似的拍着看不见的屏障,看着你和一个叫刀哥的人被一群混蛋围攻,看着刀哥用命送你逃生。
被火光冲昏之前,是他悲痛欲绝的脸。
你也悲痛欲绝了很久。你的梦很体贴,让你安安稳稳睡了大半年。
再次相见,你骑马穿过花海,扭头一看,他身下是一匹油光水亮的白马。
他们在沙里,他说,要来找你。
离人泪被当掉的那晚,你在屋顶埋着脸沉默很久,他带着一坛叫满江红的酒安慰,别哭,等见面了,尝尝这个。
你吸着鼻子不看他,小声回了一句,你懂什么。
他没说话。半晌,轻声道了声歉。
你还是没有看他,只是突然问出一句,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说那么干脆,怎么听都像在敷衍!"
"哪里的话?禄伯发誓,此生来世,生死相随。"
你对上他的眼,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抬手,在你面前缓缓比划。
你顺着他的手势,为自己拭去眼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