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说是明日,那绝对就是今夜子时之后。不过咱少东家向来不分昼夜,与三人自Lupin酒吧告别后,几个腾跃便上屋顶,翻去了港口边,全然不顾几名黑西装惊诧防备的眼神,对着海面直接抛竿。
少东家一杆杆草饵放下,一条条乌鳢上钩,看得人格外羡艳,直惊掉周围各钓佬的下巴。
……如果这里不是海港口而是河岸边的话。
“这对吗?”一名海钓佬瞠目结舌地问。
“哈、哈哈,我一定是没睡醒呵。”这是另一名钓佬,他揉揉眼睛,恍恍惚惚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睡会儿。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听起来是有私人消息渠道的人脉钓佬,她对着另外二人神秘耳语,“她可是异能者。晓得半年前那八十八天的混战吗?她就是擂钵街里的那位!”
另外两位钓佬当即瞪大了眼睛,齐声惊呼,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小声确认:“就是她?这么年轻的吗?”
少东家今日穿的还是晋中原安排的衣服,一身深浅不一的豆绿,单是立在那里,便像极了刚破土的嫩竹,年轻又挺拔。
终于听到几人的小声惊呼,少东家心满意足地收起耳朵,重新专心致志地钓鱼。
嗯,大侠嘛,就是应该这样的荣辱不惊,即便是面对夸张的流言与赞叹。
大约钓上来三百条乌鳢、又三百条鳙鱼,少东家才施施然收杆,欢欢喜喜地准备找块地方做菜去。
不过在路过搬运货物的路段时,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聊什么,少东家见热闹,便凑了过去。
货箱左边一女子悄声说:“听说了吗?最近半月来了好多外国人!”
“外国人有什么稀奇的?”女子旁的男子不以为然,“说不定是港口那位又有什么大生意了。”
右边的男子立即反驳他,声音又小又严肃:“这不能乱说,谁知道这代首领脾气怎么样,我可不想再出不了门。”
“最近来的那群人,只怕是军队。”一道苍老厚重的声音插入几位年轻人之中。
几名年轻人立即看过去,齐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望向海面的某一处,叹气道:“我也参与过那场战争,也许是我年龄大了,也许是因为我是女人,不到一个月,我便被军长勒令退队。”她的眸光闪烁,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是海面的波光太刺眼,那双苍老黯淡的眼睛竟铺上了一层水光,“那是一场人间炼狱。它发生在海面上的一座人工小岛,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管控异能者带来的损失,所有国家都默认将战争控制在那座岛的范围内。而横滨,就是战争的补给站,伤员、物资、尸体、武器……连绵不断地送上来,再连绵不断地送出去。”
她说到这里,似乎马上就要哽咽出声,于是停下来,良久才说完最后一句:“在那一年,士兵们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因为异能,他们很快就能被治愈,然后继续奔赴战场,没有尽头。”
“这不是很绝望吗?”年轻的女子捂住嘴,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男子怔怔地说:“真的不会疯掉吗?”
年迈的女人苦笑:“疯啊,怎么不会疯掉。所以那场战争没有幸存者,至少那些士兵们……都自尽了。”
“您是不幸中的幸运儿,”男子一时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是正确的,“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少东家悄然退去,脑海中不断思索其中的关键。
军队、战争、神秘岛屿……一切都在迷雾之中。于是她决定向领事馆询问,至少目前为止,领事馆是唯一可以完全给予信任的组织。
恰逢领事馆内,赵光义也和鲁迅、张爱玲以及杨绛一起坐在会议室内,似乎正在商量什么严峻的话题。
“我们不主动发出战争,只是今日的状况,不主动就会陷入被动。”这是鲁迅的声音。
杨绛一脸严肃地思索:“可法国英国那边都各有说辞,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呢?”
张爱玲笑眯眯地一眼落在刚进院门的少东家身上,对她招手,“理由这不是刚到嘛!”
杨绛一脸惊讶,瞪圆了眼睛朝窗外看去,重复问道:“理由?少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少东家见窗内的众人都朝自己投来目光,便大步跑去,撑手跳进窗内,大大方方地回视问道:“怎么了?”
如此熟悉的做派,赵光义一时哑言。似乎是想起某日在开封府和赵普商量事宜时,某人也是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直直地撞进他与赵普之间,那可真是……不过看起来少东家进步了许多,至少这回既没有跳到桌子上,也没有撞到任何人。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无事,”赵光义对少东家摇头,“只是横滨这几日又要不太安宁了。”
不安宁?少东家下意识蹙眉、沉默,良久她才问道:“会死很多人?”
即便是经历过许多纷争,见过很多伤亡,甚至手中的剑也被鲜血洗刷过一遍又一遍。可她每次知道纷争将临时,最先想到的,仍是无辜的百姓、无助的面孔。
“这次不会。”鲁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如果轻易发动战争,场面恐怕不太好看,所以这次不会。”
……只是这次不会。
少东家继续沉默,微微握紧手中的剑柄后,才慢慢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众人望着少东家远去的背影,看着她如飞燕般穿梭于房檐下,渐渐地融进漆黑的夜色中。
现在是深夜,或许子时早已过去,已经来到第二日。现在的街道上大多漆黑一片,但偶尔还是有几名胆子大的夜行人和三两名疲惫的社畜,也有醉死在街头的流浪者,抱着酒瓶混沌地嘟囔着什么。
少东家站在房顶上,夜晚露水重,她鬓角的发丝已经开始湿湿地黏在脸颊。她头一次产生了一些迷茫,既不想去寻找宝箱,也不愿去执行系统的“主线”。她就想多看一看这宁静的街道。
它看起来特别和平、安定,和开封城内一般繁华,完全看不出半年前发生过大动乱,连一丝废墟残骸也没有了,全是新的别墅大厦。
但也和开封城一样,繁华只是看起来,只是集中于一个地方。只不过横滨将繁华与残败更加集中起来展示了而已,使他看起来更加割裂。
少东家此刻的眼中是横滨,可她心中所思念的,又在哪里?望着横滨,她想起了谁?
少东家重新将意念回收,动用许久未曾用过的日晷力量,迅速跳跃至几时辰后,来到白日。她这次的目的很明确,直奔港口大楼——旁的高级别墅。
在动用脑子的情况下,少东家的反应其实很快,故她第一时间便想到横滨的两处镇守:兰堂与魏尔伦。
“魏尔伦。”少东家推开别墅大门,入眼便见一头金发。她的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显然来者不善。
魏尔伦见到来者,无视她腰间的武器,挑眉微笑,作绅士礼弯腰道:“美丽的小姐,远驾为何呢?”
“你们法国的军队为什么会来?”少东家开门见山。
魏尔伦不答反问:“你们中国又为什么派这么多异能者驻守横滨?”
少东家言辞肯定:“我们不会进行讨伐。”
“啊——”魏尔伦忽然躺回院子里的白木椅上,发出不明所以的感慨,“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许英国会吧。”
少东家卡壳似的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是英国,“你不是法国人吗?”
魏尔伦耸肩,神情很是无辜地说出不得了的事情来:“不知道呢,可能是我刺杀英国女王没成功吧。”
少东家行云流水般跟上对方思路,很上道地问了句:“没成功,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横滨?”
从别墅内走出来的兰堂脚步一顿。听见两人对话后,莫名有些两眼一黑,见到两位风云中心的人物毫无自觉,顿时头大:“那是女王,不是别的人物。就算不成功,看见知道杀手仍然大摇大摆地在国外活动,说什么都应该来吧?”
少东家换了个思路,顺着赵大官家被刺杀失败,但刺客仍然逍遥法外的情境思索一番,立即明了,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了!”
若是赵大哥被刺杀,恐怕赵二要哭了。
思及此,少东家脑海中猛地蹦出一幅赵二泫然欲泣的画像来,一瞬间竟有些心猿意马,便用力晃晃脑袋,猛地拍脸,重新回到正题来。
“他们要在哪打?”少东家最关心这里手无寸铁的百姓,心想若是在这儿直接打,应该怎么最快地安顿大家,又要怎么保全下这异世不羡仙来。
兰堂不愧为法国第一谍报员,只一眼就看出少东家脸上的心思,“少侠为何这样关心他们?”
少东家直视兰堂的眼睛,任他将自己的思绪看尽:“不管怎样,国与国之间的纷争,首当其冲的总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可江湖上的恩怨,最不应该的牵扯的,就是这些无辜百姓。不论来自哪里,是人或妖精,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那明明是一双普通的黑褐色眼睛,世界上拥有这种瞳色的人不尽其数,可兰堂却不由得向后退半步,仿佛那双眼睛要如神祇般对他降下天罚。
躺在树荫下乘凉的魏尔伦弹射而起,像是触发关键词的呆板机器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少东家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描,最终确定了一个讯息,骤然大笑:“原来你这么有意思——?”
“那我呢?”大笑过后,那嘴角就像断了电那般,直接落下去。他面无表情地问:“拥有异能、不是人类的我呢?”以及、中也呢?
少东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只是顺着话头就答了:“你?你不是人类又如何,江湖恩怨不分人妖,若你是妖中百姓,自然也是一样的。”
魏尔伦的金发在风中飘扬很久,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直到少东家忽然拿刀砍向他,这才大梦初醒般出手格挡。
魏尔伦:“为什么还要打我?”
少东家:“诶?打个金装试试呗。”
兰堂沉默:……我先离开,再见。
*
魏尔伦:所以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提升能力,却非要和别人打一架再提升啊!?他果然还是讨厌人类、尤其是拥有超能力的人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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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异界第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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