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去横滨啊?”粉发的小男孩牵着老人的手,抬起他圆溜溜的小脑袋望向高高的老人,“那里会很好玩吗?我们第一次去横滨耶!”
同样是粉色短发的老人低头看他,不过他的发丝只能依稀看出曾经是粉色,现已经变得格外灰白。老人的眼睛里装着寻常人不能明白的忧郁,他粗糙的大掌按在男孩的头上,将男孩那头柔软蓬松的发丝压得有些扁塌,显得既好笑又可爱:“横滨啊,以前是不能带你去的,但现在,那里有很多和你一般大的小孩。”
“诶?”小男孩瞪大眼睛,捂着嘴巴,很惊喜地喊,“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吗?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啦?”
老人沉默地停顿片刻,呼吸声逐渐与前方闪烁的红灯同频,在绿灯亮起来的那一刻,老人轻轻地微笑,对小男孩回答:“是的,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尽情地玩耍。”
小男孩差点原地跳起来欢呼,但还是努力压抑撒欢的内心,牵着老人的手乖乖地点头:“好的、爷爷!”
*
少东家推门离开之后,牵着粉发男孩的老人已经跟着夏油杰前往了会客室,在少东家抵达之前,老人拜托夏油杰带着小男孩去和那些孩子们待在一起:“悠仁,爷爷过一会儿再来找你。”
名为悠仁的粉发小男孩不舍地看向老人,但依然很听话地跟在夏油杰身后,大声地对老人喊:“我会乖乖地等爷爷的,爷爷不用担心哦!”
老人朝他安抚地笑:“爷爷会来接悠仁的。”
当少东家再推开会客室的门时,里面坐着的就只剩下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他在听见推门声时回头,猝不及防地对少东家深深鞠躬:“拜托了——请您教导悠仁吧,我能够为此付出一切。”
少东家的脖子微微后仰,很是意外:“诶?”
赵光义从少东家身后拍她肩膀,对状况外的少东家和爱孙心切的老人道:“先坐下再细谈。”
“从我的那位儿媳死而复生开始,我就意识到——我那位还未能降世的孙辈,一定不会是普通人。”虎杖倭助,也就是这位老人,讲到死而复生的儿媳时终于喝下一口茶水,从他急切的语气中,足以听出这位老人对儿媳死而复生、和儿子痴狂爱慕的深深无力,对还未降世的孙辈的恐慌绝望。以及,被意外生生掐断的、对未来孙辈的拳拳之心,“终于,我那位儿媳在悠仁出生后不到一岁,彻底消失,我的儿子,也在一年后追随着自尽。我没有告诉悠仁他的母亲是何人,只说也许有一天他的母亲会回到他的身边,形象也如同周围人的母亲那样——可他太敏锐,他已经知道他的母亲或许不在人世。”
“悠仁两岁就展露出他异于常人的运动天分,那时的他已经能够奔跑,全力时比成年人更快。于是我一直关注一切非自然力量的消息,我知道那一定与悠仁身上的秘密有关,也一定会是我那位儿媳最大的阴谋——或许那已经算不得我的儿媳。虽然她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没有变化,但是、我的直觉我的心都在大声呐喊,可我的儿子他被蛊惑,完全没有办法认清现实——他太爱他生前的妻子,无法接受她死去的事实,所以变得疯狂,拼命地抓住那鸠占鹊巢的家伙。”虎杖倭助越说越无力,他本还算硬朗的身躯几乎要佝偻下来,似乎一息之间变得苍老十岁,“悠仁的运动天分和身体素质实在异于常人,如今就连幼儿园也要随时更换,我现在是这孩子唯一的亲人,我得为他谋划,让他在这普通人的世界里无声无息地活下去,至少不要成为异类。”
“他是生来就有秘密的,我知道,他是无辜的孩子,我也知道。”虎杖倭助将一切说完的瞬间,终于彻底地弯下他已经不再年轻的身躯,陷入深深的、沉沉的喘息中——或许这是这位老人几年以来,终于得以短暂松懈的时刻。
少东家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找来了横滨,听说了横滨的桃源间?其实那是我的不羡仙,但也没什么差别。”
虎杖倭助苍老的眼里尽是请求:“我打听到过,您、您是横滨的大侠,我也明白这孩子完全不是您的责任,可我还是斗胆以我年迈的身躯向您请求:收下悠仁这位孩子吧——他会听话,会认真思考。如果、如果……如果他真的在某一天因为生来的秘密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就请……”
老人停顿片刻,依然艰难地说出最后的内容:“请在万众瞩目之中,杀了他。”
少东家扶起差点跪下的老人,安抚道:“他什么都没有做,至少就目前看,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不会做出那种决定的——没有什么生来的理由能让他这么做,连心魔也不至于。”
虎杖倭助随着少东家的力道站起来,但依然没有改变说法:“如果他真的做不到克制内心,那我希望,他要死的响亮一点。如果不能默默无闻地活,那就响当当地死。”
少东家无言地看着这位固执的老人,面色逐渐变得严肃,她摇摇头,语气格外认真:“恕我做不到让他默默无闻地活、更做不到让他响当当地死。皇帝老儿都做不到,他凭什么做得到?是平定天下大乱、还是力保一方安宁?又或者凭一己之力让天下惶恐、血流成河?”
老人的身子不由得僵住。少东家盯着他,说话很直接亦很残酷:“人生在世,生死皆不由己,唯有过程在人为——至于是生的响亮还是死得悄然,这些都只由后人评说,我做不到您说的这些。”
虎杖倭助像是被少东家的话击懵了,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只能佝着身躯不断喘气,脑子里徒剩一片茫然:一会儿是孙子的笑脸,一会儿是儿媳的怪异,一会儿是儿子的痴狂……这位可怜的老人,他还来不及想明白如何面对残酷的未来。也许时间终会让他想明白的,但现在太早,他年迈的身躯一口气经历生死的愚弄、儿子的疯癫、孙儿的降世,恕他现在实在做不到理智的思考。
他只能沉默着。
“但是,大爷。”少东家搀着年迈的虎杖倭助坐回去,接着说完,“我可以为他的人生过程增加一道人影,也许这本是原就有的一份缘分,不论如何,只要他愿意,我能够收他为二弟子。”
虎杖倭助陡然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看向少东家,几欲啜然。而无声掌握局面的赵光义,在听见她收的是二弟子时,更是不由自主地放缓动作,几次下意识想要向腰间摸索,脸上是微不可察的思念。
也许是计算过时间,少东家在会客室内刚说完收徒的打算,夏油杰便带着粉发男孩虎杖悠仁出现在门口。
“快来,悠仁。”虎杖倭助终于能够暂时放下各种思绪,短暂而轻快地对着他可爱的孙子招手,牵着他的手介绍少东家,“这是你未来的老师,快去拜师!”
虎杖悠仁被爷爷一推,踉跄两步便来到了好几米开外的少东家跟前,看得少东家更是乐呵呵的:“果然是好苗子,下盘和速度都很有天分!”
只是可怜夏油杰,他被她拍得肩膀生疼,只能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往边上小移半步,才找到个最佳观拜师礼的角度。
在异世界的拜师并不多么严谨,虽说少东家本人也没经历过几次严谨的拜师礼,但到底是少东家记忆里第一次收徒,小小的男孩还是努力板着脸做出标准的作揖礼。短短的四肢和小小的个子显得他愈发可爱,和那努力严肃起来的表情成为巨大反差。
少东家收下一名弟子的消息究竟会以多快的速度传播我们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少东家刚带着新鲜出炉的二徒弟去往盘星小学见见老师,就有黑西装的小队绕着不羡仙石柱大门来来回回了,至于其他不在明面上的,只怕是更不能计较。
“这个小鬼头看起来很平平无奇嘛~”太宰治悠哉悠哉地从黑西装小队里现身,语气很苦闷地向少东家求助,“森先生可真是的,明明知道完全不能阻止少侠,还是要不请自来——如果少侠想打地话,只能打森先生哦?人家的小身板被少侠打一下就会死掉呢,被打死的死法我可不要。”
“死法?”小虎杖悠仁牵着少东家的手,听到太宰治的说法后不理解,又重复一遍,抬头看身边的大人,“死法是什么?”
太宰治听见虎杖悠仁的问题后撇撇嘴,正想要胡诌两句恐吓小孩,就见少东家已经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很认真地回答:“生死是大事,虽然生死不由己,但稍微比生好一点的,是你能决定自己如何死。若你想要在死的那一刻响亮,就要在活着的时候做成一件利民利己利天下的大事,然后在那一刻迈向死亡;若想要死的那时无人打扰,那就悄然无声地去寻找一个静谧的角落。”
太宰治听见那句“生死皆大事”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有动作,黑色的发丝垂垂地掉在眉前,没什么人看见他的表情,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去看他的表情。
小小的粉发男孩摇头,有点沮丧地说:“我还是没听懂。师傅,我是不是有点太笨了?”
少东家笑哈哈地拍拍他的脑袋:“没有,你可一点都不笨,能习武的会笨到哪里去?”
虎杖悠仁高兴地抬起头,望向少东家请求:“那师傅可以说一个短一点的句子吗?我想要记住,这样以后再想起来就能明白了!”
少东家一愣,立刻回神说好,“你就记住,人生最宝贵的就在过程!”
“过程?”虎杖悠仁咬着手指仔细地重复,将每一个发音都念得很详细,“过程。”
“对!”少东家把小男孩抱起来放在肩上驾着,“正如师傅现在要带你去东京那样,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此刻和你的师傅在一起,和你的爷爷在一起,和许多新认识的朋友长辈在一起——人生就是这样简单!”
虎杖悠仁兴奋地坐在少东家的肩膀上,任奔跑带来的疾风挂在脸上,用力地拍手重复:“简单!”
不只是太宰治,前来同少东家一起去东京的夏油杰也在沉默,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人在沉默。也许他们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拥有这般洒脱的态度——但也许正是这样,少东家才能做到拥有强大力量却从不叫人畏惧,也从不迷茫自己的来路。
望着两人越来越小的背影,她们几乎要直接跑去东京,太宰治终于重新动弹,帅帅肩膀上的黑色外套,“收队。”
他笑眯眯地随机找了位队里的手下,在他战战兢兢的目光下,明目张胆地说出幸灾乐祸的话:“森先生又要跑空了呢~”
那名下属神色愈发惊恐,语气十分卑微地回复他阴晴不定的上司:“不、不敢,不敢妄议首领大人。”
太宰治的神情立马变回无趣的状态,不耐烦地挥手赶他离开:“自己滚去受罚吧。”
那名下属欲哭无泪又分外庆幸地连忙应下:“是!”
在夏油杰召唤虹龙,载着虎杖倭助与赵光义一起离开的时候,太宰治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一处隐秘的阴影中,那人隐藏的很好,以太宰治的敏锐程度也只能感受到异样,却无法真正的看清——也许少东家可以。
阴影之中,那位穿羽织袴的中年男人无声地举起一只手,如打招呼一般地摆动,面色格外苦恼地微笑:“真是敏锐,看来那位少侠也察觉到了啊。”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头上的抹额,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在这位似乎是来自京都的中年男人走后,有一位绘着夸张脸绘的白发少年破空而出,只露出个脑袋和半边白色的领子,他探头探脑地看着,嘴里一边嚷着“竟然不是人哎”,眼睛一边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搜寻什么。但很快,这位少年便被谁喊住,只好顶着满脸的不高兴钻回了那看不出痕迹的空气里。
隐秘的阴影重归寂静。
至于东京郊区的盘星小学,夏油杰发誓他在赵光义的磋磨之下已经不再对伏黑甚尔投以任何多余的注意。但是、此刻!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毫无咒力、厚颜无耻的猴子了!
“你是把这里当作免费托儿所了吗?你还真是毫无作为的人渣啊!”夏油杰冷笑着看着他手边的一对孩子,都是黑发。一位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孩子,一位是个普普通通的黑发女孩儿,看着胆子不大,但很坚定地将男孩放在自己身后。
伏黑甚尔会在乎这无关痛痒的一句骂吗?他显然不会,甚至还掏掏耳朵,神色得意地看向少东家的方向:“那家伙都没说什么,你这个小鬼又来凑什么热闹。”
夏油杰冷冷地盯着他,恨不得立刻能上手痛揍他一顿。
伏黑甚尔挑起眉毛,很是稀奇地看着夏油杰:“原来这么想打一架?可惜了,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普通切磋十万,生死不论十亿。当然,得先付钱。事先声明,按小时付费。”
夏油杰直接转身走人:“滚。”他可不是悟那种钱不当钱的冤大头。
在飘扬的梨花树下,赵光义与少东家同坐在一张桌前,上面摆着氤氲的茶水,是少东家刚拿出来的。
赵光义用那双无辜有神、未施粉黛的眼睛看着少东家,语气微微有些调侃:“少侠何时竟会这么多大道理了,真是让在下惊喜——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少东家摸摸鼻子,哈哈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这话就跟自己冒出来了一样呢。”
“生死不由己,”赵光义低头去看手里的茶水,清澈的茶汤照不出一点自己的影子,正如某人晶莹剔透的琉璃心,“少侠,你不会死的,对吗?”
坐不住的少侠立刻停下动作,从不犹豫的大眼睛竟忽然有了片刻停顿,她张张嘴又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从前不会,但以后未必。”
赵光义不再说话,少东家也没有动弹。
直到那梨花花瓣片片落下,落在头上成了发簪,落在杯中成了茶汤,落在地上成了地垫,赵光义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少侠……还会记得大宋吗?”这句话在他唇齿间流转了千百遍,也不知他要说的究竟是不是这一句。
少东家眨眨眼,放松肩膀扬起笑脸,她的语气很坚定:“当然,我从来不会忘记大宋——那是我的来处。”
“因为是大宋,才会有我的故事。”
忽然,赵光义听见他的心脏在不停地跳动。
国庆假期快乐[撒花]
想爆更……但是没爆起来[化了][化了][化了]
感谢“啾也的帽子”营养液*27、“柚子君”营养液*10、“榴莲椰椰心”营养液*30、“贰x玖”营养液*26、“忙碌了一天的陈鲨”营养液*131、“松花酿酒”营养液*30、“求求鸽子别叫”营养液*52、“小旺哉哉”和“团子”的营养液!
感谢小萌物“Wawait”、“LRSH”、“松花酿酒”的霸王票!
话说我的读者小可爱们,感觉都好像人机诶[笑哭](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哈哈,有点诡异的可爱!
终于找到了查看营养液的地方,但是一个一个地相加计算还真是……我在为难我自己,数学差的要死!ps下次还是默认系统那一串流动的小小提示吧——话说我开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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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异界第三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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