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弟子？他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吗？我……我、”与谢野晶子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她拥有治疗异能，可就当这句话已经抵住牙齿，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讲出来时，她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咙，连半个字都难以吐出来了。

眼前似乎又划过一串串暗红色的画面，那些哀嚎与咒骂的声音似乎又一次萦绕在身边。

她抖着嘴唇看向侦探社的大门，仿佛那位绿眼侦探才刚刚招手离开。

与谢野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她今天需要待在侦探社了。

与谢野晶子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她思考了很久，或许并不算太久，记忆中纷飞的战火与尖啸的诅咒无比漫长，但在外界看来只是转瞬即逝。

少东家可以感受到，不过是几息之间，便有一股别样的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虽说未解除走火入魔的负面状态，但至少不再有限制，行走坐卧都没问题，大轻功也依然可以使。

“多——”

少东家正想起身，抱拳向与谢野晶子道谢。但才睁眼，周遭的空间便一扭曲，熟悉的挤压与混乱感接踵而至，炮火的轰鸣与硝烟的锈臭不由分说地钻进大脑，压得人难免有瞬时的头晕目眩。少东家望着不远处的火光与那匍匐爬行的类人形生物，差点抽剑前去攻击，好在最后看清是一名身负重伤的士兵，很迅速地调整好状态，正想放出牵丝为他治疗。

那正在爬行的人似乎感知到前方少东家的存在，立刻停下爬行的动作，失神又惶恐地重复呢喃：“不要救我、不要、让我死，直接死掉……不要救我、不要救我、不要救我、不要救我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少东家被这架势吓一大跳，连后退半步举起双手：“我不救了，我不救，你快省点儿力气，就算求死也要求得轻松点的死吧？你——”

本是想问他为何求死，但余光看见周围生灵涂炭的情景后，还是默默地将疑惑吞回腹中，她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所以这里是哪呢？

少东家绕过那位一心求死的男人，走到陆地的边缘，望向几乎被染成深红色的海面。陆地的面积看起来并不大，她从落地的位置来到海边的时间也很快，想来这里是一座远离陆地的小小海岛。

是幻境？

少东家继续借着各种掩饰物悄悄地向前走，她躲过清醒的巡逻队，扶起崩溃的士兵，忽视一切未曾开口求助的伤员。

是谁的幻境？

少东家观察着四周，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人们在谈论一人。

“年轻的小女孩……”

“也是可怜……”有伤员咳着惋惜。

“是天使，却是死亡天使啊，可惜是在这里。”断手的士兵撑着武器。

“实在是，如果有神的话，一定不会是她的模样。”生无可恋的男人躺在地上，似乎在细数他未来的死期。

“我会诅咒她——她一定无法步入天堂。”忽然有一句尖锐的诅咒传来，但说话的这人看起来已经濒临意识的崩溃。

“……”

“但她也不可能坠入地狱。”所幸还有人尚存理智，“毕竟她只是在施行救治之责。”

“哈、救治？那是救治还是谋杀谁不知道！她要和我们一起，她会和我们一起！在这残酷的地方永远徘徊！”快崩溃的那人听见后忽然狂笑，像是被感染了狂犬疫病，双目赤红地见谁咬谁，“你、你、你们！我们通通都会永生永世地困在这见鬼的地方！真是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你……你疯了。她只是个孩子，若非要纠结，却也是那位、森医疗长官。”一道嘶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咳着，他努力将话讲清楚，“不要去苛责一位孩子。”

“不苛责？”那名染了疯病的士兵终于吼出自戕前的最后一句呐喊，“又有谁会来宽恕我们！”

与呐喊一同出现的是一声闷闷的爆响，紧接着是几道低沉的惊呼，与浅而缓慢的水滴声，这些声音最终引来的是漫长又窒息的沉默。

少东冷静地收回听觉、移开眼睛，回想起那日在港口码头听见的对话。她大概知道这是哪了，如果那位婆婆说的话没有添油加醋，或是她的记忆未曾出错的话，这里大概就是那座被称为人间炼狱般的人工小岛了。

虽然看见被染红的血海，但目前为止，并未有仍和断肢残骸——也许是被这个时代的热武器炮轰成齑粉，却也可能是其他的、足以摧毁人意志的新型武器。

少东家并没有在心中定下结论，她继续借着遮掩物向前走：她尚且还不知这幻境还是过往抑或是新的领域投射，当然，也许又是一次分不清真假的超级特异点。

约莫拐了三道弯，穿过两处炮火击中点，再渡一条小河，少东家的脚步戛然而止。前方有一幢两层的小平楼，里面闪着幽幽白白的灯光，在纷飞的战火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一种莫名的凄凉与冰冷。

一点也不像是病帐，倒活像是来给死人开棺起尸的。少东家抿着唇想。

也正是在两步之隔的铁门内，一女子正惶恐地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盯在虚空，瞳孔止不住的放大失焦。少东家猛地推开门，定睛去看，蜷在角落里的女子正是刚为她出手治疗走火入魔的与谢野晶子，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之一。

“是这里、是这里，怎么会是这里？”与谢野晶子蹲在地上恍惚地呢喃，身子止不住地疯狂颤抖，她无助又崩溃地抱住自己，“不要、不要……不可以……不能救、得救……不！”

“与谢野小姐？”少东家立刻跨步上前看她，但对方显然已经陷入魔障，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来了。

还没等少东家做出反应，她刚打开的铁门便冲进来几名血腥气浓厚的士兵，他们直接抱着各自的断肢躺在冰冷的铁床上，其中一人甚至是被拖回来的，躺在床上那刻便只剩下一丝气。那只有一丝气的士兵看起来并不认为自己能活，抑或是前方是一条比死亡更无望的绝路。

病床上的士兵们在躺好后，忽然齐刷刷又直勾勾地猛扭头看向她，少东家被他们回光返照似的动作吓一大跳，手掌直接压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再冷静时，她才发现这目光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她身后之人。

与谢野小姐？少东家下意识把病床上的目光隔绝，挡在依旧失神的与谢野晶子身前。

“在那一年，士兵们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少东家回忆起码头老人的话，定定地看向病床上将死未死的三名士兵，原来那种神情是求死不得的悲鸣。

“不用看。”

与谢野晶子忽然感受到谁俯下身来环住自己，一只带着陈旧伤疤的手忽然挡住她的视线，那片在记忆里反复折磨她的惨白灯光倏地暗下来，粗糙触感贴在她的眼皮上，格外温暖。

“不用想。”她好像闻到了不知何处来的梨花香，还有丝丝清冽又苦涩的酒露味。

“医者，当普救含灵。*”她听见那声音坚定如山中磐石，“慈悲在心，一命一价，命无贵贱当普救含灵。”

“命无贵贱、当普救含灵……？”她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念出声来。

“医者，当顾惜己身。*”她听见那声音清脆如林间青泉，“选择在你，救人当先顾惜己身。”

“选择在我，救人当先顾惜己身。”

“医者，当不得犹疑。*”她听见那声音利啸如野原飞鹰，“错不在你，你当拔剑直劈那奸佞，不得犹疑！”

“错不在我，我当拔剑直劈那奸佞，不得犹疑！”

话音一毕，与谢野晶子便发觉自己的身躯竟如飞鸟般轻盈，轻而易举地飞至谁的剑上，随着剑尖上的利光，她看见那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她耳畔低声恶语的暗红色眼睛被劈作两半，就那样“噗”地散开了。

与谢野晶子呆呆地望着张扭曲又滑稽的脸，忽然发现自己在笑、在畅快地大笑，笑得泪直在眼眶里徘徊，最后落回肚里。

“一命一价，轻者人轻之，华佗再世也无药可医，重者人重之，花枝为报亦可救。救与不救，皆在你。”在幻境彻底扭曲消散前，少东家的声音落在她身边。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与谢野得偿所愿地闭上眼睛。

原来医者，当应该是这样的；原来她的异能，就应该是这样的！

“嗯？要一间房间吗？”

翌日的武装侦探社内，高大的银发武士沉默地思考片刻，点头道：“也好。”

但与谢野晶子却摇摇头，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眼皮，对那位银发武士微笑道：“社长，我想要做成一间治疗室。医生嘛，总是需要一间干净又看起来可靠的治疗室的。”

银发武士福泽谕吉意外地看向眼前带蝴蝶发卡的青年，并未从她脸上看见任何的勉强与痛苦：“你……”

与谢野晶子笑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走出来了。”

福泽谕吉顿了顿，轻轻勾起一点点嘴角，似乎想要微笑：“那就好。”

“噗，”与谢野晶子有些忍俊不禁，“社长大人，如果不会微笑的话，是可以不微笑的。”

福泽谕吉的动作一顿，眼神间竟窥见了半分沮丧。

“猫猫啦是猫猫！”躲在办公桌后悄无声息吃完零食的江户川乱步终于出声，“少侠昨天离开后立马就去养了好多只猫猫，但是没有一只愿意靠近社长啦。”

福泽谕吉回头看向乱步，视线触及那双绿眼睛后落在他嘴角的薯片渣上，微不可察地叹气：“乱步，你应该少吃零食，会蛀牙。”

江户川乱步眼神一拐，脊背僵硬地挺直：“哈哈、怎么会呢，我没有蛀牙哦。”

福泽谕吉见到他这模样瞬间福至心灵，侧头对身旁的文职秘书交代：“预约一下周末的牙医吧。”

带着红框眼镜的女性立刻低头记录并回答：“是。”

江户川乱步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窝在办公椅上。

与谢野晶子看着蹲在椅子上戳玻璃珠的侦探青年，走上前去，很认真地说：“谢谢。”

以及——

她看向窗外擂钵街的方向。

擂钵街里的梨花仍是一反常态地开得浪漫，全然不顾季节的规律，和她的主人一样温柔、但霸道。

而中间这棵最大的梨花树下，年轻的少侠正闷闷不乐地蹲在角落，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树根边不知哪来的蚂蚁窝。

“怎么了？”一身常服的赵光义走过来，将椅子拖开坐下，沏了杯梨花茶。

“哎！”少东家狠狠叹气，不过她先说了好消息，“那港口的首领居然也是镇守，不过掉落的服装倒是侦探社那位拥有治疗异能的晶子小姐的服饰，倒是还挺有意思的哈哈。”

赵光义端着茶杯看她，并未对此做出反应，一双勾勒过的狐狸眼就这样直直地盯着。

少东家立刻从实招来，举起手连道：“说了你可别先急着上火，我这里可还没什么问题，就是看着可能有点着急。”

在赵光义的神色变得糟糕之前，少东家迅速语速飞快一字不停地全部说完：“我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没青溪弟子治不了，但是晶子小姐的异能可以解除限制状态所以不用着急只是看着有点糟心！”

赵光义手一抖，瓷做的茶杯敲在石桌上发出脆响，直接豁出一道细细的裂痕：“走火入魔？”

少东家有点没心没肺地挠挠脖子：“其实也没什么，没有限制状态倒也不必忧心，就是看着难办，等回去了找人医治就是。”

赵光义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她，只是问：“几重了。”

少东家乐呵呵举起一根手指：“一重，就一重！”

赵光义抿着嘴，不容置喙地说：“再去东京看看。”

少东家本想说再等等，可看见他的表情后，还是有些悻悻地住了嘴——没办法，她到底还是理亏了。

又是莫名将他拉进乱局，又是让他里里外外不断操持，如今作为异世界同僚的自己又落了个走火入魔，换做她自己经历这种事也要忧心烦闷气恼的。

“快点啦快点啦，少东家你快点告诉老子杰那家伙到底在哪里啦！叛逃之后在街头给老子丢下一句‘你的选择都有意义’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上次盘星小学开学都没来，是躲在不敢见老子了吗？而且不是早就去老橘子那里大闹一场说要复学，怎么还不来？杰那家伙就是逊啦——少东家也帮忙藏起杰了吧？快点告诉老子不然掌掴你哦？”五条悟笑嘻嘻的，嘴里说着掌掴的话，动作倒是诚实的去搭她的肩膀。虽说隔着无下限，但这一幕在某人眼里还是刺眼的很。

赵光义走到二人之间，面无表情地扯开他的胳膊：“你当自重。”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哈？我？”

五条悟收到少东家脑海中来东京的消息是高兴的，毕竟这家伙天天窝在横滨，一点都想不起来要往东京来。后来杰也叛逃，东京校就剩他和硝子两个人，简直不要太无聊！虽说有个盘星教可以消遣，但还是很无聊的！

“找我？治病？”家入硝子抬起眼皮看过去，很讶异地问，“少东家不是自己能治疗吗？”

少东家心虚地哈哈一笑：“医者不自医嘛。”

家入硝子点点头，吐出嘴里的糖棒，走进治疗室给手消毒，“那你说说哪里受伤了吧。”

“额……脑子？”少东家不确定地问道。

家入硝子动作一顿，神情复杂地看向少东家：“脑子？”

*霖武学的武技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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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8·修改一次】发现其实日本国土是比清河大的，有段描述不太尊重现实，所以修改。

另外，最近忙作业，可能又断一下，还是老样子，多赞几章再看哈，之后开新本是会有存稿的（没存稿已经不敢发了[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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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异界第三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