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汉阳,微风和睦阳光明媚,纪晓芙与杨逍生的女儿在纪家人的悉心照顾下,已安然无恙。已出月子的纪晓芙抱着女儿和家家柳娉婷在花园一起晒太阳,纪老太太看着“小宝贝”和“小小宝贝”自是笑得合不拢嘴,满脸春风。
而纪晓芙则无法如此开怀,一则,半个月前她已收到杨逍回信,知道爹爹与师叔们被元廷擒拿囚禁于大都万安寺内;二则,文大夫当日所说的话她记得很清楚,女儿要熬过寒冬,方算安稳。
纪晓芙温情脉脉地看着女儿,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娇嫩的小脸蛋,心想着该如何帮助女儿度过刺骨寒冷的冬天。此时,庄氏端着一盅冰糖燕窝和几盘小吃笑脸盈盈踱步走来,说:“芙儿又要开吃了。”
“哦……”纪晓芙无奈应道,虽然已出月子半月有余,但家家说了,你吃得好,你的奶水才会好,孩子才能跟着吃得好,因此燕窝、花胶这些女人补品一直未停。庄氏从纪晓芙手里接过孩子,让她赶紧趁热吃。纪晓芙摸摸自己有点圆圆的脸蛋,勺了一口送进嘴里。
老太太看着纪晓芙的小表情,掩嘴笑道:“也就有点小胖而已,这样看上去更可爱,更有福相。”可爱……纪晓芙想自己都已经当娘了,还可爱……不过在家家眼里,她永远都是她的“小宝贝”。
庄氏笑道:“芙儿放心,等孩子断奶了,你再多练练功,多打几套拳,不就瘦下来了。你这个年纪只要多动动,胖不到哪里去的。”嫂嫂这句话总算是有安慰到纪晓芙的心,随之大口大口地把燕窝吃完了。只见庄氏又说,“我听学荣说醉香楼有新菜色,给咱们递了帖子,芙儿自怀孕后就没有踏出过纪宅半步,想必多少有点烦闷,要不明晚和祖母一块去尝尝鲜?”
纪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月明这个提议不错。”柳娉婷也察觉到孙女最近有点闷闷不乐,孙媳妇想必是注意到了才有此提议的。可纪晓芙连忙拒绝道:“那不行,不儿离不开我,我得陪着她。”
庄氏道:“是她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她啊,有我们在还怕照顾不好?”
纪晓芙道:“嫂嫂才应该出去走动走动,这个把月您受累了。”庄月明乃皓轩之母,纪晓芙为救纪皓轩早产,庄氏为表感激之情,月子期间衣不解带亲自照顾纪晓芙的起居饮食。
庄氏素知晓芙懂事,说道:“我这有什么好累的,虽说照顾你月子,但身边也有丫鬟帮衬着,累不着。倒是你,一直在家里不出门,不怕憋坏啊,这对身子不好,你不好,不儿也不会好的,母女连心。”纪晓芙想了想,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有点爱胡思乱想,出去透透气也挺好的,便不再推辞。
醉香楼东濒长江,与黄鹤楼夹江相望,江南江北,楼阁对峙,互为衬托,蔚为壮观。马车一路向城东走,远远的,纪晓芙就看到麻石台基,红墙朱柱。
车行至正门停稳,车夫忙下来放下了马的脚凳,纪晓芙一牵帘子,抬头便看到正面牌楼悬挂“醉香楼”金字巨匾,梅香、锦绣俩仆先扶纪晓芙下车,纪晓芙转过身来小心翼翼扶着家家柳娉婷下了车。楼外小厮立刻喜迎上来道:“纪老太太大驾光临,小店逢毕生辉,这边请。”纪老爷子纪烨为人豪气刚正,还带三分洒脱之气,纪家亦乃行善纳福之家,因此金鞭纪家在汉阳颇有名望。
小厮引路将纪晓芙一行四人带至楼内北侧“园中园”,园中青草如茵,竹木葱茏,瘦石嶙峋,幽静雅致。
纪晓芙挽着家家的手进去一雅间,梅香、锦绣紧跟随后,小二殷勤备至。不多时,一四十出头,身穿褐色锦袍,略胖的腰身围着一条金丝腰带,中间镶有一颗祖母绿的中年男子笑脸迎迎进门向纪老太太请安问好。柳娉婷笑道:“老身真有脸面,竟让新任东家亲自前来招待。”醉香楼东家严凤鸣眉眼俱笑道:“哪里的话,纪老夫人能亲自前来试菜,才是小店的荣幸。”说时细长的小眼看向纪晓芙问道:“不知这位是……?”
柳娉婷道:“这是我孙女芙儿。”转过脸对纪晓芙说,“芙儿,这是醉香楼的新任东家——严凤鸣,他可不得了,前年一接手,这醉香楼可就换了新气象,不同以往啊。”
纪晓芙起身盈盈施礼一副大家风范,严凤鸣回礼,暗暗上下扫视,笑道:“纪姑娘真是人如其名,犹如出水芙蓉。”纪晓芙微笑不答话,轻轻坐下,不知为何,严凤鸣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严凤鸣又与柳娉婷寒暄客套一番后,拍了拍手,一会,侍女们便如鱼贯入,将新菜纷纷奉上。严凤鸣在旁详述:“这第一道叫‘葵花豆腐’,家母年老,牙不太好又贪吃,所以在下想出了此菜讨她欢心,希望也能博得纪老夫人一笑。”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严老夫人有福气。”菜未入口,纪老太太已然笑逐颜开。
只听严凤鸣继续道:“老夫人谬赞,说回这菜,我们是把鲜嫩豆腐去皮擦碎,然后掺入鱼茸、虾仁、火腿等配料制成,名曰豆腐,实为上等佳肴,不然也入不了我家老太太那刁嘴,现下拿出来迎客,又对外型加以改进,用鸡蛋皮切成丝条贴在豆腐上,旁边镶以绿菜叶,形同葵花,故取名‘葵花豆腐’。”看着纪晓芙轻启丹唇,把豆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严凤鸣笑意更深。
纪氏祖孙不疑有他,慢慢品味佳肴,甚感愉悦。大半个时辰后,二人鼓腹含和,正准备启程归家时,门外进来一位弓腰曲背、白发如银的老婆婆,她走几步,咳嗽几声,显得极是辛苦。纪晓芙见她年老,又是身有重病,便想上前撑扶,没想听她开口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话音刚落,身旁的柳娉婷、锦绣、梅香相继晕倒,纪晓芙自己也觉得头昏脑胀,双手按在桌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然而最后还是不支倒地。
“哒啦哒啦,哒啦哒啦!”
“格拉格拉!”
纪晓芙在飞驰摇晃的马车中朦胧醒来,突然,她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脑胀中听到一把老人家的沙哑声说大家休息半会再赶路,随后马车帘子被人掀开,纪晓芙微微张开双眼,认得这位不停咳嗽的老人家就是醉香楼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道:“你果然醒了,喝口水吧。”随即扔给纪晓芙一个水袋。
纪晓芙柔弱地撑起身子,正觉口干舌燥,立即拿起扔在身上的水袋,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然后小心擦干嘴角的水痕道:“婆婆为何要抓我?”老婆婆并没有答话,她又问:“我家家她们怎样了?你是否……?”纪晓芙不敢再往下想。
老婆婆道:“放心,我与她们无冤无仇,不会伤害她们的。”
“那我呢?我……与你有仇?”
只见那老婆婆好一阵咳嗽后才说:“你是武当弟子,你乖乖地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很快就能见到你爹他们了。”说完撑着拐杖离去,吩咐众人继续赶路。
纪晓芙豁然,老婆婆是元廷的人。她提气运转,却发现自己内力全失,不禁心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只觉全身酸软使不出半分力气。原来爹爹和师叔他们就是被这样抓走的,但纪晓芙并不惊慌,既然那老婆婆说带她去见爹爹,那自然不会杀她。
杨逍半月前的来信告诉她说,六大派被元廷囚禁于大都万安寺,自己正设法营救让她无需忧心。现在她也要被送去万安寺,想到这里,纪晓芙安心一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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