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宁远舟醒了，身边有任如意守着。

钱昭没了不回去的理由。

他就站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都是她过去的影子。

从见面开始，他就发现了十四娘的变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笑意确再也不及眼底，仿佛带上了精美的面具的人偶。

从前宁远舟也曾打趣说十四娘眼里都是钱昭，但是她却不是像现在这般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她也会去赏花，会去说路上哪家的料子不错想去买来做衣服。现在的她让钱昭觉得，她在害怕，她想将他的一切牢牢记住，仿佛下一秒她就再也见不到他。

17、

第二天一早

宁远舟找到了在门外枯坐一夜的钱昭。

“你是怎么想的。”宁远舟也曾羡慕过钱昭能有一位心意相通的伴侣。当他从如意口中听说了十四娘的事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她是朱衣卫。”

“然后呢，你真的能下去手。”看着自己钻牛角尖的发小，宁远舟感觉自己的伤更疼了。

“他如果能下去手就不会在这坐一夜了。”任如意斜了钱昭一眼。男人，呵！

语毕，她直接推开了房门，房间内的迷香早就燃尽了，但是床上的人却依旧纹丝不动。“你还是自己过来看看吧。”

此时门外的两人以及房顶的几人都觉得不对，纷纷挤进了房间。钱昭走到床边发现十四娘还是和他离开时一样躺在床上，但却睁开了眼，对房间内的动静没有反应，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若不是还有呼吸，可能他会觉得床上只是一具尸体。

他紧忙抓住她的手腕开始把脉，虽然脉象平稳，但是她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没事。

“十四娘。”钱昭紧张的看着她，看着她将视线一点一点的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仿佛在等待什么。

钱昭心中有了猜想，放下她的手，站起来退后一步。

“坐起来。”刚刚还没有反应的十四娘猛地抬起上半身，就那样坐在床上。

正如他所想，她在等待他的命令。

18、

钱昭是从前在六道堂的时候遇到过这种人，仿佛行尸走肉，对操控者的命令严格执行，仿佛人偶。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的爱人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这副样子，让你看到了我最不堪的一面。】

十四娘被困在了自己的身体内，她能感受到外面的一切，她在哭，她不想让钱昭看到这样的她，她拼命的想挪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却依旧纹丝不动。

【钱昭，让我去死吧。】

19、

十四娘离开钱昭的原因很简单，有朱衣卫发觉了她的身份，试图用药物控制她。可惜，曾为药童的十四娘对药物抗性很大，托过去十几年试药的福，这些人不仅没成功还被她反杀了，但是许久不动手的十四娘还是受了些伤，她本想养好伤就回去。但是在养伤的日子里发现，她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啊，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了。】

她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她只是可惜没能和他告别，没能收到他藏在药房的那支簪子。她以为她能坦然面对，独自走完最后一程，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疯了，她更加不敢回去，直到最后的最后。

【好想死啊】

可是她没办法自裁，想把自己渴死饿死可不行，没到最后一步铁心蛊总会逼着她活下去。没有主人的命令，她死不了。

【钱昭】

20、

看着形若木偶的爱人，钱昭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十四娘，我命令你，醒过来。”

【好的，我的主人】

就在大家以为钱昭疯了的时候，离钱昭最近的宁远舟发现，十四娘的眼神不在呆滞，他拦住了要说话的于十三。

“好。”十四娘用同样沙哑的声音回答到。

21、

看着互望的两人，宁远舟招手让大家先出去，至于之后他们会不会出现在窗下、房顶等处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至于不知道被孙朗从哪个角落里捞出来的松鼠，也只能任由孙朗抱出去了。

“醒了。”

“嗯。”

看着还呆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十四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

【还是这副德行，你怎么就将自己交到这个呆子手里了。】

【我喜欢。】

【... ...】

【... ...】

22、

那一晚，十四娘像过去一样依偎在钱昭的怀里，那是能让她忘却痛苦，真正得到平静的地方。

她说了很多。她告诉他自己曾经历的一切，告诉他自己身上的“病”和蛊，告诉他自己是怎么伪装藏在都城一直看着他，告诉他她的害怕、她的恐慌、她的痛苦。

他听了很多。她说了她的过去，她的近况，甚至于语气中略带有一丝丝骄傲的告诉他她是怎样隐藏在人群中看着他，包括她曾经偷偷溜进宫内看他身披盔甲执勤的样子。

他问她，“你的心脉是怎么回事。”

她回他，“因为雄蛊离开雌蛊后就没了动静，雌蛊感到不安就开始啃食心脉，但是雌蛊本身生长太慢弥补不上被它啃食的心脉，慢慢的也就出现了心脉不全的症状。我记得你给元禄配的药方，又找了几个大夫改了改，配了药丸放在剑匣内了。”

“雄蛊，是什么时候给我的？”

“五年前，你和我表白的时候。”看着钱昭微微瞪大的眼睛，十四娘开心的笑了。钱昭无奈的用手抚上她的脸，她也顺势蹭了蹭，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互动。

十四娘环在钱昭腰上的手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他的右肩下，用食指在某个位置轻轻打圈。

“别闹。”如果于十三看到钱昭此刻的表情和眼里要溢出的宠溺，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人被人掉包了。

“雄蛊在这里。我在这里种下了我的标记，钱昭，我将自己交给了你。”

【钱昭，我将自己交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