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煊说,许巍将军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另一个叫许明遥。
整个许家,包括亲戚旁支在内,都没有叫许明赫的人。
〈你〉:系统……
〈系统〉:有一有二没有三,放心宿主,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不会有定位错目标这种情况。
〈你〉:万一错了呢?
〈系统〉:那宿主倒立洗头。
〈你〉:……
你没惹。
即便是第一个世界白屹恒情况特殊,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低级错误。
于是你暂时相信系统。
既然系统如此笃定,这其中必然有隐在表面剧情之下的隐情,或许需要你亲自去一趟西北才能完全弄清楚。
“许小将军或许不信,”你缓缓开口,“本宫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未来,狄戎再次联合大举进犯。”
你停顿片刻,观察许明煊的反应,“而我梦中所见的许明赫,便是在那场战役中阵亡了。”
许明煊面色沉静:“若真有此人,为保护百姓、守卫疆土而死,亦是死得其所。”
“有许将军这般觉悟的将士守卫边疆,实乃朝廷之幸。”
“此乃军士本分。”许明煊拱手垂首。
你与他又说了几句礼节性的寒暄便结束了这次召见。
朱云晚间才回到璇玑殿,脸色不大好。她向你禀报,军部尚书不肯调取许巍的档案,除非有皇帝盖了玉玺的手谕。
在这个信息传递艰难的时代,关于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的消息,保密到这个程度并不意外。更何况你的身份确实在这当口也很敏感。
你知道萧景宪必然有更直接的渠道掌握许巍的情况,他所知的恐怕比军部档案更为及时。与其绕弯子,不如直接去问他。
萧景宪还没有歇息,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赶巧遇上李德海的小徒弟正送宵夜,你索性截了胡,亲自端着托盘进去。
正在整理奏折的李德海听到开关门的动静回头,见是你来,连忙迎上几步,“哎哟,殿下金枝玉叶,怎能做这等事!”
李德海的声音不高,在这安静的御书房却足以很巧妙不突兀地让埋首案牍的萧景宪注意。
“无妨。”
你绕过李德海,将托盘搁在桌上,“皇兄辛苦啦,歇息片刻再用些点心吧。”
李德海殷勤地搬来椅子,你挨着萧景宪坐了,伸手把他正在看的折子合上。
“无事献殷勤。”萧景宪向后靠进椅背,闭起眼,“说吧,不过我猜,是下午召见许明煊,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是。”你叹了口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萧景宪轻声道:“嗯,你也没想防备我,一会儿让李德海带你去翻阅西北督军发来的密报,里面或许有你需要的消息。”
“多亏殿下来了。”李德海插话,“今日休沐,陛下却批折子到现在,谁劝都不听的。”
你忍不住笑出声。
萧景宪这孤家寡人,在偌大皇宫里,确实也只有你有立场、有身份来劝他歇息。
萧景宪睁眼,看了他一眼,“李德海。”
李德海会意,立刻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御书房内只剩下你们兄妹二人。
你看着萧景宪略显疲惫的侧脸,忽然想到他让李德海退下,不只是为了清静。
你试探着问:“皇兄……担心我对许小将军有意,将来远嫁西北吗?是担心许家会因此生出异心,还是舍不得臣妹离皇兄太远?”
萧景宪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你。
你接着问道:“皇兄不怪我擅自插手政事?”
还是极其敏感的兵权相关。
萧景宪唇角微扬:“我本就有意让你接触朝政,万一……”
“不会有万一。”
你神色平静,语速稍快地打断萧景宪的话,“皇兄会平安康泰,长命百岁。”
“臣妹深知,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而臣妹一无根基,二无野心,惟愿在皇兄的羽翼庇护之下,安心做个被宠坏的长公主。”
萧景宪沉默下来,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打开的折子上,半晌才轻声道:“……熙川也是你的皇兄。”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不敢奢望长久。
“二哥不行。”你搜刮着这副身体的预设记忆,一边回想一边措辞,“他性情急躁,冲动易怒,耳根子也软,皇兄交办的事他能办好,也多赖皇兄在后把关。论起为君处事,他远不及皇兄。”
“而且、”
你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臣妹与他一向合不来,当着皇兄的面他都敢给臣妹脸色看,要是皇兄不在,说不定臣妹都要被他打发去和亲呢。”
萧景宪失笑,“你啊……”
他自然听出你话里的夸张,只为给他一个必须牵挂你的理由。
“熙川以前……”萧景宪微微叹息,“他一直以我为榜样,言行多有模仿,为人处世虽稍显稚嫩,但也还能克己守正。”
你的呼吸有一瞬凝滞。
想起在宗庙时萧景宇那反常的暴怒,以及苏清婉出声制止后他才猛然回神的模样。
“难道是苏清婉?”你的声音有些艰涩。
如果真是她下的手,那你之前对她的宽容无异于放虎归山。
萧景宪道:“尚无确证,但脱不了干系,一并处置便是。”
听他这么说,你放心了一半,另一半悬着的则是因为穿书部门的“古早”标签;你提醒道:“皇兄出手自然是好,不过需让手下人多加留意,万一苏清婉有什么南疆圣女之类的身份呢。”
现在的书中世界时间线全乱掉了,既不是苏清婉重生前,有了你的介入,也不是按照重生后的安排来--至少,之前的萧景宇还活蹦乱跳的。
不过你对此接受度很良好,你到来书中世界就是为了改变,目前看来,你对书中世界的影响是蝴蝶飓风流,而不是拼尽全力无法对抗既定命运流。
“南疆之事你如何知晓?”萧景宪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你脸上,“见过国师了?”
“嗯,”你应道,语速放慢,声音因心虚显得不那么稳,“国师……神通广大,虽未亲见,倒是用纸人传信,为臣妹解惑一二。”
萧景宪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哪怕国师是他亲自请来的,可他到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以对国师看重你一事,萧景宪都觉得意料之外。
“对了皇兄,”你将话题从南疆蛊事移开,看着萧景宪,语气认真,“臣妹想向皇兄禀明一事。关于平王……臣妹想寻个由头,给他安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借此机会将他府中上下彻底清查一番,揪出那背后下蛊之人。”
“苏清婉有很大嫌疑,她这步棋,不过是让事情更复杂了些,有皇兄派人处理,臣妹很放心。”你停顿一下,观察他的神色,继续说道:“但彻查平王府一事,臣妹想亲自经手,为皇兄分忧。一则,这是家事,臣妹出面名正言顺;二则,臣妹也想借此历练一番。” 你隐晦地表达了想回公主府居住的意思,毕竟在宫中行事多有不便。
萧景宪静静听着,待你说完,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有这个心思倒是难得,我也没有什么好阻拦。”
他听懂了你的言外之意,捏了捏眉心,“只是……禁中虽行事不便,却也固若金汤,你独一人在外,风险不小,极有可能你也会被下蛊,你不能再出事。”
你立刻保证道:“皇兄放心!臣妹有帮手,而且国师曾赐福于臣妹,可保平安。”
你将腰带上挂着的那枚血玉解下,“有国师护佑,定能无恙。”
听到国师的名号,萧景宪眼底的担忧似乎消散了些。他最终点了头:“……好罢。你既有此心,又得国师庇护,想做什么只管做去吧。只是务必谨慎,若有不对,立刻抽身,万不可逞强。”
“谢皇兄!” 你松了口气。
“李德海。”萧景宪唤道。
一直候在门外的李德海闻声立刻推门进来,躬身听命。
“带长公主去暗室。”萧景宪吩咐道。
“是,陛下。”李德海恭敬应下,随即转向你,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随老奴来。”
李德海提着一盏宫灯,引着你穿过御书房后一道不起眼的门扉,沿着狭窄的石阶向下,一条幽深的密道出现在眼前,两边是紧闭着的森然门扉。
密道中段伫立着两名带刀护卫,李德海出示了令牌,护卫仔细验看后才侧身让开,李德海这才领着你往密道深处走去。
继续往里走了一段路,李德海从袖中袋子里摸出一把样式奇异的钥匙打开其中一间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轴转动,纸墨气息扑面而来。
李德海踏入室内,将悬挂着的琉璃宫灯点上。
柔和的光晕驱散黑暗,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密室。四壁皆是乌木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卷宗、册子,架子间的空隙仅容一人勉强穿行。
虽然按年份、类别、紧急程度分门别类地贴着标签,但数量之巨,依然令人望而生畏。
“殿下,”李德海说,“此间存放着督军发回的密报原本,近十五年的都在这里,虽有誊抄副本留存,但老奴还是托大嘱咐一句,事关军机,殿下翻阅时务必仔细,切勿私藏、遗漏和损毁。”
“老奴在外候着,殿下若有吩咐,唤一声即可。”他微微躬身。
“有劳公公。”你应了一句,走入密室。
李德海没有关上门,背对着门站着,密室里只剩下你和满架的密报信件。
〈你〉:助手,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需求,是否花费2积分进行资料库关键词检索?
〈你〉:2积分?
〈系统〉:是的,2积分,系统提供的便利按照对书中世界的影响程度收费,影响越小越便宜,纯信息检索只是节省时间,影响微乎其微。注:宿主目前有270积分。
很好,省去你翻回去看上个世界结算的功夫。
〈你〉:使用,搜索关键词“狄戎联合”“许明赫”“许明煊”。
〈系统〉:指令已输入,扣除宿主积分,系统检索中……
〈系统〉:检索完毕。此间资料库中,精确匹配关键词“狄戎联合”“许明赫”“许明煊”的搜索结果为0,二级关联检索结果“狄戎联合”“许明煊”相关报告2份,“许明煊”相关报告17份,“许明赫”被提及3次。
许明赫绝非不存在之人。
心中仿佛有块石头落地,掠过些许得意窃喜。
你的方向是对的。
无声无息间,相关的卷宗被系统从书架上精准推出。你将这总计22份文书资料拢到面前,拂去椅子上一层薄灰,坐定下来,就着琉璃宫灯的光芒,开始逐份阅读。
以狄戎第一次联合进犯前、也就是萧景宪登基后的元启二年为分界节点,在这之前,提及许明赫的3份密报中,一次小规模战争中奇袭成功,一次防务安排里镇守隘口,还有一次是在军功擢升名单里,受封正七品旅帅;提及许明煊的有5份,奇袭游哨、招抚边民、剿匪筑堡、擢升六品校尉、献策采纳。
作为关键节点狄戎联合进犯密报中,没有出现许明赫的名字,涉及许明煊的有“遭遇围杀,收拢残部,绝境突围”和战后论功“擢升副将”,除此以外,你注意到其中一封讲到伤亡情况时提了一句,许巍二子皆负重伤。
剩余的12份密报中皆是许明煊的功绩,击退袭扰2次收缴战马百匹,先登夺旗斩将2次,剿匪1次,生擒敌将1次,夜袭敌方营垒3次,加固城防和修烽燧各1次,擢升领兵五千的都尉。
许明赫自元启二年那场大战、与其兄同被记为“负重伤”之后,便如同沉入水底的石头,彻底消失于所有后续的督军密报之中,再无丝毫痕迹。
然而,潮水会褪去,真相也会浮现。
你思忖半晌,将密报一一放回原处。
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后,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必定是真相。
许明煊就是许明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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