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希时至今日仍然徘徊于那场梦中，虽然那对他而言并非恶魇。魇神蛊住的是另外两个与他同在此梦之中的人。他之于这场梦，就像他之于南唐巍巍然的九重宫阙，始终是客。

梦里有贫血糜烂的南唐宫廷，朝喧弦管，暮列笙琶。面容藏于珠冕之后的皇帝被弟弟割断龙袍，一袭缟素吊死在御花园的古树上，一双新做的黑布鞋凄凄然地晃。长乐宫墙付之一炬，看那高啄檐牙与缦回廊腰，一朝一夕之间皆作尘土。朱红木柱哀艳如血，豆蔻年华的长公主横刀于颈前，珠翠步摇被大火映得通亮。身后是皇帝被人摔断的楸枰，身前是另一个皇兄的刀戟兵卒。同父异母的兄妹于兵荒马乱之中凝眸暂对，兄长说你可以留下来继续享受身为长公主的荣华富贵，长公主说我清楚自己有和亲的价值，但我有一个要求，阿昊必须和我一起留下来。他说可以，向她伸出手，这时朱柱倾圮而下，火光吞噬她的身影。年幼的王爷哭哑了嗓子听不见皇姊的回应，被那收回手的皇兄一脚踹开，轰然倒塌的架梁之椽掩盖了一声声低狺——“戏子生的杂种”……

南唐高阳长公主宇文晏和淮王宇文昊已经被那天倒下的长柱掩埋了，而逃出来的少年少女渐渐长大了。后来江湖上多了一家珠玉堂，堂主是个名叫楚晏的女子，有一双空漠无物的黑眼睛，总在珠帘后低眉信手弹琵琶，而店里的玉器也时时翻新，用不多的钱就能买到别致的首饰，路过此地的羁旅之人总是忍不住为这家店驻足。再后来江湖上的呼啸酒庄改朝换代，新上任的大当家是个眉目浓墨重彩的青年，像是无鞘的弯刀、狼牙或是下弦月，性子暴戾，奉行能动手决不动口，却让自己的产业迅速成为江湖生意最兴隆的酒庄。

然而这世间有相遇，也有离别。当王杰希再次来到珠玉堂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再后来，南唐高阳长公主在江湖流离多年后，重归皇室，远嫁西夏和亲。

她送他的那枚平安扣还熨帖在他的胸口，他却不能再也不能挑开那珠帘了。珠帘后甚至已经空无一人，只余断弦的琵琶和一地粼粼的碎玉。

这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引子·梦里不知身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