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秒钟焦灼又迷茫的对峙后，饿狼首先出声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难道不该由我来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吗？”

“我才是先提问的那个啊。”

“我才是私人领地被入侵的那个啊。”

条件反射般的顶嘴过后，飞鸟茜还是决定率先松口，把被紧攥的手腕从饿狼手里挣脱出来，说明道：“我在医院遇上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她用好像是治愈的超能力把我一下子治好了。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做什么吗？别忘了，英雄猎人现在还属于通缉犯，我理应立刻向协会通报的。”

事实上，飞鸟茜现在根本没有打电话通知协会的心情。她本以为“英雄猎人逃脱英雄围攻”后，自己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饿狼了。但现在饿狼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且他褪去了大半之前的戾气，就仿佛他从未袭击过英雄，也从未攻入过怪人基地，而是一直都像所有和他同样年纪的普通年轻人一样安稳地生活着，这让飞鸟茜的大脑运转完全跟不上了。

“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在怪人协会的混战结束后，我最终逃离了那个地方。”饿狼瞥向一旁的地面，低声说。“在那之后，我希望找一个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休整下来，好好思考自己的前路。我估摸着以你的伤势，至少要住上几个月的院，所以就去翻了你们高中档案库里的通讯录查到了地址，等到你那个搭档收拾了你的东西带到医院去，我就撬开窗户住进来了。如果你不回来，我应该能在这儿蜗居挺久的。”

——果然我之前离家时忘记关窗了吗。

飞鸟茜随着饿狼的叙述望向窗户，但随之进入她视野的光秃秃的花盆让她爆发出了今晚以来最猛烈的咆哮：“你吃了我的小番茄！”

“这一点重要吗！”

——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飞鸟茜不禁无奈地捂住额头，她现在还没有最终决定要离职，出于本能的对工作负责的心态不停地在她心里敲响警钟，毕竟最后一次与饿狼相处时，他们所处的境地太微妙了，在怪人协会，他们必须合作才能带着鼻涕雄逃到地表。现在的饿狼身上没有散发哪怕一丝的敌意，但飞鸟茜在期冀之余还在恐惧。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我们真的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谐相处吗？我们真的……可以像在并肩作战时一样继续信任彼此吗？

“……那么，再跟我说说我和那孩子离开后，Z市发生了什么吧。怪人协会和英雄协会到底怎么样了？”飞鸟茜好不容易从混沌一片的脑海里揪出了一个她好奇了很久的问题。如果是当时处于战斗中心的他，应该能解答她的疑问。她绕开饿狼向屋里走了几步，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来，并示意饿狼可以坐在床上，一副不听到想听的故事就不会罢休的样子。

饿狼不太熟练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新发型，坦诚地坐到飞鸟茜对面，开口说道：“说来惭愧，但我输给波奇了。”

飞鸟茜又花了几秒回想起波奇是那只龙级巨犬怪人。

“我成功反攻了怪人协会的头脑，‘大炯眼’——应该就是你共享到精神交流和感应能力的那个对象——但是，我又输给了她培养的怪人王大蛇。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S级英雄们已经闯入怪人协会的巢穴了，我与遇到的每一个战力对抗，揍翻了性感囚犯、超合金黑光、还有一堆已经负伤的S级英雄。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生了变化。”

饿狼攥起一只拳头又缓缓松开，他若有所思地注视自己的手掌片刻，才迟疑着继续下去：“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但从结果来看，那应该是真正的、生理上的‘怪人化’。与我一开始任性地自称怪人不同，从那时起，我逐渐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无论是不停进阶的武术感悟和用法，还是仿佛没有边界的涌现的力量，都让我相信，我即将完成自己的夙愿，成为世上最强大的怪人了。”

飞鸟茜看着饿狼，无法想象他所叙述出的场面。在蜈蚣长老一战中相遇时，饿狼所呐喊过的话语从记忆中浮现，飞鸟茜不由得喃喃自语：“之所以想要成为最强大的怪人，难道是因为你否认‘希望’本身吗？你就这么……想要终结它吗？”

“我已经不会再这么做了，因为，我输了啊。”

飞鸟茜同样没想到，饿狼说出这话时，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表露出不甘心或是燃起了斗志，他看上去空前地平静。

“虽然那个打败我的家伙从外表来看实在不起眼，这还让我挺窝气的。我坚信着只有绝对的恶才能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和世界性的公正，并为其倾注了自己的一切。但那家伙打破了我的愿景，让我意识到了某些……一直被我忽视了的东西。”

饿狼眼中闪烁着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希望”的火苗，仿佛他回到了尚与电视里的反派感同身受，又对英雄抱有期待的年纪。飞鸟茜为他的明朗而高兴，却又因自己错过了这一切而感到心里像是堵住了一样难受。

——什么嘛。果然用武力是可以说服他的。可为什么我偏偏没能做到呢。我这么长时间来的努力，根本没能让我达成初衷啊。

从高中开始学习武术的六年在飞鸟茜脑海中划过，她曾跑过无数个跨市马拉松，在各处的荒郊野外被老师丢下野外求生，她因矮小的身材和沉默的个性被笑话过，也在长久的修炼中赢得了来自同学们的平等看待，但这一切所带来的欢欣都在首次对战考核中结束了。老师在看过她与各等级的师兄师弟对战后，抱着能击垮她的威势亲自上场，在仿佛永不停歇的交锋后，告诉她——飞鸟茜，你可以很强，但你可能永远都不会赢。不过假以时日，你说不定也可以探索出属于你的战斗方法。

——时间。对了，时间。那位女士的能力不是治愈，而是时间来着。她或许是把我被治疗和自我恢复所需要的时间给快进了。

飞鸟茜揉着太阳穴，把从记忆更深远的地方拉出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虽然你说，你‘怪人化’了，但既然你能以至少看上去是人类的样子坐在这里，还能以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那是不是意味着……”

“这意味着我可以为十八年的人生画下一个句号，翻开新的一章了。”饿狼笑着接上她的话，确定了她的想法。“所以，我才要休整下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我的路还很长呢！”

“你说，如果我不回来，你就窝在这儿不走了对吧？”

“我倒不是那么说的……”饿狼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但没有否认。

“先不管这个。总之，在我从医院回来之前，你是不会像之前那样出门到处招惹人的对吧？”

“大概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我们商量件事吧。”飞鸟茜说着抬手搭上饿狼的肩，他张大了眼睛，挺直后背，但没有躲开。

“请给我两个月——如果那位有超能力的女士没有帮我，我起码还要住院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我会把房子分给你住，不向协会透露你的行踪，努力协助你一起找寻未来的新的目标，但你不能再做出任何危害社会的行为。如果在这之后，我没有做出任何成就……我就不会再约束你了，再之后见面的话，就又是作为英雄与正在悔改的怪人了。”

饿狼微微抽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简单的：“成交。”

——我不该说出带有如此不信任色彩的话语的。我是不是让他感到失望了呢。

飞鸟茜必须承认，她满心祈愿着饿狼能够变得更好，渴望看到他能在洒下光明的世界里大步向前迈进。但是同时，她也自私地希望，不要再次让他消失在她的人生中了。

原作饿狼篇结束后的人气投票页上的读者留言真是太好哭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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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