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

徐复笑着和研究室里最后一个人挥手告别,目送着那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便匆匆把门关好坐到仪器屏前,把兜里快要焐热了的提取器掏出来,插进了连接口。

夜深人静,正适合她搞点小动作——徐复早些时候已经确认过,那项链里的的确确有那么一丝故友的气息。但她并非要替那人隐瞒什么,只是从北京那一件事,到今天这场惨案,桩桩件件透露着诡异。

在徐复记忆里的那人,温柔和善,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绝不是会行此手段的人......毕竟那也是她在心里盖过戳的挚友。

按下启动键,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徐复很早就对研究组提过意见,这提取器哪儿都好,但偏偏第一遍运行播放的时候,要从头到尾完整的走过被提取人生最后的二十四个小时,无法快进。

于是徐复看了二十分钟,实在对于一个老太太逛菜市场并讨价还价的场面没有兴趣,索性狗狗祟祟地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苹果,‘咔擦咔擦’地啃了起来——这要是让伯仁看见,又得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在墙角画个圈圈诅咒她了。

终于在徐复吃完了第四个苹果,快要无聊到睡着的时候,画面一黑,又过了大约十分钟,画面再次亮了起来,两个人脸出现在了画面里。

徐复打起精神,拿起手机对着大屏就是一顿拍,各种角度都有,一股脑地把照片给王震球发了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惨无人道虐杀,视角的主人发出的惨叫已经变成了沙哑的吭吭声,而期间那两个人只是保持完全的沉默。

找到了凶手,受害人眼里的画面已经混乱不堪了,徐复估计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她可没有奇怪的癖好,去看什么虐待杀戮的画面,于是想要拔掉提取器。

就在手握住提取器的那一刻,播放仪里面传出来一句清晰无比的话。

“这是你的错,沈逸,谁叫你不听村长的话呢。”那声音陌生、充满狠毒,和着苦主艰难的呼吸声,撞进了徐复的耳朵里,像鼓槌重重地敲上了她的耳膜。

徐复生生顿住了,瞳孔骤然放大,缓了半天才一寸寸地抬起头,看向大屏幕上混乱的画面。

不知又过了多久,似乎只有几分钟,却又像是过了漫长的一辈子,虐杀终于停了下了,画面里只剩下模糊的、喷溅了血色的天花板。

徐复看着那片天花板,心底是也同样是一片空白,她粗重的喘息声和扩音器里痛苦的‘嗬嗬’声重叠在一起,一起等待接下来的未知。

等到终于出现其他嘈杂的声音时,而苦主早已因为疼痛不再发出任何声息了,只有依然亮着的画面证明她还活着。

‘已经没救了。’徐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像是一记闷棍敲在了她的脑后,激活了她的手脚。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到了一个备注为‘小兔子’的联系人,哆哆嗦嗦地按上了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甜美的语音提示响起,徐复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却只顾着猛地按了挂断键,不死心再次打了过去,直到无数次听到同样的语音提示后,她终于甩手将手机远远扔了出去,看着它砸到了玻璃,摔下来的黑屏四分五裂。

徐复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于是把手伸进嘴里扣嗓子眼,却除了把自己弄得咳嗽干呕,什么都没有找到。

大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徐复平静的面孔,随着她的说话声音,画面出现了剧烈的抖动,扩音器里再度响起那痛苦的‘嗬嗬’声。

徐复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努力地捂紧耳朵,她看着画面中的自己蹲下来,画面彻底黑下来前,是她冷漠中带着一点怜悯的脸。

......

等到怎么也打不通电话的王震球找到徐复时,只看到她靠坐在大屏幕对面,两只眼睛呆滞地瞪着全黑的画面。

“福福?徐复?”王震球吓了一跳,冲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戳了戳她,“你怎么了?”

徐复茫然转过头盯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王震球终于忍不住了,胳膊一伸就要把她扛起来回家时,一声巨大的手机铃声炸开。

王震球喜提了清晨第二吓。

而徐复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到手机旁边,抖着手把它凑到耳边,咧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脸:“喂?你终于接电话了,我......”

“您好,请问是沈逸女士的姐姐吗?”手机开的是免提,对面生硬的男声截断了徐复的话音。

王震球虽然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但是看着徐复一下子白得像刷了一层石膏的脸色,却明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对面可能是一下听到听筒里没了声音,便又‘喂喂喂?您好?’

就在王震球考虑要不要帮忙接过电话时,徐复动了,她微微坐直了一点,尖细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我是。”

“是这样的,这里是城东xx警察局,沈逸女士于前日晚上七点十三分因病去世了,您方便的时候可以来取一下她的遗物。”

挂了电话,王震球愣住了,看着徐复像是僵成了一座雕像,佝偻着坐在原地。又过了半天,她梦游似地缓缓扭头,目光停在了王震球身上,却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站在后面的人似的。

她好像是考虑了一下,而后是眼泪夺眶而出,一脸茫然地流了一会儿泪,毫无征兆地张开嘴哭嚎起来。

王震球听着电话里的名字耳熟,还没想出来是谁,就看见眼前的徐复突然来这么一出,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去桌子上抽纸好,还是先把她扶起来比较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研究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了,听见凄厉的嚎叫声,就想过来凑热闹。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震球当机立断,直接整个人成大字型堵住门,任由外面的人拍门叫喊。

这边王震球还在想怎么把哭得像新生儿一样的某人弄走,以保住她的脸面。

那边徐复嚎着嚎着,那剧烈的疼痛第三次冒出来‘救场’,这一次大概要更严重一点,她直接两眼一翻,‘咕咚’晕了过去。

王震球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扑过去,眼看怎么摇都叫不醒徐复,身后的研究员有围上来的趋势,他索性直接把她抱起来,挤开人堆往外跑。

......

徐复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转头就看到一个金色的脑袋搁在床沿上,她下意识地笑了笑。然而这个笑脸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提取器里面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血色和哀嚎不停地刺激着她的大脑。一种陌生的感觉快速升腾,刺激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王震球醒了。他眯着眼睛抬头,懒洋洋地说:“你醒了?”而得到的回应,只是徐复捂着心口看向他,皱着眉,一脸的便秘样。

“你怎么了?”

徐复没有回答他,只是不断地按揉着心口,在王震球再三追问下,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声音:“......我......疼?”

徐复茫然地一遍遍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那其实不完全是疼痛,但她也不明白那是什么。那感觉,时而像是一张极薄的纸片来回磨那连着心脏的血管,不停地留下细小发胀的伤口;时而鼻腔里像灌满了水,憋得她呼吸不得。

她不明白,王震球也不懂,他也只好下楼去取外卖。

徐复困惑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终于拿起手机给备注为‘黑杰克’的人打了电话,她极尽可能地描述了自己的情况,却得到对面长久的沉默。

“这也是后遗症之一吗?”徐复担忧地追问。

“诱因呢?”对面似乎是个很温和的女人,隐约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徐复想原原本本地同他讲整个事件,可话到嘴边,一阵更浓重的窒息感紧紧攥住了整个人,她只好拼命咽唾沫,试图缓解,最终磕磕绊绊地浓缩为一句话:“我杀了......一个......朋友?还是......那是......什么?”

她不应该犹豫的,但是就在刚刚那个瞬间,脑海里‘沈逸’这个名字突然模糊液化,突破了朋友栏,其中一半溶进了一个未命名的栏目里,那里面孤零零挂着一个名字‘谷畸亭’。

徐复安静了下来,她内视自己罗列整齐的记忆宫殿,沉默地注视着那三个字。

唯一一个不需要查阅记忆资料,她就可以想起全部往事的人。

“不是病,也不是后遗症,这是伤心,对吗?”徐复揉着心口的手慢慢停了下来,眼泪滑过她毫无表情的脸,“和哥哥死的时候一样。”

“六十二号,你是唯一一个学会伤心的新生体,甚至有生理活动反应!”对面极度兴奋的声音传来,“这很成功!看来我给你植入完全记忆是对的!”

徐复继续表情平静地听着那一端滔滔不绝,眼睛里却不停地移除泪水,几乎要以泪洗面了。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你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对面大叹遗憾,开始写写画画翻资料,终于下定决心般嘱咐道,“这样吧,你抓紧时间过来,六十三号快要完工了,我到时候把她拆了,给你修补修补。这怎么回事儿啊......这个损耗的时间长短......到底怎么控制啊......”

徐复低下头,眼泪砸在手背上,那最近开始不太听使唤的左手应景地一颤,她抿了抿嘴:“好。”

感觉自己像个刽子手[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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