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玉走后,空气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陈芫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和云本来就不是多话的性格,再者两人之间实在还没熟到能顶着这场面闲聊的地步。她往两个伤员处靠了一步,真炁顺着掌心逆流而上,妥善地覆盖住了整截断臂。
但光这样,还远不算‘处理好了’。
一来她没法握着这半截手去探看希的情况,二来也不可能提着它赶路,陈芫信手拂过针阵,间或捏住一枚抽出——按理说断肢没有知觉,很难找到穴位,然而她下针的速度却极快,不过数息之间,那截断臂上就扎了十余枚细长毫针。
真炁离体后不久就会自然消散,但通过法宝,在一定范围内倒还能实现无线链接。
她每捏住一枚毫针,就有真炁自针尖开始迅速裹缠而上,及至针尖入肉,留在外面的寸许针尾便也亮起滢滢微芒,勾连呼应之下,竟是经由已然没有真炁流动的经脉,交织出了一张绵密炁网。
这方法哪里都好,就是真炁的消耗量太大,这也是陈芫决定要带伤员回府而非在原地等待医疗队的原因之一——张灵玉不放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抛开其他的不说,路上倘若发生什么二次伤害,她学医十多年的尊严就得埋在龙虎山上。
陈芫这会儿还没想好该怎么把这两人搬回去,颇觉头痛,开始想念成天操心过头但好用的三哥。
不过再想也没用,该自救还得自救,她眼角余光触到萧霄身后那柄折扇,又忍不住顿了一下。
……算了。
陈芫在心底叹了口气,掀下风衣外套,利落地包好了断臂。
那么爱风雅的一个人,要是就这么断了只手,怪可惜的。
陈大夫一贯想到就做、行动力满点。她掀衣服的时候云还没反应过来,等开始打包了才堪堪回过神,迅速脱下外套欲与她置换,又被她头也不抬的拒绝了。
“不用。”陈芫拽住两管袖子,简单的打了个活结。“你那件贴肉,还是我这件隔了一层的比较合适。”
她说话间已完成了包装,手里抓着堆原先装在风衣口袋里的零碎物件,将包裹往云怀里一递,同时手腕一转,杂物就被她粗暴地填进了裤兜。
“这只手……”陈芫原是想让对方做好最坏打算,然而甫一抬头,便正撞上了他的视线——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这会儿对着熟人,照惯例该有的告知便突然说不出口,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转了口风。
“我暂时做了处理,具体该怎么办得回去再看,”她快步走向希,就地取材的解开他斗篷作固定胸壁用,口中同时问道。“你们有什么认识的骨科医生吗?”
云沉默了一会儿。
医者中的好手他当然知道不少,但因为从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一直没机会认识,是以其中最熟的大抵就是面前这位。不过陈芫也没有真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她做完简易固定带后手起针落,眨眼间便在希的人中穴下了一针。
希‘哇’地嘶吼一声,蓦然睁开了眼睛。
闭眼时看不出来,这一睁眼,倒让陈芫看清了他眼底郁结的死气,眼角青筋根根暴起,结成蛛网似的脉络——他既中了尸毒,身上又缠着死灵,要不是这会儿没了行动能力,还真有点难搞。
陈芫面不改色地再下了两针。
“山上没有手术条件,但能借用公司医务室,如果有好的人选,回去就得把人请来。”
云初时还想帮她压制一二,此刻见她应付得游刃有余,原先绷紧的心弦便不由得松懈几分,低低地道了声。“多谢。”
“职责所在罢了。”陈芫摆了摆手。“希中的毒我虽然能解,不过这毒现在姑且分散了他的痛觉,我们既然要走动,那还是等回府再说。”
她话里显然没把这尸毒当回事,五指一拢,空气中剩余的毫针便收束成一股绵密针流,乖驯地沿着她衣摆钻回针囊。
医生都这么讲了,云自然毫无异议,正欲去收地上的兵刃,却见陈芫活动了下肩膀,左手绕过希腋下拖住胸椎,右臂横在他腿弯,左低右高,轻巧地将他抱了起来。
云:……
他突然觉得希没醒过来或许是件好事了。
山东大汉看着不壮,真抱起来倒颇有些分量,不过这点重量对异人来讲也不算什么,陈芫试着走了几步,觉得问题不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云已经将萧霄负在背上——这会儿情况不太妙,有个能跟上自己思路的省心队友真是再好不过,她一向欣赏做事干脆不拖泥带水的类型,心说不愧是陆老爷子门下的精英人才,眼底微微露出点笑意来,折身向张灵玉去的方向迈出一步,言简意赅道。
“跟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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