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拉着我随便进了个小馆子，倒没想到，门口就撞见了熟人。

我看着张灵玉，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刚刚骂了的人，居然还能亲自来堵我。

然而张灵玉看到我后，又看了眼我旁边的王也，径直地朝我走来，我下意识地想后退。

背抵上了一堵人墙。

王也低头看了我一眼，双手插兜，仿佛毫不关己。

堵着我的退路，还装呢！

“师姐，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告诉我。”

“什么？”我想我此刻肯定很懵，我答应过别人的事情海了去，哪里记得清。

张灵玉那眉心又皱了下，似乎不满，还是说：“你在山上说过的，要是我下山了遇到你，你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居然还记得……说实话，那就是我随口一说。

不是，我刚才都那样骂他了，他还能找我计较这点事儿。

敢情我刚才白骂了，我是白伤感了啊！这点事有那么重要吗？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张灵玉果然懂我，看我的表情，眉眼立即冷下来了。

仿佛我是个很没有良心的师姐。

我毕竟在龙虎山待过，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立即要正义凛然地反驳，身后有个声音轻飘飘地说：“那肯定的啊。她能记住什么事儿，说不定就是随口一说。”

我抬头瞪了王也一眼，就你多嘴！

但不得不说，他是真了解我。或许是被我坑多了。

王也却不理我，看向张灵玉，说：“我们正好要进去吃面，灵玉真人不如和我们一起吧。”

我张了嘴正要拒绝，又看了眼张灵玉，张灵玉与我目光对视，我连忙侧了脸，哼唧一声，说：“一起吃吧。”

算了，看他那副被赶下山的落魄样，搞不好看手相都养不活自己。

反正是王也买单。

我率先坐在桌边，先点了自己爱吃的，接着递给张灵玉，十分豪爽地说：“想吃什么尽管点。”

王也瞥我，说：“嘿，真行。这么大方啊。”

我生怕张灵玉以为是我请客，怕他不好意思，我又加上一句：“王道长买单，你可别客气啊。”我转头对着王也笑，笑得春风沐雨，料想王也也不好意思打我脸，连忙拍他马屁：“王道长古道心肠，就爱接济道友，我们都很感激您。”

王也抱着手，懒得跟我计较的模样，只是怼我：“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呢？”

我只嘿嘿笑着，伸手给他倒上免费的茶水，放到他面前，顺便也给张灵玉倒一杯。

张灵玉看看我们，还是很客气地向王也道谢。

奈何张灵玉是厚道人，点单老实得很，点完就还给王也了。

等面的期间，张灵玉喝着面馆里劣质的茶水，捧着塑料杯的样子也依然仙气飘飘的模样，让整个面馆的小姑娘都往他那看，直衬托得我和王也两人跟他不是修的一个道。

“师姐，借此机会，你把事情说一说吧。”张灵玉还记着这事。

我淳淳诱导：“等面上来再说吧，正饿着呢，不好说话。”

张灵玉还是比较好忽悠，他正要点头。王也横插一脚，拆穿我的小九九，撑着脑袋一副要死不活的懒散样：“估计等会面上来了，你这个师姐肯定会说吃完面再说。嘿，等她吃完了面之后，就会立即开溜。她还贼能跑，你抓都抓不着，等下一次都猴年马月了。”

我怒瞪王也，完全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他了，今天这么拆我的台。

不就是带张灵玉吃他的面么？！这才几个钱！

张灵玉有点迟疑，看向我，还是向我索取答案。

“师姐，你是这样打算么？”

我张了张嘴，面对那双澄澈的蓝眸，一时竟做不到睁眼说瞎话，只得扭过头，气哼了一句，瓮声道：“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

张灵玉果真不客气，立即问：“师姐你之前说你下山后遇到一些事情，那是什么事情？为何罗天大醮你要隐藏身份回来呢？还有上次你突然回来……”

我越听，脸越皱。

这小子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多疑问句。

这是把我底裤都要扒光的节奏。

这时候面上来了，我赶紧打算先吃面，张灵玉看着我，我把面先放好，叹气，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听，我饿着肚子都要告诉你才行。谁让你是我师弟呢……这事说来话长，我估计说完也要一个来钟了，但是没关系，谁让我答应了你……”

我一副凄凄惨惨戚戚，但张灵玉显然不懂为难人，要是我的话，估计就拍桌而起直接喊着对方长话短说。但他为人正直，显然不会这么失礼。那蓝眸闪过一丝情绪，我也没细看，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平时还算得心应手，这下子顶着王也那旁观的眼神装样子，就有点难了。

最终，张灵玉还是说：“……师姐，你先吃面吧，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还吃这一套，张灵玉却递给我筷子，说到底他还真是天师府里的一只小白兔，极其容易忽悠。

我突然有点过意不去，吃着吃着，良心发现了一点。

“……你……真不问了？”

张灵玉点点头，说：“师姐你实在不想说，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不想强人所难。”

我良心只发现了一点，不多。所以我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面去了。

吃完后，张灵玉要跟我交换手机号码，说是之前一直联系不上我，要重新给我留号码。

“我没有手机。”

张灵玉惊讶，王也这会倒是帮我说话。

“这是她第一句实话，她真没有。”

我没好气瞪他，什么叫第一句。

张灵玉看了看我和王也，问：“接下来师姐有什么打算？你要和王道长一起吗？要去哪里呢？”

这点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王也自己的行踪就没有隐藏，也很容易查出来，于是我坦白了接下来跟王也一道去各大门派拜访，查探甲申之乱。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下一站还是几个大门派之间打转。

张灵玉点点头，居然给王也作揖，正经地说：“那就拜托王也道长照顾师姐，辛苦你了。”

我不满，在旁边喂了一声，这幅样子像是我给王也添麻烦一样，张灵玉倒像个长辈了。

王也居然坦然地接下，一脸感慨地说：“她真是你师姐吗？你们完全不像啊……你用不着这么客气，这倒霉玩意儿也不是第一次麻烦我了。”

我在旁边简直气死，这两个人反倒聊起来了，我压根插不进话。

在罗天大醮的时候，张灵玉就有了王也的号码，他便没有再要。

我也问他：“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还在龙虎山下摆摊呢？”

张灵玉沉默片刻，便说：“师姐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再留在山下，师父肯定也不想看到我……”

老天师那是磨炼你呢，就你觉得老天师对你寒心了，这真是……

不过我也不想劝他，正好让他自己想一想，别老做一些傻事，我很没良心地点头肯定了他：“对，你想的没错。”

王也看我一眼，我也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插嘴。

“我也应该去别的地方真正历练一番，”张灵玉看向我，“像师姐你一样。”

我连忙摆手，可不，像我这么倒霉的可不好。

不过我真的好奇。

“你怎么被老天师赶下山了？”

张灵玉的表情一变，蓝眸瞬间暗淡，我这话是真的在他心上的伤口又撒了一把盐。

“我……我……”

我看他面露难色，直截了当：“你该不会是擅自下山还骗了老天师吧？”

张灵玉的小脸瞬间垂下，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尽管他嘴里还在说：“……不……”

但根本毫无说服力。

看来我是猜中了。

“男人要么为钱要么为女人……”我扫了他一眼，口无遮拦：“看你这穷的去算命，八成是为了女人啊。”

张灵玉遭受暴击似的，仿佛被我捶到了地里，鬓边白发几乎给大半张脸落下阴影，看起来惨兮兮的。

“……师姐……不是这样……”

这声呼唤让我顿了顿，我看到了一侧王也居然还听着，看样子也是挺八卦的，尤其是昔日的龙虎山高功张灵玉这种人的八卦，任何一个异人都得听上几句。

王也意识到我的目光，也看看我。

我确实有种直面撕开张灵玉这种死别扭的快感，但他眼下喊了我一句，我乐了。

“怎么？只许你问我，还不许我问你？说说吧，你怎么为了女人搞得被老天师赶出天师府？”我越说越起劲，“龙虎山高功张灵玉在罗天大醮说什么男女之别对我而言，早已摒弃之外了，劈女人劈得那叫一个顺手，这下子反倒不好意思了？灵玉真人倒是挺双标啊。”

我承认我是小心眼了，罗天大醮那些事儿虽然我不想，但到底是不爽。

张灵玉垂头，抬眼看了我，良久，唇瓣动了动，凝重地对我说：“师姐，那时候是我不对，对不起。我确实出手重了，之后我也担心过你的伤势，可你当初又不肯跟我相认，所以……我是有些生气了。要是知道是你，我岂会下手这么重。”

我张了张嘴，反倒有点觉得有点没意思。

但是我还记得反驳：“扯吧你！还下不去手！我见上次回去龙虎山你打我挺起劲的啊！那雷嗖嗖往我身上扔！”

“那是切磋，怎么能不动手呢？”

“你看看！还不是双标！”我不满，“敢情拿你一血的人是女人，你师姐我就不是啊！还学人为了红颜被赶下山，张灵玉你真出息了。”

张灵玉的脸微红，怔住了，显然没想到我拿这话到台面说，低了头，攥紧了手，垂眸，却没反驳我。

王也看我，那眼神兴味得很，搞得像我欺负老实人似的，明明是张灵玉自己做的，还不敢承认。

张灵玉这小子，老是这样，我一遇到他这幅模样，就开始没辙了。

“行了，我们两个都是天师府的弃徒。”我又指指王也，“这又有个武当山的弃徒，多正常啊！你学习一下王也道长的厚脸皮，人家比你还早被扫地出门呢，还不是舔着脸到处跑。所以说你难堪个什么？”

王也满脸黑线，对着我磨牙：“有你这么踩着我安慰人的吗？”

“我在夸你的心理素质啊道长！”

“那你自己怎么不说自己？”

我无耻地说：“我太高段位了，他学不来。”

王也：“……”

张灵玉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蓝眸露出无奈的神色：“师姐你真是……”摇摇头，却又没说下去，随即唇边倒是浮现笑容。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张灵玉，还是忍不住凑过去，拉过他的胳膊，小声问他带没带够钱，出去混也是需要资金的。

对于张灵玉，我的心情总是复杂的，毕竟我跟他从小就在师门里学艺。说实话，罗天大醮看他过得太好真有点不爽，但看他过的差，内心也不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对于花女人的钱太过正直，我凑近后感觉张灵玉身子僵得很，搂着他的胳膊都像一块铁板，我惊奇地掐了掐，他立即后退一步，拒绝我的话也说得很是僵硬：“……师姐，不必了……男女有别，还是……”

我一把扯住他，打断他那些屁话：“说什么呢你！没有钱的话你打算一路靠着算命出去混？我的钱你不要，你是打算花你女人的钱？你还挑女人的钱来花？”

“不是，师姐！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涉及到清白，张灵玉立即义正言辞，“君子存于世……”

我把钱一把塞到他手心，将他的五指全部摁住，没听他这些胡话：“别给我磨叽！还君子呢，君子就应该坦荡地承认自己为了女人被扫地出门了。”

我瞟了他一眼，还说：“这钱不是白给你，是借给你的。真以为我那么好心。”我摆手，示意我要走了，转身走向王也的时候，一抹白发跑到我跟前，接着一声“逾越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进我的衣兜，快速地将钱放回了我的兜里，我还没说什么，那白玉似的脸上就有丝红色。

不就放个钱，搞得好像是占了我便宜似的，老天师都比这张灵玉开放。

还没等我说话，张灵玉就说：“这钱我不能收。”他十分认真，反驳着我刚才说他花女人钱，着重强调：“其他人的钱我也不会收的。至于……”

他停顿了下：“女人什么的，我并没有此打算。”

我挑眉，颇为无语，笑了下。张灵玉撇开脸，而后对我说：“师姐，如果你再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我逗他：“只能遇到麻烦才能找吗？”

张灵玉一怔，转过脸看着我正色道：“当然不是，只要师姐你愿意来找我，我随时都会帮忙。”他眉心痣又皱了下，“只要师姐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渺无音讯，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我一时兴起：“就算是我做错事，你到时候也会保护我吗？”

张灵玉一脸凝重，点头：“自然！”

待张灵玉走后，我看着他那飘飘仙骨似的小身板啧啧称叹，这叫什么？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顾着别人！这真是龙虎山的一朵大白莲！难怪是老天师的心疙瘩！

我回过头，看到王也抱着手，倚着身子，看我。

我莫名：“怎么了？”

“看不出啊，铁公鸡居然拔毛了？”他上下扫视我一遍，冒出这句话。

尝试月更行不行……（不行的话当我没说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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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这旅程，一起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