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便在这众人都放松的时候,杨逍在人群中走了一遍,未看见范遥的身影,便向张无忌询问有没有看见范遥的去向。

张无忌回道没有,倒是旁边的闻苍松闻言脸色一白,惊恐结巴地说道:「范、范右使刚刚进谷里去了,似乎还没确认他出来的身影!」

打胜仗的喜悦在这句话下瞬间冻结。

「你说什么?!」明教高层几人一齐叫道,张无忌急道:「你怎么就直接让他进去没阻止!」

闻苍松回不了话。他压根没想到范遥不是只在巨木上看看,而是看着看着就干脆进去一探究竟,况且范右使向来任性,根本没人能拦住他。

吴劲草说道:「糟糕,我们五行旗刚刚才向谷中发过一轮攻击,里面几乎无处可躲,难以生还。」

眼看张无忌脸色越发难看,五行旗掌旗使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继续说话。虽说平常范遥也会陪他们练阵,但少有五旗一起上的时候,更不用说他们五旗刚刚是全心全力的攻击,没有一丝放水留手,在这情况下,范遥武功再怎么厉害,还是不容乐观。毕竟范遥自己也说过,洪水烈火旗的招数并不好应付。

现场鸦雀无声,法王、五散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无忌解释安抚,纷纷把求助目光看向杨逍。杨逍若有所思地看向谷里的方向,并未出声。

场面凝重,张无忌实在冷静不下,急着要进谷查看,却被杨逍一手拦下。杨逍看起来不慌不忙,非常冷静。对于范遥还在谷里生死不明的消息,看似并不担心。

「杨左使!别拦我!」

「教主,里面还很危险。毕竟才刚刚被烈火毒水攻过。」

张无忌气得甩开杨逍的手,「你也知道很危险?!那你就让范遥待在那种地方不去救他?!」

「教主息怒,遥弟他不会有事的。」

杨逍说的冷静又肯定,但张无忌怎能轻易相信。

「那可是烈火跟毒水,即便范遥身手再怎么好,在五行旗围攻之下,他哪可能躲得开!」

「教主,属下这么判断自然是有道理的。请先冷静一下。」杨逍转头问向闻苍松,「闻旗使,谷里的那些柱子,承受的住你们这波攻势吧?我记得在安排时我有特别要求。」

「是,柱子做过防火防水处理。」闻苍松速答,「只要不被长时间火烧泡水或是外力斩断,柱子都能安然无恙立一个月不是问题。」

杨逍再问韦一笑跟殷天正,「鹰王、蝠王,你们昨日在这里战过,西部山谷的地形你们最清楚,并非完全无处可躲吧?」

两人都回以肯定的答案,一旁的辛然补充说道:「山壁上有能躲藏的地方,收拾战场的时候确认过,但不确定是不是每一路山壁都有小径。」

杨逍向天门的部下命令,「派几个人做上防护进山谷查看。若我没猜错,范遥此时不出来找教主归队,应该是在里面清扫侥幸存活的残兵败将。通知他,即刻归队。」

天门的门人领命而去,烈火跟洪水的副掌旗使也随后跟去。

「我也去。」张无忌道。他不能接受在这里干等消息。

杨逍本想阻止,因为他不想让张无忌看到谷中的那些人柱诱饵,但看张无忌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同意。「好,属下随你一起进去。里面危险,其他人就不必跟了。」

进谷里的最终只有张无忌跟杨逍两人。原本也要进谷查看的天门弟子及副掌旗使们,被张无忌拦下,他觉得既然里面危险,那就不必让更多人去涉险。对此,杨逍也同意。

谷内跟谷外简直两个世界。惨绝人寰的场景直接印入眼帘,烈火尚未熄灭,脚下土地泥泞,空气中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放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尸体,各个死状凄惨不一。

张无忌见这惨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为这些死者感到遗憾与不忍,那是他作为医者的仁慈本性,但做为明教教主,他很清楚不管此时他说什么都显得万分虚伪。

那是元兵,是敌人。

他剩下能做的,只有吩咐教众将这些敌人安葬。尘归尘,土归土。请少林寺诵经掉念,是最后的仁慈。

眼看张无忌紧皱着眉,视线不定的四处张望,杨逍猜他是在找范遥的身影,却又怕真的在这些尸体中看见范遥躺在其中,便开口安抚,「教主莫忧,遥弟身边有暗部在,那些暗部视遥弟为天,他如果真的出事,暗部们不可能毫无动静,早就来向我求援了。」

张无忌这才懂杨逍如此冷静不担心的原因。虽说是稍微放心了些,但总是要把范遥带走的。

两人沉默的向谷底走去。

在经过沿途耸立的柱子的时候,张无忌问了这些柱子的用途。杨逍见此刻柱上已无头颅,想必是范遥在用这些柱子当立足点时觉得头颅碍事,随手取下乱扔,而后又被烈火毒水毁成灰烬。既然没有留下任何惨忍的迹象,杨逍便没把人柱的事说出,仅说成是料想范遥会在谷里逗留,特别为他安排的求生装置。

张无忌暗自佩服杨逍的先见之明。

就在快接近谷底的时候,暗部的陵跟聿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抬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请停步,不宜往前了。」

张无忌有种既视感,想当初在牢房时,暗部们也是这样拦下他们的。也就是说,范遥现在十之**好端端的不知道在那后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恐怖事吧?

张无忌首先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思搞事,那至少能确定范遥性命无忧。

「他在做什么?」张无忌问。

陵跟聿互看一眼,陵回道:「确认有没有没死透的漏网之鱼,给敌人补刀中。」

张无忌纳闷,「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接近的吧?」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杨逍心里正犹豫要不要跟张无忌说明范遥的「补刀」,绝大多数都是斩首,不过一路过来,也不是每具尸体都身首分离,看来他这么多年来多少还是进步了些,没有坚持连看似死透的人都还要斩首。而且,范遥本人的状态还是另个问题。

对于张无忌的疑问,聿回答,「主人累过头了,现在精神有些紧张,无法辨识敌我,警戒范围内会动的东西会直接动手攻击。这时候靠近,太危险了。」

杨逍闻言抚额,心中的担忧验证,觉得头更痛了,无奈叹道:「所以就要他不要勉强了,收拾善后这种事原本也不该是他来办,也不替我想想,到时候还要负责回收他有多麻烦。」

「杨左使?」张无忌有点反应不过来。

便在这时,两名暗部同时回头,又互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移动到张无忌跟杨逍的身后。

没过一会,稍远处有个人影出现,身影看似是范遥。他拖着一杆枪,蛇行四处走动,很刻意地踩着附近的尸体,一感觉到脚下的反应与触感不对,手上的那杆枪一转一挥,咽喉断开,重新让漏网之鱼魂归刃下。

杨逍没能阻止张无忌看见这幕,只听到张无忌发出不忍直视地抽气声。另一边视线内正专心办事的人影察觉到异样,目光冷冰冰地射了过来,下一刻,那杆枪便跨过几十米的距离迅速地飞向这边。

「!」

杨逍侧身闪过,目光并没有移开范遥身上。在他身后的张无忌将那杆枪接下,转了个枪花卸掉力道,再往杨逍那看去,却见范遥杀意十足地扑向了杨逍。

这回杨逍没避,反倒向前几步,抢先拦截范遥的攻势,徒手接下不认人地杀招。范遥下手极其狠辣,咽喉心脏下阴,攻击目标全是要害。杨逍虽不意外他的攻击狠戾迅速,但实际对上多少也是觉得难以应付。毕竟在武功日日进长的情况下,他俩胜负五五开,如果范遥又不认人,那会更难毫发无伤的拿下。

两人飞快的过上几招,杨逍一遍又一遍的拦下阴狠的招式,眼看范遥攻击快狠准,反而少了清醒时会搞的小手段,杨逍心思瞬闪,干脆就拿发疯中的弟弟练个招,抓下范遥往咽喉抓去的手,五指一拂,力道轻巧不重,落点恰到好处,一瞬间就让范遥力道全失。范遥脑袋本就没有非常清楚,没想过会被轻松拿捏,招式又是稍微陌生,反应慢了,再反应过来要出手,便被杨逍抢了先机,没两下双手就被擒拿胁于身后,下手力道角度差点让范遥直接骨折。

「还有力气认出我是谁吗?」杨逍问道,手上用力抓痛了自家弟弟,见他没了挣扎便放松了力道。他看出范遥的失常,最大起因是过于疲累无法正确判断。

「刚刚没有,现在有。」范遥没挣扎,就这样维持着被杨逍擒拿的姿势,背对着杨逍放空了下,然后才突然转头看向张无忌,「抱歉教主,刚刚没意识到是你,我以为是敌人,所以才出手的。你要是对属下的不敬感倒不悦的话,就处罚我吧。」

张无忌把枪往旁边随手一丢,面上十分担心的快步过来,直接捧起范遥的脸,「少说那些没必要的请罪,你太累了,脸色有够糟的。」他示意杨逍放手,随即在范遥身上四处拍拍,同时观察范遥的神情变化。

范遥的表情几乎没变,目中空洞,脸色苍白,神情带着不明所以的呆滞与天生的柔美,衣上脸上都带有着血迹脏污,让他看起来更没人性。

「这一役都结束了,现在,跟我回去,你得好好休息。」张无忌强硬道。

范遥脸上表情空白,目光动也不动,抬起手,看着缓慢而沉重,别人看着都费力,他指向山谷的某一处,「那区,我还没确认。请教主等一下──」

「不准,那种事还有其他人能做。范遥,这是命令,我说,现在。」张无忌这回学聪明了,压根不给范遥说完的机会,同时从自己兜里掏出随身小药囊,没两下翻出对付范遥的特效药,直接命令,「吃下去,我带你离开。没睡饱不用起来。」

范遥盯着药看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什么药,面有难色,「现在吃这个的话,我连这山谷都走不出去。」

杨逍道:「不必走了,你看你是要让我带还是让教主带都可以,你选吧。」

范遥一脸不愿意,「我就一定得选吗?不能我乖乖跟你们出去,回房间后再吃?」

「不行。」张无忌笑着拒绝。心里想着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出去又混进人群里不知道跑哪了。

「不然就放我自己在这睡吧?我哪儿都能睡的,反正应该也没几个活口安全无虑──」范遥垂死挣扎,但看张无忌跟杨逍眼色不善,唯唯诺诺又委屈的哀道:「外面一堆人,明教内的人也就算了,可还有六大派──我不要这样被带出去。」

真没想到是在在意这种事。

张无忌失笑,没打算理会范遥的小抗议。手上的药直接往范遥嘴里塞,盯着范遥委委屈屈的吞下去,本来脸色就累得苍白,吃了药之后更是无精打采。

就像范遥所言,药吞下去,没过一会,他就觉得难以控制身体,长长地叹了气,看向张无忌,用仅存的意识想了下,还是选择往杨逍那边倒下。杨逍自然接下他软倒的身体,毫不犹豫地抱了起来。

「教主,除了让遥弟好好睡觉以外,也要求他好好吃饭吧?他与一个月前相比,又轻了。」

张无忌颔首答应。

一旁的陵凑上来,接过杨逍抱在手中的范遥,说道:「教主、杨左使,主人就交给吾等送回房吧。谷口外面人多,吾等走另一条路避过众人,送回小姐身边休息。」

「这样也好。」张无忌拨拨范遥的头发,搭上他的脉搏,「他太累了,应该会睡过一天。还好这几天这么多事,他这样疯闹也没把自己弄受伤,好好睡上几天应该就能回复正常。」他看向杨逍,续道:「杨左使你也是,这场战役多谢有你们的协助,才能如此顺利。」

「教主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杨逍行礼。

张无忌道:「等等出谷后就先休息吧,等晚上再办个庆功宴犒赏一下辛苦的弟兄们。」

「好。」

.

这一晚少室山下欢声雷动,明教义军和各路英雄庆功祝贺。群雄连日在少林寺中吃的都是素斋,口中早已淡得难过,这时大酒大肉,开怀饱啖。比较令人哀伤的是,由于范遥睡得不省人事,张无忌还不准人去吵,明教这边的人难过没有这顶级厨师开伙,吃不上美味料理,庆功宴上不够完美,让张无忌好气又好笑。

席间张无忌跟常遇春、徐达聊得起劲,徐达赞起张无忌的妙策,张无忌本想说明他的计策大有漏洞,若非杨逍跟范遥的填补,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但杨逍在他身边暗示,张无忌便改口谢过是两人的义军来的实时,再加上正巧得到了岳武穆的遗教才能化险为夷。

说到这,张无忌拿出《武穆遗书》递给徐达,「这本兵书于我受益良多,徐大哥,我现在就将这本兵书转赠于你,希望你继承岳武穆遗志,还我河山,直捣黄龙。」

徐达大吃一惊,连忙推辞,「属下何德何能,怎敢受教主如此厚赐?这书还是教主留着吧,况且比起属下,杨左使应该更适合这书。」

杨逍挑眉,说道:「徐兄弟这是什么话,在下又不像徐兄弟你们时常在战场上征战,既然如此,看这书又有多大的用处?这兵书要给谁由教主说的算,还请徐兄弟慎言。」

同桌的殷天正、韦一笑等人互看几眼都没说话。周颠本还要说「那书本来教主不是已经给了杨逍,这番转赠杨逍你不生气啊?」,但旁边的彭莹玉反应很快的摀上周颠的嘴,没让那俩人知道这书本来应该要给杨逍的。如今张无忌又拿出来给别人,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什么事,看杨逍面不改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心疼这书,他们还是不要多话好了。

张无忌说道:「比起杨左使,这书更适合在前线奋战的你,这是我的决定,徐大哥不必推辞。我为天下苍生而授此兵书于你。」

听教主如此说,徐达汗流浃背,不敢再辞,说道:「属下谨遵教主令旨。」他将《武穆遗书》供在桌上,对着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随后又拜谢张无忌赠书之德。此后徐达果然用兵如神,连败元军,最后统兵北伐,直将蒙古人赶至塞外,威震漠北,建立一代功业。

随后这晚,少林寺的广场上彻夜欢庆,群豪饮酒吃肉,谈天说地,在共同经历过一场奋战之后,中原英雄不再将明教视如妖魔淫邪,反而诚心佩服,群豪的凝聚力更加提升,从此倾心归附明教。

群雄与明教义军们彻夜狂欢,尽醉方休。待众人彻底消除战争所带来的辛劳疲累,已是过了隔日午时,各教派群豪纷纷向空闻、空智告辞,明教因为谢逊跟范遥都还在睡暂时留了下来,徐达与常遇春也领明教义军先行离开。另外由于周芷若也还没醒,峨嵋派也留了部分人员下来。武当派原本就只来了俞莲舟跟殷梨亭,后又来了张松溪,也就三人而已,眼下宋青书的伤势尚未安定,三人稍做讨论后,便也暂留几日。

.

就如同张无忌所言,范遥睡到自然醒,刚好过了一天。张无忌这少年医仙医术高超,时间算的刚刚好,范遥刚醒还在发呆,张无忌便进屋给了一碗汤。教主投食向来不拒绝,一碗汤喝下去,迷迷糊糊又睡了回去,隔天醒来同样还在放空,同样还是张无忌,只是那碗汤换成了粥,乖乖喝完又睡了一天。

等到第四天范遥再次醒来,这回睡了整整三天,累积的疲累都消除的差不多,很快就醒神,坐在床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屋里,心中默默回想他上次被这样强迫连续投药是多久以前的事,有点数不清了,但同样是教主的杰作,只是那个教主是阳顶天罢了。

想起阳顶天,范遥不自觉地露出了淡笑,心情挺好。直觉告诉他还是别出门溜达,省的到时候张无忌找来又找不到人要生气,便在屋里简单的伸展了下,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

桌上没有饭菜,只有水,但在不知水是谁拿来的情况下,范遥连碰都不想碰。

开了窗,屋外是片树林,听着风吹落树叶的声音,范遥转过头,坐到窗台上,就这样看着门口等外头渐渐靠近的人开门进来。

来的人自然是张无忌。范遥状态恢复的很好,听脚步声就能辨识出来。

张无忌看到他已经醒了倒是意外几分,见他坐在窗台吹风,也没要他下来,走上前把手上的药碗递给他,「你醒早了。」

范遥看了一眼药碗,苦笑,「该不会我喝完又要躺一天吧?」

张无忌笑,「这次没放会让你想睡的药了,睡了三天也够了,补气的而已,喝了吧。」

说真的,即便里面加了料,管他是毒是药,反正只要是教主递给他让他吃的东西,他都不会拒绝。范遥接过碗,喝了一口药汤,随即被苦的差点吞不下去。

他懂良药苦口的道理,但这也未免太苦了吧?范遥忍不住瞪着汤碗不想喝。

范遥都还没生出要不跟教主商量一下这药能不能不喝的想法,张无忌倒是一眼看出他的排斥,温声道:「全部喝完不要剩,那是最后一碗了。」

教主发话哪次没听?范遥眼一闭一股脑地就把药灌完。

「好苦。」范遥把碗还给张无忌,不忘抱怨一下。

张无忌笑了笑,随手把碗放在一边,也跟着坐上窗台,目光没看范遥,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范遥见张无忌表情凝重,暗想大概又是自己惹出的事让他心烦了,正准备下窗台换个位子让张无忌好好问罪,却被张无忌抬手一拦,无声制止。

「教主?」

「只是聊聊天而已,我没有要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

范遥笑道:「教主这么说,那果然是我惹出来的事吧?是哪件事被你发现了?」

张无忌没好气的白眼他,看了一眼外面,又确定附近真没别人在之后才开口,「昨日,成昆死了,是你动的手脚吧?」

范遥瞇起眼,灿笑,回话却不是承认,「我从跟鞑子打完之后便一路睡至今,教主这判断也太看得起我。」

「三天,跟你当初说的时间一致。」

「我不过就瞎说。成昆当时是重伤无误,但武功没废,少林也有不少药材,好好调养也不至于要命。莫非少林的人狠下心来不救他吗?」

「救了。但没救活。死因,走火入魔。」张无忌转头跟范遥对上眼,看见对方眼里的毫不意外与冷漠。范遥安静没说话,张无忌移开视线继续说:「在成昆死前,我正好在帮空闻大师疗伤,所以当时的情况我有看到,成昆死前的表现与脉象,确实与走火入魔无二异。」

「毕竟七伤拳伤心脉。成昆如果心急不肯静养,导致走火入魔也不是没可能。」

「确实有这可能。在场只有我一人学医,死因是我下的,少林的人都信了。叹道一句『因果报应,苍天有眼』,这事就算完结。」

「少林接受了这死因,但教主你不这么认为吧?不然你不会觉得与我有关,还直接来问我。」

张无忌点头,「在成昆断气后,我注意到成昆的后颈处有一段黑线。范遥,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张无忌转头看向范遥,目光里没有任何愠色与责怪之意。他当时就猜出真相,但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语。

范遥回以微笑,没有回答这问题。这其实,就是默认。

「我当时很庆幸我让你睡了三天,让你避过了嫌疑。」张无忌续道,「黑线蛇毒,中毒者不出三天,内功失控走火入魔而亡。这才是成昆真正的死因。这也是你不废他武功的原因。杨左使说的不错,阳教主当年死于走火入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你的原则你的手段。」

「全部正确。教主英明。」范遥没有再做任何的辩论,干脆承认。事实上他从不介意他动的手脚会不会被人发现。

「何时下的毒?你跟成昆照面的时间,就是你拷问他的时候。」

「就是那时下的。教主,我当日带在身上的所有武器,全都粹有黑线蛇毒。那把匕首多次与成昆的血肉接触,蛇毒下的很足。而救命药也无法解黑线蛇毒,它唯一的解药是冰线蛇毒。不过我认为少林的人不会对蛇毒有所研究。」

张无忌叹气,「此事杨左使知道吗?」

「并未告知大哥,不过大哥还是自己猜出了九成。他太了解我了,我很难瞒过他。」

「那你还有事瞒着我吗?」

「可能有吧,我其实也算不清了。」

范遥说完,本想再解释点什么,但看看张无忌对这答案没有不悦,顿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张无忌听到范遥这样回答,心中也不太意外,他这样问也不是想要知道那些秘密,那只是随口一问,不管范遥答有还是没有,他都不在意。而范遥这模糊的答案,反而让张无忌更加安心。

这是没有多加思考的答案。这是完全信任他的证明。

张无忌笑了笑,「那我到时候再来问你。」他离开窗台,没再继续这话题,突然注意到桌上的水连动都没动过,回头纳闷问道:「你起床后连水都没喝吗?」

范遥点头,「起床后就只喝了你刚刚给我的药。」

张无忌这才意识到一般来说,喝完那碗那么苦的药后,正常人会去找水喝,但范遥也只是抱怨了很苦,却没有其他动作。该不会──

「这水有问题吗?」

「我没喝。我不知道。」范遥不懂张无忌怎么突然问这个,走过来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喝下,「没问题,教主要喝吗?」

张无忌知道范遥喝那一杯只是为了试毒。原来如此,难怪之前都没察觉异常。虽然听杨逍说过很多次范遥不吃东西,但没想过他居然会极端到连水都不喝。

「我不用。那水没问题的话,你再喝两杯。」

见张无忌死死盯着自己,范遥不明所以听话又喝了两杯,喝完后困惑的稍偏了头表达疑问。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得再喝一点水罢了。」张无忌说道,伸手给范遥搭脉,「果然,缺水,还有些气血不足。你自己都没感觉吗?」

范遥无辜的摇头。他从小的经历,养成了他对吃食没什么**,也很耐饿耐渴,对他来说,只要足够维持生存所需就行,张无忌给他吃的东西,恰好有达成这个条件。而且他才刚醒不久,食欲更为低下。

「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你有想吃甚么吗?」

「教主不必麻烦,我其实──」

「你不饿?」张无忌打断他反问,「就算不饿也得吃。」

简单一句话堵的范遥哑口无言。

「杨左使特别要我盯你吃东西,他说你又变轻了。事实上这两天我自己试过,以正常男性体格来说,你确实有点轻了。」

「…………」自己会变轻,范遥其实不太意外,毕竟自从脱离需要陪张无忌、赵敏等人吃饭后,他进食的次数大幅缩减,会变轻是理所当然。只是听张无忌这样说,范遥就想问,莫非他昏迷不醒的这几天里,教主你亲自来抱过吗?天啊,一想到就有点羞耻了。

范遥这边羞到不想说话,张无忌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可脉象看起来也没什么大问题,正要开口询问,却看到范遥目光落在门口。

来者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即便面孔不甚熟悉,但看范遥没有敌意,张无忌也能立刻判断这人应该是范遥的暗部。

张无忌没出声,他感觉气氛不太对,定眼细看,发现那暗部脸色不太好,唇色苍白印堂略黑,正打算去给人把脉看一下,身边范遥吐出了短句。

「在哪?」

「后山。」

没头没尾也不影响范遥的判断,他二话不说的跑出了门,张无忌反应慢了没拉住人,看范遥急成这样准没好事,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安,是该要追,但在经过暗部时,还是停留一步给人把了脉,张无忌原想耽误这一点时间并不碍事,却在看清脉象后,被惊的表情大变。

严重内伤,寒毒入侵心脉,可以说是危及性命,他甚至连右手断了。这其实是从表面一眼就能看出的重伤,然而范遥却连点在意都没有,直接就抛下他跑远了。

虽说早听说过范遥对自己的暗部严格且心狠,但没想到他真能无情地无视眼前受伤的部下,他甚至连一句言语关切都没有。

张无忌运起九阳神功,还是先帮伤者驱毒,然而才刚刚开始,暗部就制止了张无忌的行动,「教主,别在我这费心,请先去帮主人。」

「可是你的伤势几乎致命!」张无忌哪能对伤者见死不救。

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暗部有救命药,一时半刻死不了。教主请先去。」

「教主,请把暗部放在最后。」与此同时,另一名暗部也现身劝道:「玄冥二老偷潜入少寺山,跟杨左使交了手,你还是尽快过去比较合适。暗部的伤亡你不用在意。」

「玄冥二老!」张无忌听到这名字也倒抽一口气,一瞬间懂了为何他会被寒毒侵蚀,又想到那边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连忙急问道:「你们还能撑段时间吧?我先去那边看下,晚点回来。」

「教主不必挂心,暗部也有负责的医官,请你先去帮主人,他应该要气到发疯了。」

这真的是个非常糟糕的坏消息。

张无忌无心多加理会这边了,脚上运上轻功,没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树林里。

两名暗部目送张无忌远去,身负重伤的音开口问道:「晔应该不会过来吧?」

刚刚被陵调过来确认音伤况的岚回道:「不会。晔自然是被调去主人那了。」

「那你觉得我要多惨才不会被主人究责?」

「第一,杨左使的伤并无大碍,第二,装可怜点让教主心软插手。主人被哄好了,我们自然能全身而退。」岚看看音的脸色真的惨,被寒毒侵蚀连双唇都发紫,是惨,但可能还不够惨,「需要我再断你一根肋骨吗?再让你晕到教主回来救。主人那边大概只会对你见死不救,被教主救回来后再好好道歉,主人先被哄过了,大概也懒得再跟你计较。」

音吐出一口冰冷的寒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听起来挺不错的。能避过主人的怒气就好。」

「那就这么做吧。」岚结论。抬手往音的胁肋一击,干净利落的达到断肋骨的目的,随后趁着音痛得头昏眼花,手刀往颈侧一切,击昏了他。

岚把伤上加伤的同僚抱起,放回屋里床上,往他心脉处点了几个穴位,确保寒毒不会攻心夺命。他看着昏迷的同僚,低喃了句,「教主拜托你得好好哄主人,别让他把气往我们这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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