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走后宋青书整天无精打采。

宋远桥可瞧不上儿子不思进取的过活，直接把他调到二师弟手下。

俞莲舟除了日日督促武当九阳，又教了青书纯阳无极功，日常更是把监督小辈弟子们的训练也交给了他执掌。

宋青书当面不敢怨言，私下抱怨不断，“这原不是七叔的活吗！”

“好事呀，大师兄，”冲虚道：“师傅师伯这把你当未来掌门来培养啦。”

“难说，”宋青书可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七叔的，“兴许是莫老七偷懒，才把活推给我。”

他忙的脚不沾地，连清虚给他讲太师傅回信言明向少林求助失败，宋青书气极也只敲桌以示愤怒，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开口咒骂了。

待得太师傅归来，他心念念的呆小弟却没跟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太师傅拉过宋青书，对女孩说，“青书长你几岁，是武当三代弟子之首，芷若如有事，寻他便可。”

“见过宋哥哥，”那女孩依着张三丰的介绍招呼道：“小女周芷若。”

他要不着刻个新的木雕换了这玩意儿吧？

宋青书盯着小姑娘手里捧着他雕那丑兔子想。

太师傅讲得下山之后经历，他带着无忌师弟在少林拜访被拒之后，归程至汉水之畔时遇到鞑子滥杀，他老人家出手制止恶行后，救的一个叫常遇春明教中人，和船夫之女，也就是这小女孩，周芷若。

五婶的娘家天鹰教便是明教分支，整个教派历来行事透着诡异隐秘，武林中人对之甚为歧视，蔑称为魔教。宋朝以降，官府也视其为眼中钉，对魔教诛杀极严。

但据太师傅所言那个常遇春却是个慷慨好爽，忠义诚信之徒，听闻无忌师弟重毒难愈，便主动提议带师弟去找蝶谷医仙胡青牛治病。而芷若小姑娘本来与父亲二人是汉水江上的船夫。鞑子无道，追击所谓叛贼，不顾寻常百姓死活，周船夫无辜中箭身亡，只留女孩一人孤苦于世。

原本常遇春向太师傅保证设法妥为照料小姑娘，但后因要带无忌去蝴蝶谷，太师傅便做主把女孩带回武当，另行设法安置。

四师叔招呼青书给女孩找间屋子，他便把人安置在三代弟子共宿院落旁的小客房，告知若有事便大声唤的，他们自会来相帮。

小姑娘很是乖巧的点头称是，端详他半天，“宋哥哥，你就是无忌哥哥说的大师兄吧？”

宋青书挑挑眉：“呆小子还说过我？”

周芷若点点头，把与无忌师弟间的事详细讲于他听。

无忌师弟寒毒侵入脏腑，太师傅为了暂保其性命而点了他各处穴道，师弟行动不便，芷若便帮忙喂食，二人相互宽慰间，无忌把对远离武当后的念想倾诉于小姑娘。

芷若心知武当众人挂念张无忌，思索言辞尽量避得担忧，只借用与无忌师弟聊天所知的话夸宋青书可靠。

但青书在遣词之下也听出不少细节，才晓得太师傅为免他们担心，很多事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师弟命苦，”他感慨到，“老天不仁，尽赶着折腾好人。”

“张真人说在少林碰了壁，便有常大哥带着去找大夫。”芷若宽慰他到，“无忌哥哥吉人天相，善心善果，定会无事的。”

宋青书笑了笑，想到自己担忧师弟，小姑娘却也是亲父新丧，还惦记着安慰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便拉着人去库房看缺什么备置。

为迎太师傅归来，宋青书和几个师弟忙了许久，安置周芷若，忧虑呆小子，接风晚饭也没心情吃几口。但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坏心情也阻止不了饿肚子，他半夜实在忍不了，摸起床跑去偷吃的。

结果回程路过女孩的屋子却听到轻微抽泣。

宋青书犹豫再三，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问：“周妹妹，还没睡了吗？”

屋内霎时安静些许，一阵轻微响动后，门被打开，周芷若有些诺诺歉意到，“宋哥哥，吵到你了吗？”

“没有，”宋青书端着一盘果子点心吃食，道，“我睡不着瞎逛，”他仿佛没看到女孩的红眼与泪痕，佯装提议道：“周妹妹要不要一起？”

周芷若为这突来的邀请一愣，“哎？”

“我带你去赏月最好的地方！”

是真武殿房顶。

饶是初入武当周芷若也知晓这大殿顶肯定应该不是随意让人上下的，一路惴惴。

今夜不过上弦月，实属不是什么赏月的好时节，但这里望见的婵娟恰好依着山而过，林间小径洒下一片赤银，万籁俱寂，只余山溪潺潺，夜虫清吟。

周芷若自己小生长在江浪渔船上，山间夜景确实稀罕，这下见得只觉心旷神怡，心情也好些。

宋青书脱下外套给周芷若披上，小女孩连连推道：“我不打紧的宋哥哥。”

“披着吧，山间夜风易寒，”宋青书道，“上一个[不打紧]的娃娃躺了好些时日呢。吃橘子？”他把剥开半个的橘子塞给小姑娘，问到，“周妹妹不习惯吗？”

周芷若闻言，知他果然被自己吵到，有些歉意道，“………让宋哥哥操心了。”

“这算什么操心的，说的生分了。太师傅既带你入得武当，那你便是武当人了。”

武当三代弟子，年长拜入师门者有之，带艺从师者有之，宋青书为宋远桥之子，非是最年长，确是自幼拜入，排行最大。宋青书便自诩大师兄，对每个刚入了武当的年幼娃娃皆关切照顾。而遇到无忌芷若这些父母双亲离世，再加一个身中毒伤一个柔弱女娃，便更生怜悯之心。

半夜人静最易感伤，他话说的情切，周芷若听着也亲近，便忍不住把心事说与他：“母亲亡故时我年幼，记不真切了，但多年来与爹爹二人相依为命，谁知一朝便……”

周芷若说到悲伤处，眼泪又下来。

顷刻间家破人亡，只觉孤单凄凉，难过无比，之后跟张真人一路奔波劳累，顾不得伤心，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现下在武当安定下来，却又想起父亲惨死那日，尸身随小船漂走，自己日后忆起家人，却连祭拜之处都未有，越发哀痛伤心。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宋青书没带手帕，见到女孩垂泪，慌神片刻，慢慢伸手轻轻环住芷若的肩，“莫忧心呀，芷若妹妹，以后我便是你家人。”轻声安慰着，“君若婵娟我为星，夜夜流光相交映。日后喜怒哀乐宋哥哥皆陪着你。”

青书的安抚让女孩彻底卸了心防，侧在他肩头洒泪成河，似乎想在这一场痛哭中，将过往的悲伤，当下的惆怅，来日的恐慌一并流尽。

他哄她几个时辰，直到后半夜小姑娘困急睡了过去。青书把人背回房间盖好被褥才回房休息。

哄得小姑娘的代价是宋青书自己在课业频频犯错，又被罚抄经。但经这一晚，他与芷若二人确实亲近不少。宋青书又拜托长辈在面向汉水方向给周父立了衣冠冢，周芷若感激万分。他无意间唤了声“芷若妹妹”，换来女孩直称他“青书哥哥”。

宋青书最为疑惑那丑木兔子怎么到了芷若手里，被告知女孩和无忌分别时将给师弟抹泪的手帕送给对方，呆师弟便把木兔反赠与芷若。

兔子恰好与她属相相符，女孩甚是喜欢和感激。

但手艺人本人实在瞧不上黑历史在自己眼前晃，又雕了只精致的新兔子想换掉扔了，结果芷若妹子像极了无忌师弟的反应，说什么也不肯，只把俩兔子放枕边，言道，“这样小兔成双对，也不会寂寞了。”

她这一言被宋青书记下，不几日，雕了个小牛犊，过几日又雕了小羊羔之后干脆雕满套十二生肖，床头是盛不下，就放在窗台，满满当当好不热闹。

一日芷若来了兴趣，便求要跟着学宋青书做木雕。但几次划伤手，他便不忍对方再继续了。

可又几日，青书是没见到女孩再拿刻刀，但手上的伤却一日多过一日。

睡前吃零食坏牙啊喂！

九年制义务教育内的小朋友贴贴，还不是爱情的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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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芷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