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桂小太郎就这样擦肩而过，一共所说的话加上标点也就连一百个字也没有，只这么短短的一面，就头也不回的、向各自的方向走。

不过，总归还是高兴的。

同窗、战友、伙伴，哪怕有其中任何一个身份，都是足以让人珍视的，更何况是这三个人呢？

承载着同样的过去，背负着一般无二的罪孽，就算目光所望的远方风景不一，他们各自所凝望时，也觉得彼此像是镜中所倒映出的影子。

“有资格拯救/制裁自己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啊。”

——会忍不住的这样想着。

此时的高杉，并不知道这个在脑海中随意掠过的思绪，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一语成谶。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吧。

因为他们同样固执，都不过是用悲伤的眼睛，看着这个自己被遗留下的世界，然后向着钢筋铁骨的道路尽头撞上、非得头破血流的……笨蛋，罢了。

他理了理袖摆，把亲眼看到假发仍然活着、没有死在最后的战场和其后幕府追捕之下的喜悦，珍藏，——隐藏起来。

不能被过去的情谊动摇。自从他目睹老师的头颅、决意让整个世界化为火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注定同过去的一切为敌了。

等到当真面对面、刀刃相向的那一天，又还有多久呢？

他不知道。但是也不畏惧。

这注定是他的血，他硬挺的骨，他扭曲的灵魂，狰狞着、咆哮着，……向往的，末路。

身后的穿越女探头探脑，满脸写着“明明刚才还高兴的呢难道被爆炸波及伤口疼起来了吗”，他没有解释，只是微微阖着眼，觉得相逢时最后一丝释然也从身上剥离，那只熟悉的野兽刨着爪尖、露出森白的牙齿。

***

上杉琉璃觉得这些天高杉又有些像是……最开始，在江户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那种危险的样子。

明明什么出格的动作都没有，就是让人忍不住悄悄地后退，像是身体抢先一步、明白了心灵的恐惧。

不过，奇迹般的，她倒并不是很害怕。

到底为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啦。但是总觉得那层引而不发的悲伤下隐藏着癫狂，深深的癫狂下，又埋葬着过去的喜悦……哎她干嘛说得这么文艺，总之大概就是因为看见了攘夷JOY四分之一然后又想到了老师吧。

反正她已经总结出来了。松阳老师绝对是这几个人的软肋，而高杉晋助尤甚。基本上每次对方心情不定的时候，只要往这个人身上联想一下那多半没错，不是直接原因就是间接相关，妥妥的。

她穿越的时候银魂还没有完结，也不知道空知猩猩到底想画个怎么样的结局出来。记忆里最新的一话还是将军暗杀篇的开端，——上杉琉璃纠结了一下，还是坚定下来。虽然她的确很喜欢那个没有丝毫架子、为了民众甘愿充当一个国家的傀儡的小将，但是，但是……天平的另一头是高杉晋助，这唯一的一个理由，也就足够了。

就这么时走时停，在上杉琉璃觉得气温开始下降、秋天快要到了的时候，她碰见了另一个……虽然说戏份还挺集中，不过不管从哪种角度上看，都蛮悲催的人物。

冈田似藏，又被叫做“人斩”，一个可悲又可怜的家伙。

在上杉琉璃的印象里，那就是一只因为太过想要向主人摇尾而擅自行动的恶犬。在被人一脚踹断了前爪之后，即便狂吠着撕咬……最后也还是呜呜咽了气。

不过，她并不是那种因为透过三次元屏幕上所看到的东西、就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贸然指手画脚的狂妄者，——更何况，前车之鉴，那个已经死回去了的夜兔，还近在眼前呢。

而且！！这家伙现在并没有拴上狗链！正在很凶恶的看着这里啊！！

上杉琉璃一头冷汗，牙齿打着颤、软着腿一步步向后挪，争取变成一个再合格不过的背景板、不要给她家高杉大大碍事。

话说这不是传说中的杀人现场吗！！！红樱篇里的回忆杀果然是打上了柔光啊我勒个去！！！呕——高杉大大就看你的了！用嘴炮把他驯服成成汪汪撒娇的吉娃娃吧，干巴爹！

……她家高杉大大像是有些嫌恶的瞥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走了！过去！！

上杉琉璃傻眼了，有点想跪。

不管穿越女在心底咆哮什么，这个沐浴着森寒月光、浓烈的血腥气，还有新鲜尸块的角落，都已不在冈田似藏的关注范围内了。

他张狂的笑着，抬起血迹斑斑的刀刃，杀气四溢——

“你很强吧？我啊，我能闻得到——！”这个双目失明的男人激动的全身发颤，死死咬着牙、腮帮上肌肉紧绷，“来啊！用你的鲜血祭奠我的刀！像你这样强者的鲜血，一定美味的不得了啊！！”

被人用刀尖相对着，高杉只是厌倦的笑了笑。他不屑的转开视线，半点没有要警戒的样子。

“像这样软弱的刀刃，还能够斩断些什么吗？”

他面色坦然，遥遥的望着月色，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不得了的话。

“非得要破坏什么的话，这个腐烂的世界，不是还等着有人祭奠吗？”

似藏愣了愣，有些恼怒于对方的狂妄，但恍然之间，却觉得仿佛全身心都在为那寥寥几语所描绘的破灭景象而颤栗。他木然立着，而那个人就要从面前离开。半是恐惧半是兴奋的，他握紧刀：“你、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一片的视野里，他恍惚看见一道极其耀眼的光，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迄今为止引以自傲的世界。令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呱呱叫着的，是这样一个破败又狭窄的井底。

嘶哑的哼声传来，他觉得手上一轻，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柄斩人如麻的刀已被斩断！

破碎的刀刃仰躺在血泊里，他却对曾经视如性命的武/士/刀弃如敝履。他屏住呼吸——

“高杉晋助。”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落下，像是飞蛾终于望见篝火。

***

终于有一天，高杉告诉她，他们要去船型屋上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冈田似藏已经加入了鬼兵队，来岛又子也见缝插针的追着他们的足迹，打着汇报工作的名义、来拜访了几次，有一回上杉琉璃还看见了河上万齐，带着大大的耳机和深色墨镜、有条不紊的总结着什么，不过她还没有见过萝莉控……哦不，武市变态——还不对，武士变平太。不过她想，总有一天，她会全都见到的。

这样漫长的一路走下来，她隐约觉得，高杉就像是在静默的……告别着什么。

最后一站，他们止步在一个偏僻的乡村。

高杉安静的站在路口，那张一直按捺着癫狂的面庞，一点一点的，柔软下来。

显露出了她从没有见过、也从不敢想象的，极其温柔的神色。

她不再向前，伫立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看着他悠然的往前走，熟悉的像是回家一样。

汹涌的时光向前倒流，同样的暮色垂落在身上，嘻嘻哈哈的三个小小武士奔跑着打闹、争抢着最接近老师身边的位置。

如今，一切疮痍过后，这只是一个满身狼狈的学生，拖着疲倦已极的身体，寻找归巢罢了。

上杉琉璃蹲在路口，努力什么也不想，怕自己又丢脸的哭出来。

等到天色尽暗、附近的蚂蚁都一队队爬回地底、她的腿已经半点知觉都没有。

——高杉回来了。

一身极艳极颓的和服，华贵的紫色，绣着翩若飞去的灿金蝴蝶。

右手里，握着支烟管。

嗯……不管怎么样还是心疼高杉大大，哎。

琉璃子没看到后面虚出场。要是虚的身份暴露太早，估计高杉得疯……而且琉璃子压根不会隐瞒高杉的，所以就这么决定了。就算要改变，也要等后面别的穿越女出来蹦跶。

再见，曾经的高杉晋助。就算你背向繁华，身负孽火，也愿你终有获得宁静的一天。

——于2016年1月17日

谢谢清音 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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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