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

汐奈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如今已经知道，在这具身体被镜所拥有主导的那些年里，镜为了完成天照院的各种任务而制造出了许多人格，眼前这个名为“杏子”的人格，正是迄今为止所制造出的最后一个。

但是，除了镜，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其她的“自己”。至于其余各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曾经有过的人格，大概已经早就消失了吧……

“不，并不是消失，她们确实都曾存在于这个世上，就算是你这个最初的身体拥有者，也没有权力去否定她们的存在。”杏子一眼便看穿了汐奈此刻心中所想，向来柔弱的她此刻却是坚定地反驳着另一个自己。

汐奈一瞬间竟被眼前这个论武力值远不如自己的杏子给震慑到了，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人，内里那份执着所产生的能量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叹服，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弯折了灵魂的人。

一时间，汐奈也有些无措……她该怎么做？她要怎么做？她……

就在这时，刚刚还一脸坚毅严肃的杏子却是笑出了声，反而主动上前几步：

“别紧张，面对我时你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啊，因为我们本身就互为彼此。或者说，每一个之后诞生的我们，都是你灵魂中某一部分的无限放大。”

如果说镜是汐奈的人格中代表着的迷茫、绝望、残忍、痛苦等一切的负面集合并将其无限放大，那么杏子便是汐奈人格中所拥有的对爱与信任坚守执着的无限延伸。

“人本就是无比复杂的物种，不然的话也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光亮面、阴暗面、灰浊面，没必要去回避、去否定，但究竟能够成为哪一种人，那就要看心中选择向着哪一面追逐了。人无法生来就让自己成为光明无瑕的圣人，但是可以选择去努力成为想要成为的自己。”

说话间，杏子已经在汐奈的面前站定，然后伸出双手，环抱住了汐奈，头微微低垂，靠在对方的脖颈间：

“所以，比起去否定、抹杀，和解会更好一些吧，这才是真正战胜了那个弱小的自己。”

汐奈僵硬在原地，神情定格，却是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有一股温热的感觉在涌动，嗓音带着丝沙哑地开口道：

“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和解吗？”

“没错，和解是相互的，所以别觉得自己是主人格就居高临下地对我们‘施舍’和解哟。”杏子故意一副赌气地样子说道，然而语气却是如她平时那般温柔，“而且，我说了，我们其她人格也都是独立的，虽然我是你心中对爱情执着的那面，但是……我执着的也是山崎君！才不是执着你那个粗鲁又可怕的鬼兵队总督，所以不要混为一谈！但是，我并没有你勇敢的那面……勇敢到简直是个痴汉。真遗憾，到最后，也没能亲口向山崎君告白啊……”

汐奈终于也是轻笑出声，闭上了双眼，嘴角扬起一抹和杏子别无二致的笑容：

“虽然你用这副身体对除了晋助以外的人表现出爱意还是会让我很不爽，但是……嘛，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你口中那位山崎先生的话，我会告诉他的，曾经有一个叫杏子的女人喜欢过他，很喜欢，非常喜欢。”

“这样啊，那么……谢谢……”杏子笑着说道，含着笑的绵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眷恋，却并不悲伤，“果然，还是有些羡慕你啊……”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汐奈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力道一点点减弱，直到再也感受不到。

一如眼前的女人，就这么一点点消失不见，而这个昏暗无尽的空间里，似乎也多了一点点光亮。

“要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啊。”汐奈依旧闭着双眼，只不过这次，泪痕终究还是顺着脸颊滑落。

混沌空间里的另一处，镜独自抱膝静坐着，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

刚刚杏子和汐奈的对话，她都有听到。

呵，那两个女人，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蠢啊。

这么想着，那张始终冰冷如机器的脸上却是第一次有了一丝鲜活的表情，并且不是那种癫狂、愤怒、绝望，而是真正的像正常活人一般，有着对“生”的向往。

……

战舰的单人监牢里——

镜已经记不得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过去多久了，宇宙里本就没有所谓的昼夜之分。

她也没有指望过天道院来救自己，虽然她是前奈落三羽之一，但说白了也不过是天照院的一颗好用的棋子而已。而已经沦为俘虏的棋子，也就丧失了价值，一颗弃子罢了。

会有人定时来给她送饭，虽然她其实并不需要，毕竟她体内还有着来自于虚的不死之血，即使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至于高杉……这些日子以来，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她知道高杉有来过几次，但也都只是站在她看不到的死角里远远地看着她罢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从未出声戳破，仿佛彼此间一种无言的默契。

“砰——！”

一声碗碟碰撞的声音，今天的送饭者比起别的人粗暴了不少。

镜沉默地抬起眉眼，看向眼前这个有着“红色子弹”之称的金发少女。

把饭放下后，来岛又子居高临下地忿忿地俯视着眼前的“俘虏”，不怎么友好的眼神中却是忍不住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好奇。

也许是那目光实在过于炙热，这些天来从未与任何人交流过的镜有些不舒服地抬了抬眼皮，语气平静无波地出声道：

“有事？”

一出声，反倒是让原本气势十足的来岛又子有些不自在了，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如同深渊泥潭一般，一个不慎便会被其送入地狱……嘁，果然是天照院的乌鸦啊。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晋助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沉默地放在心头的那个女人啊！

但是……这次，的确是她跟随晋助大人这些年来，第一次看到晋助大人这么在意一个女人。而且，并不是那种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爱意，要更加难以言说一些……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但又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喂，你……你和晋助大人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吗，你不是晋助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怀念的那个女人吧？或者说，你跟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你是长得很像她吗……”

镜微微挑了挑眉头，开口的话语如同拥有引诱的魔力一般：

“哦？高杉晋助心头的那个女人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而原本就陷入了多年前回忆中的又子，在听到这引诱般的话语后，也下意识地说道：

“当初，我刚刚被晋助大人救下的时候，总觉得晋助大人好像是在通过我看到什么人，似乎是在我身上看到什么人的影子……当我问他时，他只说我和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是个笨蛋……”

当反应过来把自己此刻心头所想就这么说出来后，又子也是又羞又恼，连忙止住话头……怎么就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镜在听完这些话后，却是冷笑了一声：

“他说得没错，那个女人的确是个笨蛋，而喜欢上那种笨蛋的高杉晋助只能说是比笨蛋还要愚蠢的家伙。”

“你这混蛋女人说什么！不许诋毁晋助大人啊！”原本对镜还有些忌惮的又子顿时火冒三丈，也什么都不怕了，只想先把眼前这女人收拾一顿再说。

这时，镜却是撇了撇嘴：

“高杉当初可是被那个女人在全鬼兵队面前托举过、被那个女人拿棺材砸过、脑袋被那个女人按进水里过、甚至还被那个力大无穷的女人用头槌撞晕过……都这样了还对那个女人心心念念，啧，不是愚蠢至极的蠢货是什么？”

听到这一大串的往昔黑历史，又子顿时石化了，连连摆手摇头表示不信：

“不……不可能！晋助大人才不会那么的，那么的……抖M啊！”

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不信的话，可以叫高杉亲自来过来当场对峙。”

听到这话，又子下意识地回怼道：

“哼，晋助大人才没有那么闲呢！他已经回江户了，我们鬼兵队的其他成员也会随后跟上。”

“江户？”

“没错，告诉你也无妨，我们马上要展开一项针对幕府的大行动……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次的目标是，将军的脑袋。你也别想着趁机开溜，会有人留守在这里看住你的。”

“哦，是吗。”镜语气淡然地应了一声，随即唇角微撇，嗓音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意味，“你知道……你的晋助大人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女人吗？”

“为……为什么……”这个话题倒是直戳了这些年来一直致力于攻略高杉晋助却始终没有成功迹象的来岛又子的心头。

镜的嘴角微微咧开一个弧度：

“过来一点，我告诉你其中的诀窍……”

……

战舰里的储存备用逃生舱的仓库里，镜一脸冷漠地扫视了这些单体逃生舱，选择了其中性能最好的一个。

正准备拉开那个逃生舱的门时……

“虽然身上的血腥气甩不掉，但是这次竟然意外地手下留情了啊，杀手小姐。”

仓库的大门处，同样暂时留守在战舰上的阿伏兔双手环胸倚靠着门框而站，歪过脑袋，斜斜地打量着镜。

镜当即进入了防备状态，握紧刚刚战斗时夺过来的匕首，随时准备攻向对方。

倒是阿伏兔懒洋洋地举起双手摆出一副投降的样子，示意自己无意战斗：

“还请把杀气收一收，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或者说……虽然鬼兵队总督和我们的笨蛋团长这两位大将目前不在战舰上，但如果不是我事先安排过的话，你真以为你能这么轻松就‘越狱’成功啊？”

用几秒钟判断了这人话语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后，镜也收起了手中的匕首，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目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当是卖我那位‘前辈’一个人情吧。”阿伏兔回道。

“你卖给她的人情，用不着卖到我身上，别把我和她混为一谈。”镜冷硬地说道，眉头微微皱起，“我现在就把这个人情还给你，互不相欠。”

“哦，你打算用什么还？”

“情报。”

“情报？”

“是的……有关天照院的首领，那个传说中的死神‘虚’，和包括高杉晋助在内的那几个地球武士所一直心心念念的‘吉田松阳’，他们之间的关系……”

镜简明扼要地说完后，无视掉阿伏兔还没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中回过神来的表情：

“等到你们和你们的大将们会和后，你可以把刚刚我说的那些告诉高杉晋助……如果以后有缘再见的话，还请告诉我高杉晋助知道这些后是什么表情，我还是有些好奇的。”

说完后，镜便坐进了逃生舱里，准备发动。

发动前的最后时刻，又回过头来，最后说道：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麻烦转告你那位笨蛋团长……告诉他，他果然还是和曾经一样，很弱呢，甚至可能更加弱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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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