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街的组头?嗯…知道了…没丢?啧!”
“澡堂的老板娘?…她家孙女不叫这个名字啊?…行行行…”
“当铺老鬼那边问过了?…没有?…他家不是白毛啊…”
......
“喂,白毛小子。”登势走出酒馆门口,目光落在蹲坐在不远处楼梯旁的银时,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和一种了然的疲惫。
银时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猩红的瞳孔没什么焦点地对着她:“...好吵”。
登势嗤笑一声,一口浓烟喷在冰冷的空气里:“呵。”她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查过了。吉原、歌舞伎町、城下町…连城外几个破落村子都托人问了。没有人家丢白毛金眼的小女孩。”
银时还是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深红的瞳孔轻微扩散。他很是烦躁地扣了扣手指头上已经长好的血痂,懊恼自己多管闲事,并没注意到新鲜血珠开始重新在指尖汇聚。
“一只没人要的野猫...”他终于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手指倒停止抠挖了。
“野猫?”登势的烟斗在牙齿间磨了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野猫还能抓个老鼠充饥。这小东西,除了吃、喝、占地方、惹麻烦,还能干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市井妇人惯有的、对累赘的刻薄估算,“瘦得跟竹竿似的,卖去当苦力都没人要!”
银时抬起头,深红的眼睛没有聚焦地对上登势,表情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无神,慢吞吞地说,“那丢出去好了……啧死,都是她的命…”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但说到‘死’这个字时,牙齿不小心咬到颊肉,铁锈味弥散口腔,让他无神的眼睛起了一丝波动。
登势猛地吸了一口烟,转过身,木屐重重地踩在地板上,走向房门。
就在她伸手握住冰冷门把手的瞬间,脚步停住了:
“丢出去?行啊,等她能爬起来了,你亲自扛着她去城外乱葬岗,挖个坑、立块木牌,记得亲手埋!”
“至于现在——”她猛地拉开门,门框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医药费、炭火钱、被褥钱…老娘记你账上!双倍!”
“砰!”
第二天,灰蒙蒙的天光渗入纸窗,登势酒馆二楼的杂物间弥漫着劣质烧酒、霉味与药膏。云栖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木制天花板,她耸了耸鼻尖,好怪的味道……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脑袋一片空白,只有一种努力回想的眩晕抵抗力。
噔噔噔!沉重的木屐声伴随着粗暴的推门声响起。
云栖坐起身来,看向房门位置。同时视线注意到角落处也坐了一个人,正睁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动不动。
“唰”门被拉开,云栖跟着看去。
只见一位气势汹汹的老婆婆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走了进来,脸色很是难看,让云栖心里一个咯噔。老婆婆把碗往不远处一个倒扣的空木桶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浑浊的目光落在云栖身上。
"云栖,"她冷笑一声,"你的名字?老娘可是翻遍江户户籍册,都没发现这两个字啊!"
然后突然扯出怀中一件单薄的里衣,抛在呆呆看着她的云栖身上。
“说!”她锐利的目光钉在云栖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伪装,挖出她刻意隐藏的秘密,“你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云栖拿着里衣有些不解地偷偷瞥向老婆婆,里衣触感丝滑绵软,但触及到老婆婆那阴沉沉的脸又不敢问什么,只装模作样地翻起里衣,竟然在衣服内襟侧发现对称的‘云栖’二字。
这是我的衣服?云栖抬头看向老婆婆。
老婆婆更加哼了一声,“我们穿的起这么好的料子吗!说?你家人是谁!”
这问得云栖一怔,挪了挪唇,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我是云栖……家…家在……”
登势婆婆一直盯着云栖,这会儿腮帮子咬得发酸,一把掐住云栖下巴,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装失忆?那些拐子的腌臜手段,老娘年轻时见多了!"
“唔……我不知道。”云栖下巴被掐得生疼,她只能硬邦邦地挤出这句。
登势几乎是咬着牙根低声咒骂道:“混账东西!喝粥!喝完给老娘把碗刷了!别想白吃白住!”
云栖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十分憋屈和戏剧,但都被一种更强烈的失忆等迷茫笼罩。
看也没再看云栖一眼,“砰!!”世界终于回归了原本的安静。
登势走后,云栖也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地,冰冷的地面让她惊得一抖,快步来到放着稀粥的空木桶旁,端起碗又小步地跑到被窝里,把脚伸进去,小心地在床铺边吃。
期间她的目光不自觉扫过那个雪白的头发、一动不动看不清神色的男人。
云栖就一直看着那个男人,端起温粥,嘴里小口地吞咽着,温热的暖意顺着喉管一路滑到肚子,在胸膛蔓延开。喝到一半,她放下碗,眼珠子来回转动,然后低头刚好瞥到碗沿自己喝粥的印迹,不太合适的想法毅然冒出。
云栖不再看他,假装忽视心中独食的些微内疚不适,咕噜咕噜把粥喝了。
来自不远处对方明显打量的视线让银时很是烦躁,以及对方吞咽动作的轻微声响,让他强烈感觉到旁人存在的气息他绕了绕腹部正在结痂泛着痒意的伤口。
外面太冷了,云栖就穿了一件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和服,那件属于她的单衣倒是被云栖叠好放在一边。
现在云栖目前属于失忆状态,说真的,她很想问面前唯一的男人,但对方生人勿近的姿态比她还感觉失忆落寞……
在被子里待了半天,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呯呯砰砰”声像催命符一样,催着云栖起来,老婆婆那凶神恶煞的脸时不时闪现,实在是坐着不自在,云栖耐着性子哄着自己起来洗碗去。
云栖一鼓作气掀开被子,脚丫子快步跑到门前,等她一拉开,突然一股巨大的扯力在她身后。
云栖疑惑地转头…
这人是什么时候到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吗!
“干吗?”云栖干巴巴挤出几个字,顶着那面无表情的视线着实让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男人不说话,就俯视云栖。
那视线像透过云栖一样,莫名瘆人,脚底凉气蹿上心尖,激得云栖打了个寒战,这家伙不会就一直这样吧,怎么感觉像个傻子啊?!
“哥…哥,你想洗碗吗?”云栖犹犹豫豫地跟对方沟通,举着碗示意,还讨好作势地碰了碰他拽住自己后领的手。
那手青紫皲裂,云栖拿着碗凑近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气,看着这样一只手云栖真不好意思让他帮自己洗碗,做动作只不过希望对方明白意思后给个台阶快速下。
可她是万万没想到,云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中那道完美的圆弧,然后是“噗!”得一声掉进雪地的闷响,急着云栖抬脚就要下楼,却被对方一把拎住胳膊拽着。
“啊!你?!”云栖气急败坏地扯住这个人的衣袖,真是没想到,看着这么沉默老实的一个人,怎么闷头就给她搞出这么一出啊喂
楼下听到声响的登势,出门去看结果就发现自家碗趴在雪地里,云栖听力极好,能听到楼下的人传来“吭哧吭哧”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而被扯住袖子的银时完全不在乎,他拽住气得脸都有些红润的云栖,抬头扫了一眼雪地,就看见登势弯腰捡起碗的手用力得颤抖,捡起碗的登势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重重地踩着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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