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饭点，食堂里人很少，小白饿得不行，端了两只烧鸡和几条烤鱼埋头苦吃，完全不在意形象的样子。

“话说……”比比东端着盘子坐到他身边，想了想还是开口，“刚刚听你醒来的时候说了‘晴明大人’，那是什么意思？是你认识的人吗？”

“嗯……梦到他就不自觉地说出来了吗……”小白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他的话，应该算是我的主人……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主人……？”比比东有些意外，“以前从来没听你提到过呢。”

“嗯，因为他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小白垂着头，雪白的短发落在颊边，挡住了脸上的神情。虽然看不清小白的脸，但是比比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低落。

比比东忍不住咬住了嘴唇，有点后悔提起这件事了。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对小白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吧。

“不过没关系。”小白抬起头，脸上是热情洋溢的笑容，“晴明大人不会忘记小白的，所以不管在哪里，小白也不会忘记晴明大人的！”他的尾巴尖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不过想想的话，狐狸本来就跟狗是近亲呢。比比东看他并不低落，忍不住松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耳朵：“那就快吃饭吧，我等下有事情想问问你。”

“你问吧，我听着呢。”小白从嘴里剔出一根骨头，含糊不清地说。

“其实长老大人邀请我们去武魂城……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比比东有些不好意思的卷了卷发梢。

“你的意思呢？”小白伸出舌尖舔了舔手上沾到的油，问道。

“我……我想去武魂城。”比比东垂下纤长的眼睫，轻声说。

“嗯，发生了这么多事换个地方生活也好……”小白说，“那么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吗？”

“嗯……”比比东点头了，“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

“那好吧。”小白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真的？”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而让比比东不好意思了起来，“还要你一直陪着我，其实我……”

“东儿。”有人突然打断了比比东的话，那个身材圆润的执事大人端着餐盘站在一旁，“我可以跟你们坐在一起吗？”

比比东脸上的表情冷下来了：“三伯。”

“别那么冷淡嘛。”他自顾自地坐到了比比东对面的位置，脸上带着些恶意促狭的笑，“毕竟是我救了你们啊。”

“是吗？”比比东冷笑，“你是为了我们吗？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东儿。”他脸上轻浮的笑消失了，“如果你这么说的话，这话可就没法聊下去了。”

“我本来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话可聊。”比比东冷笑。

“你是在怪我？因为我没能救下小玉？”

比比东脸色一白，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不，不怪你……”这的确怪不到他头上，一切都怪她自己，是她太弱了，没有守护身边人的力量。

小白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沾满了油的手指。他有些纠结的看着自己油腻腻的手，最后还是悄悄伸出手把比比东紧握的拳头松开——她手上有伤，指甲断了两根，还不能用力握拳。

比比东感受到小白温暖的指尖，忍不住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人。小白鼓着腮帮子，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

比比东心中的低落被这阳光般的笑容驱散，她看着小白，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对面的男人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比比东冷冷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你大可以放心，我对爵位没兴趣。如果是你要袭爵的话，我不会反对。”

比比东自己是不想继承爵位的，除了她以外，能继承爵位的就只有她三伯和萨维斯。虽然她并不喜欢她三伯，但很明显的，萨维斯更加讨厌。

“那就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男人市侩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些许真挚的神情，“你要知道，东儿，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三伯。”

比比东没有接话，她只是微笑着看着小白：“吃完了吗？我带你去见长老大人。”

“诶？”小白有些茫然，“去，去见长老？我吗？”

“人家特地来邀请我们，不管去不去，总要给个答复的吧？”比比东说。

“那……那好吧。我去洗个手。”小白似乎有些慌乱，连头上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卫生间在哪？”

“走廊尽头左拐。”对面的男人心情很好地说。

“哦，哦。”

看到小白走远，男人精明的小眼睛又看向了比比东：“东儿，你要知道，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这种场面话你还是说给自己听吧。”比比东丝毫不给他面子，她端起自己和小白的餐盘，转身离开了。

……

与此同时，卫生间里的小白正努力做着心理安慰。那个千寻疾只是个魂斗罗，他已经成熟期了，就算是封号斗罗也看不出他是妖的。

这样想想，他也定下神来，他洗了一把脸，白皙的脸颊和颊边的银发沾着水珠。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

身后的走廊传来了女孩轻快的脚步声，是比比东。

小白随手用衣袖擦了擦脸，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西鲁城武魂分殿的权利已经暂时被千寻疾接管，原本属于比尔斯的主殿此时也变成了千寻疾办公的场所，比比东从小在这里长大，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主殿。

和以往不同，此时的主殿门外都是披甲执兵的高大侍卫，他们的实力都不弱，最差的也有四十级的魂力。

比比东右手拉着小白的手，左手手指微微曲起，敲响了红木的大门。

“进来吧。”门内响起了清朗的男声。

千寻疾身上穿着一身白衣，衣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一头灿金色的长发，融金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让他看上去年轻又英俊。作为武魂殿的下一任教皇，他通身的气派完全当得起教皇二字。

小白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喜欢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光风霁月，但是他的眼睛太浑浊了。

“我听东儿说，你的名字是白藏主？”千寻疾放下手中的卷轴，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为了表示对他和比比东的尊重，他甚至站了起来，微微躬身，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是。”小白垂下眼帘，冷淡地说。

“银发红眼……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容貌，”千寻疾问，“你从哪里来？或者说，你是哪个家族的人？”

“我没有家族，从很远的地方来。”小白依旧冷漠。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比比东疑惑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怎么回事……小白好像对千寻疾有敌意的样子……但是为什么？无论怎么看，长老都是个很好的人啊。

“没有家族嘛……很好。”千寻疾并不生气，他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你今年几岁？修为如何？”

“七十岁，七十五级。”小白信口胡诌。

七十岁？七十五级？千寻疾忍不住一愣，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看起来明明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居然已经是魂圣了吗？等等……他魂力外放，想要试探一下小白的实力。

六十级，六十五级，七十级……

无论千寻疾如何增加压力，小白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千寻疾放弃了。就算是他，要对只低自己八级的魂圣造成压力也是很困难的。他相信了小白的话，并挺直了脊背，俯视着小白，金色的眼睛里带了些许轻蔑的神色。

他本以为看不出小白的修为是因为他有特殊之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七十岁的魂圣，恐怕终其一生也就是个魂圣了，这样的人武魂殿有很多，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果然。看到他的眼神，小白面色微冷。这位长老大人，和源赖光完全是同一种人。

“那么，东儿，你已经决定了要加入我们了吗？”千寻疾把攻略的重点放到了比比东身上，他柔声问道。

“我吗……”比比东下意识地看向了小白，“如果小白同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那么，这位魂圣大人，你愿不愿意加入武魂殿呢？”千寻疾毒蛇一般的目光缠上了小白。无论小白同意与否，比比东都必须加入武魂殿。当然，如果小白答应了，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答应，他也会动些别的手脚。

“好啊，我可以为你们做事。”小白同意了，他澄澈的眼睛对上了千寻疾的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千寻疾眼睛里的轻蔑，“但是你要知道。这并不代表我加入了你们。”

“什么意思？”千寻疾脸上的表情冷下来了。

“要搞清楚，我跟你们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不是从属与被从属的关系。”小白露出了一个天真且无辜的笑，“呐？”

千寻疾眯了眯眼，眼睛里出现了危险的恶意。

小白睁着大眼睛等着他的反应。

“好吧，随你的便。”千寻疾移开了目光，“但是东儿必须得加入武魂殿，她双生武魂的天赋只有武魂殿能给她最大限度的帮助。”比比东才是重点，剩下的小白只能算是比比东的赠品。

“小东儿，你愿意吗？”小白歪着头的样子显得乖巧又可爱。

比比东被小白天真烂漫的笑容萌得心口一滞。

千寻疾皱了皱眉，看向了比比东。事实上，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耗尽了。

“我……我同意。”比比东定了定神，回应道。

她要变得更强，足够保护自己，足够保护身边的人。

“好。”千寻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收回了极具压迫性的目光，“那么，我会把你的档案加入武魂殿学院。如果你表现出色，能够在六年后的精英选拔赛中脱颖而出，我会把你当做圣女培养，你将会是未来的教皇。”

“多谢长老。”比比东按着胸口行了一礼。

“那么，”小白懒散的声音拖着长音，“我们就先告退了，长老大人？”

“下去吧。”千寻疾坐回了高位上，冷声说。

……

“你好像不喜欢他？”走在走廊里，比比东忍不住问。

“诶？”小白有些惊恐，“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不会吧不会吧，他是不是要被做魂环了？小白有点抓狂地揉乱了自己柔顺的短发。

比比东疑惑地看着他。

冷静，冷静。千寻疾不可能知道他是妖的，更不可能拿他做魂环。小白不断地进行着自我安慰，可还是忍不住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萎了下去。

“他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小白抱着头闷声说，“反正那家伙不是个好人。”

“什么啊，你不能用固有印象判断新认识的人啊。”比比东忍不住笑了，漂亮的眼睛像两弯月牙。

“你不懂。”小白瞟了她一眼，小声说。

“是吗？”比比东不置可否，“但毕竟是他救了我们啊。”

“这倒是没错。”小白放下了手，无奈地撇了撇嘴，“这份恩情不报不行啊。”

算了，在哪待还不是待，他以前不也帮源赖光杀了不少人吗？但是相对的，等他回报了这份恩情，他们之间的联系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