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五章
“这样吧，我们来对一下暗号吧。”张羽茜面无表情。
“那位伏——不能提名字的大人在世界第一的家族企业上班，但他不求上进，只想当个胡作非为的二世祖，常常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最终被忍无可忍的亲戚们联合踢出公司，还被永久性地关了小黑屋要求反省。”
“……”
海坊主一言不发，可能被密集的舶来词噎得有点缺氧。
雪童子尽忠职守地充当了翻译官的角色，他似乎get到了张羽茜的吐槽，清透亮丽的五官透着含蓄的笑，看起来有种出淤泥而不染无辜。
人类的表情是很微妙的，肌肉的牵引，眼神、动态的些许变化，就能组合出各种复杂的情绪，那是如万花筒般幽微而奇迹的世界，像沉积在大海深处的珍珠，很多人究其一生也只能站在裸露的礁石向下张望，难以窥见水底真相。
张羽茜掰着手指头，心猿意马地盯着雪童子的白皙双足、红绳节和银铃铛，心想不愧是我的雪童子，这胆气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遭受集体主义的铁拳后，他从云端跌到泥地里，却完全不思悔改。他的性别是男，爱好是人类，平安京大部分灾害都跟他有关，就算没有直接关系，背后也一定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神秘联系。他喜欢混乱和暴力，没有同理心，亲缘淡漠，可以说是天生的恶魔。”
张羽茜：“他拥有被诅咒的力量，被他操控的生命会剥夺理性，成为只剩下本能的爬行生物，那种生物滑溜溜，没有脚，喜欢缠绕，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一旦活跃就会变得很长很凶猛，速度特别快，喜欢吐口水，令对手毫无招架之力啊。”
海坊主打了个寒战：“……可以。”
张羽茜：“好说，其实……”
“停！打住！”
张羽茜显然还有十万个为什么没有发挥，海坊主感到了头秃，干脆两眼一闭，特别无赖地说：
“就当老夫没说过吧。”
张羽茜脸色微变。
淦，最讨厌说话含含糊糊的人（妖）了。
海坊主认为那位邪神的资料属于禁忌，随便说出来会被对方感知，引来注视，坚决要做一只被封印了说话能力的鱼头。张羽茜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海坊主是海妖，却能在陆地上行走，不担心皮肤被太阳晒干，甚至可以长时间地在陆上呼吸，可见他其实为一尊水陆两栖的妖。两栖动物的代表，就是蛙类了，四舍五入就是伏地魔食谱中的红烧肉啊，简直太惨了。
在天敌属性的压制下，海坊主表现得畏头畏脑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设身处地代入一下，让班主任盯着看十分钟，张羽茜都受不了。
虽然海坊主讲的东西对妖怪来说可能是常识，但雪童子失忆了，总的来说是赚到了。
她大概明白了平安京的妖怪出现在现世的缘由，对方之前提到的觉醒让她感觉像埋在深水的鱼类炸弹，于是她顺水推舟地转移话题问：
“你说的觉醒，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事说来话长啊。”
张羽茜额头弹出一道青筋：“请务必长话短说啊。”
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尤其是安倍晴明活跃时期的平安京，那是武德强盛，豪杰辈出的年代。人类积攒了上千年的文明、财富、知识、神秘，就像专门为这个时代准备的礼物……大妖们盘踞一方，混乱中却隐藏着秩序。天下失鹿，自当有群雄并起而逐之——当年秦始皇就是这么干的。
能够执掌至伟至暗森罗万象，这是何等潇洒霸道的伟业啊。
何况它并不仅仅是燃烧于霸主鲜血中的野望，更是时代赋予的使命。
日本是岛国，自然灾害频繁，适合大面积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很少，资源匮乏。在朝不保夕的生存忧患中，人们产生了这样的愿望：希望某个强大的人/组织能集中力量，调动所有的资源和力量，建设家园。
从底层就有这样的需求，日本自上而下又受到中国儒家文化影响极深，哪怕到了现代，天皇不享有实权，仍然能够坐在高高的玉座，作为日本人的精神家长参与国家事务。
妖怪虽然超越了原型的生命，大部分也能努力约束自己，不与周遭发生恶性冲突，但平心而论吧……妖怪要是能普遍像人一样源源不绝地内卷，沦为擅长自我阉割的优质韭菜，就不能称之为妖怪了……
鬼王之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
在这场宴会上，霸主们约定，以武力决出最强者，统一平安京的黑暗界——原本是要这么做的。一介青衣女妖，却以一段发言，改变了这场权利游戏的走向。
据说每个选择都会产生一个平行世界。
某个世界的安倍晴明打碎了云外镜，某个世界的邪神在毁灭世界，某个世界的高天原降下神威，某个世界的妖怪全部消失了，只有草灰蛇线的故事流传……总之在这个世界，青衣女妖——也就是青行灯，作为见证者出席了宴会。
她是钟情于故事的妖怪，托腮看着黑晴明、玉藻前、酒吞童子、荒川之主、铃鹿御前等大妖轻描淡写地拿别人的归属当下酒菜，交叠的大长腿从左换到右，比夜色更加幽深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说的那段话很长，言辞张扬又不失优雅，提取中心概括，就是与其把平安京搞得乌烟瘴气，不如到现世决出胜负。把游戏规则从几个大妖三言两语分猪肉，直接变成了年轻人闯荡世界。
她的想法看似天真，毫无疑问吸引了在座大佬的注意。
妖怪骨子里是不擅服从的。
如果喜欢遵守规则，就应该在有价值的时候老老实实当韭菜，没价值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去死，死得无人问津，低碳又环保，既不要变成妖怪，也不要变成鬼，免得别人添麻烦，就算没有吓到同类，吓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然而已经超越了原型的生命，怎么会被既定的规则困住呢？
向往着大海的灵魂，又怎么会拘泥于一滩孤零零的水沟呢？
何况这等这天方夜谭的事情，细想居然有操作空间。在某个名为现世的世界，居然还存在着信仰妖怪的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大家轰轰烈烈地投入到这场穿越运动，既是为了野望，也是为了一探究竟。这份热情打动了安倍晴明，使他与黑晴明达成了短暂的和解。最终他以天才的构思，无与伦比的智慧，对阴阳术的绝对掌控和深刻敏锐的洞察力，创造了能将妖怪投影到现世的结界。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故事。
妖怪们停留在现世的时间是有限的。
延长时间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同样来到现世的妖怪，夺走它与现世宿主的联系。只要达成这件事，妖怪的面貌、能力、气质都会进一步妖化，觉醒成更适宜战斗的模样。
与宿主签订契约后，妖怪应该是拥有实体的，就像张羽茜之前见过的大天狗，他甚至能穿上现世的衣服。雪童子虽然觉醒了却没有实体，海坊主也猜不出原因。
再往深的，他就不肯再说了，大概又涉及到所谓的伏地魔。无论哪个世界，伏地魔的存在感都很强。
张羽茜与雪童子对视，接着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我想打它。
雪童子：“……”很为难的。
张羽茜懂了：彳亍吧。
看到他们的小动作，海坊主立即警觉，从鼻孔喷出强烈的不满。
“别做梦了小丫头，我既然敢出现在你们面前，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现在攻击我也没用，我没有与宿主签契约，身体并不存在于现世，无法被攻击伤害，也不会受伤，就算真的被杀死，也没有丝毫好处可拿，不得不说晴明大人的法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说到这里，他又变成晴明吹：“晴明大人不愧是千年第一的阴阳师，实在令老夫钦佩至极！将吾等投影到现世，无论以何种方式战斗，都会影响到真正的平安京，这样的构想实在是太天才了！”
张羽茜一言难尽：“……所以影响到我们这边就没关系吗？”而且你不要把青行灯的创意强行摁在安倍晴明身上，他明明是个技术支持。
海坊主也很无语，一脸“1 1=2”道理这么简单，你怎么还是听不懂的表情。
“这难道不是你们期望的吗？”
张羽茜：？？？
“关于这个，请让我来说明吧，也请海坊主大人听听看我说得对不对。”雪童子小天使再次发声解围，他发现张羽茜跟海坊主的性格有点不对盘。
张羽茜自我中心，海坊主好为人师，都喜欢待在自己的节奏里，都觉得对方离谱。
“为了使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晴明大人创造了新的阴阳术，是能够连通时空的伟大阴阳术。它的原理有点像召唤式神的阴阳术，需要阴阳师大人心神合一，并且坚信我们的存在。”
“建立这种联系会消耗掉一个人的气运，所以那个人一定是抱着非常非常强烈的愿望，才能够把我们召唤到这个世界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羽茜心虚到极点：她的意念竟然能穿越时空，那得是多大的连跪怨气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猛一女的。
雪童子看着张羽茜只是笑：“一开始，我们是不存在的，只是虚假的投影，需要与阴阳师大人签订契约才能够真正来到现世。最开始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但还是同意与我契约，非常感谢。”
张羽茜不好意思极了，摆手问：“那个，不是什么阴阳师吧。”
“当然！你召唤出来了我，一定是厉害的阴阳师。”
“海坊主说了是宿主啊……”感觉就像是什么一次性的消耗品。
雪童子：“海坊主大人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解释得不错！”
海坊主像个没有感情的直男，发出了耿直的声音。
“我们并非存在于此世，是未经过允许，擅自入侵的存在，出于保护的本能，这个世界的意志——假设它存在某个意志，你是否会比较容易理解呢？”
“这个意志它没有感情，只有想要消灭异物的本能，由于我们已经与宿主产生了联系，它已经无法准确判断自己该做什么了，不再是消灭，仅仅是排斥，尽管以世界为计量单位而言，这份排斥也很庞大。排斥转移到宿主，表现方式就是宿主的运气变差，正如同人类生孩子的初期会出现恶心，孕吐等等，我想身为女人你应该能理解吧。”
你一个鱼头，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人类生孩子啊……
张羽茜眯眼，眼神含蓄又危险。
“老夫说这个，不是要给你讲人类如何生孩子，而是想要告诉你，我们这些妖怪，就是通过这样天才又不幸方式来到现世的，毕竟时间有限，以这种不成熟的方式穿越时空，掌握的力量还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对现世的影响也微乎其微。”
“现在的我们，估计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吧。”
海坊主叹罢，无限感伤。
张羽茜突然福至心灵——
所以她会遇到一个在咸鱼上卖游戏礼包的奇葩室友，她流鼻血既不是天气干燥也不是看了雪童子的脚，而是因为她的气运被夺走了！
啊！她活了！
张羽茜容光焕发：“嗯嗯！”
“咳，你还有我的召唤者，都是普通人，这就是问题所在。”海坊主说：“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不签订契约的话，我们就会一直夺取你们的气运。”
“气运盛衰，阴阳化育，这其中涉及的命理过于复杂，你只要知道被夺取气运后，生活会变得不那么如意就好。”
张羽茜点头：“嗯。”
噫！她已经深刻地理解到气运值是多么可怕的属性，想象自己每一天都要经历召唤雪童子那天的事情，她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等等……变倒霉……有召唤印记，她身边就有一个例子，等等，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商量个事，我的月石不够开**的图栏了，如果有多余签到得来的月石，可不可以赠送给我，谢谢了。一个图栏要300个月石，超级难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