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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鲛……!」红裙蓝发、头顶恶鬼面具的少女仰着头看你,眸中泪光闪闪,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
她身后落日金沙、浅滩氤氲血色。
海妖的味道大同小异,你并不很爱吃这些,每每尝过一口便随手扔掉了。只面前这人、倘若吃下了,或许会有更美妙的味道吧?
……初次见面时,你便想吃掉她了。
你喜欢可爱的东西。
她真可爱。
味道、一定是甜的吧?
你舔着嘴唇想,勾起一侧甜蜜的笑,红鳞鲜血蜿蜒。
「因为小金鱼是储备粮啊。」你理所应当的说,咯咯笑起来,「哪有养着储备粮不吃掉的道理嘛?对不对呀?」
身后水色升腾,你张大嘴冲过去、银瞳因即将品尝甜蜜的美食而兴奋的颤动起来——那之中又隐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想让进食对象消失、又想饮下那美味的矛盾心情,纠缠着化作名为期待的情感。水浪扑上恶鬼面具前,水珠已飞溅上去——
你被什么东西扯着后衣领、猛地拖了回去!
你跌在沙滩上,吃痛的揉起后颈,看见一条长长的白色条带,自你身前保护般环绕一圈。
……是鲸骨。
「……小心点。」白发灰眸的人形妖怪此时方才赶到你身后,低声说,「荒川之主在那边。」
不远处游鱼绕身、肤色如海的大妖将视线从你身上移开,重新投身到守护大业中,水浪翻涌。
你没回头,盯着抹着眼泪、踉踉跄跄逃走的小金鱼,歪歪头遗憾的说:「跑掉了呢……我还想尝尝她的味道呢。」
你抬起拇指、抹去飞溅到鳞片上的血液,顺势伸舌舔去那滴血,眼瞳微动、斜睨着他,银眸闪出异质的嗜血**:「久次良,你不相信我吗?」
空气中弥漫血与海的气息。
他被刺痛般、忽然垂下眼不再看你,一言不发的跳回了原本的位置。
你盯着他消失的背影,百无聊赖的转回头。
能杀掉的都杀光了。
其他的被那位大妖护得太紧了,即便你想吃掉他们也不行——蓝发红裙的小金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你看见她含泪的浅金色眼瞳,被落日余晖渡上一层曼妙的暖光。
真美啊。
你站在海妖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歪着头,缓缓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来。
你身后少主悬于半空,头顶明环电光闪烁,长角森冷、杀气腾腾。】
*
【「你的那位友人,一定已经死去了吧。」
少主悬在海上,冷冰冰的说。
他身下海浪翻腾汹涌,曾经的挚友脚踏骁浪、半跪在游鱼之上,藉由锋利长刀支撑身体。
你坐在海上,撑着脸仰头看向少主——他的表情堪称寡淡,面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变化,平静得像深海之下的冰山。】
*
晚风轻柔抚过发丝,面颊湿凉。
你揉着脑袋醒过来,第一眼便看见头顶辉映的星月。
……荒川之主死去前,利用肉身与海国作修成了一座结界,将少主引入了漩涡之中。
那种程度的漩涡,自然无法伤害少主,然而那位大妖的目的也并不是手刃仇敌,只是想暂时牵制你们、确保麾下幸存的妖怪们成功逃走罢了——而他也达到了这目的,成功的阻止了你们的赶尽杀绝。
不过,你们原本的目的也只是尽可能多的杀戮,并非强制性的全部杀光,不过是少那么几个妖怪,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只是行动被牵制让人很讨厌而已。
自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日,大军摆脱了牵制、少主便带着大家先行撤退、顺带着安置没有战斗能力的海妖们。你嫌那工作太过无聊,便时常跑到外面来看风景。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少主的心情好像很糟,最近更想一个人待着。你发现自己待在少主身边好像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少主近来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你,好像在担心着什么,又好像对什么感到急迫。
你总觉得少主最近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少主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那种奇怪的,命运般无可避免的牵引。
“损有余而补不足、吗。”你想到异象初显时、海鸣先生被裹着细碎黑金的阳光洒下半身阴影,低声喃喃的那句话,“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吗……?”
“或许如此吧。”陌生的男性声音自身下传来,你低下头、看见衣着奇怪、将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咦,这个味道,好像不是人类啊?
……呜哇,作为妖怪来说,这个气息也弱得过分了吧,你险些就以为他是人类了!
陌生的弱小妖怪倚着树、抬眼对你轻笑起来,纯白色的长发束在身后、几缕发丝被风吹成缱绻的弧度,眼眸清澈蔚蓝。
他手中的长条很久之前你曾在荒川之主手中见过,似乎是叫做折扇的的东西,大概是用来敲人的吧?金鱼姬以前还和你抱怨过、那东西敲得她头痛欲裂什么的……
……啊,怎么会突然想到他们呢。
是因为刚刚梦到了吗?
你感觉有点不舒服,又不清楚这不舒服从何而来,情绪低落起来。
“妖怪小姐心情不好吗?”那弱小妖怪微仰着头看你,声音温润如玉。
你先前分明从未见过他,此时却莫名被治愈了似的、稍微轻松了一些。
说起来,分明同为妖怪,他为什么要叫你妖怪小姐呢?
“我不知道。”你躺在树上偏头看向他,闷闷的说,银发半挂在树枝上,“最近、发生了很多讨厌的事情……我只是不喜欢这些事情而已。”
“讨厌的事情?”他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发出沉闷规律的声响,思索着问,“是怎样的讨厌呢?”
月光洒在他凌乱的白发上、色泽柔软,望着你的蔚蓝眸光也温和极了。
你意识到他是真的很想帮助你平复心情。
既不问你难过的原因、也不探究你本人的身份,只是问「是怎样的讨厌」。你贫瘠的社交经验并不能告诉你这是怎样的一份贴心举动,只发自内心的想,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啊。
……但,并不令人讨厌。
“感觉,一切事情都变得糟糕起来。”你撑着身子坐起来,向后挪挪、倚在树干上,小心的保持平衡,低头看向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鼓励般微笑着注视你,似乎又把你当做小孩子了。
“认识的大家都变得很奇怪。”被瘴气污染的海族性情大变、尽数变得残酷嗜杀起来——虽说你也一样,可你生来便是那样,他们却是后天改变的——是种,很让人不快的感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我们。”
你抱膝坐起来、树枝摇摇晃晃的承载你的体重,你干脆跟着树枝一起摇晃起来,银发飞散着甩出几滴水珠。
陌生的弱小妖怪听了你的话、停顿了一会儿,才思索斟酌着回答:“……万物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这是世间常理。”
月华下白发流光般散开,那双蔚蓝的眼眸比你见过的任何一刻的蓝天都清澈、也更透彻。
你怔怔的看着他,听见平和温柔的声线:“我曾经历过许多堪称必败之局的战斗——”
陌生人俊逸的面容被朦胧月光掩映出几分出尘的仙气儿。
“也曾思索过、为何这些麻烦事会找上只想平静生活的自己。”
摇摇晃晃的树枝不堪重负、发出清脆的崩断声,你忽然下坠,在呼啸风声中听见他仍平静温和的声气:“只是,哪怕是命运的安排也好,哪怕这些死局真的无法堪破也好——”
湿发飞扬,溅出几滴水珠。你睁大眼,看见透过剔透水滴的月辉折射灼目的光芒,水华外遥不可及的银月温柔平等一视同仁的洒下光华。
或许是急剧下坠感作祟,眼前人俊逸非凡的面容一刹间竟与天边银月重叠——
他适时伸手、恰如其分的将你接到怀中。
鼻尖忽地嗅到清明透彻的好闻味道。
“……全力以赴即可。”他微垂着眼、顺势将你放到地上。
束起的白发因弯腰的动作轻轻从耳后滑落,飘出一抹朦胧浅光。
你站定了、踮起脚尖、抬手触碰那缕发丝。
“你一定,是被眷顾的人吧。”你仰着头说,指尖轻轻绕过那缕白发,语气笃定。
你过往的人生中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分明经历过诸事纷乱繁杂,却仍能保持平和温雅……既游离、又融入,分明处于人间、却又好似超脱世外。
你很喜欢这样的他,却也能分外清晰的意识到——你们绝非同一世界的人。
“我们可是被诅咒的对象。”你歪着头笑起来,银发凌乱散开。
被诅咒的海国之民啊……全力以赴的结果,究竟是逃离诅咒,还是奔赴末路呢?
*
“晴明——!”他提着弓箭在树林中大喊,“啧,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就不要看风景了啊!”
奔跑到某棵树后时,他忽有所感,偏过头看向密林深处。
银色的娇小身影赤足笨拙的穿行在视线尽头,足尖银鳞流光、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这个背影。
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血色蔓延的影像。
他攥紧手中的弓,目光刹那间冷下。
他绝不会忘记这个影子。
无数次午夜梦回,梦中银色的少女妖怪居高临下舔舐他的眼睛,清澈银瞳含着不加掩饰的好奇与残酷杀意、一次又一次屠戮村庄,他却始终无能为力,只能在痛恨中惊醒——他痛恨弱小的自己。
……那是他最初的噩梦。
指尖攥得发白,他提弓瞄准、方才要解决掉多年噩梦的来源,便被友人闲适的声音打断了。
“博雅?你怎么过来了?”
平安京的天才阴阳师闲庭信步般自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对他露出一个悠闲的笑——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人怎么做到一直不紧不慢的。
“半夜起来发现少了一个人,任谁都会担心的吧。”他没好气的回答,发现银色的妖怪已经不见了,抿了抿唇收起弓,决定暂且搁置这件事,“你多少注意一点啊,海国的妖怪四处作乱,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安倍晴明:“抱歉,让你担心了,博雅。”他稍微笑了一下,眸中兴味盎然,“原本只是想散散步的……遇到了有趣的事情,就不小心耽搁了。”
——又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
原本这时候应该数落这位添麻烦的天才阴阳师一会儿的,但一想到方才跑走的那个身影,他就忽然提不起兴致了。
源博雅:“……算了,回去吧。”
……总有一天,他会手刃那妖怪。
黑红发色的青年面无表情的握紧手中的弓。
作为追逐强者之路的证明——
他定要将那阻碍、亲手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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