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观月小鸟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才打断游马和阿里特之间那气氛热烈至极的讨论。这下他才注意到神代兄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总而言之，那天的尴尬场面游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阿里特也许是察觉到了凌牙那有些不善的态度，也许只是离开的时间正好到了。他高高兴兴地和游马告别，还约定下次再来和游马决斗。游马也高高兴兴地和他说了再见，但对于二十六岁的冒险家而言，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凌牙的不高兴。
“你生气了吗？”
“没有，你看错了。”
“我想你可能对阿里特有什么误解。”
“明明才第一天见面，已经这么熟悉了吗？”
实话说，这熟悉的句式令游马又开始感到怀念，神代凌牙很久之前在生闷气的时候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游马对他说道：“阿里特只是没把话说全，所以听上去会那么令人误解。”
“他想说的是实际上很喜欢我的决斗。”
神代凌牙没立即回答这句话，那双蓝眼睛只是盯着游马，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相还是谎言。很快，那股微妙的、不愉快的情绪从他的心里消失了。游马大胆地牵住了凌牙的手：“不生气了？”凌牙别扭地转过头去，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算了，关我什么事。”一旁的神代璃绪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邀请：“所以今天要来我们家做客吗？游马？”他回答道：“不，今天还是不去了，有时间我会去拜访一下的。”璃绪也没强留。
“凌牙。”
“嗯？”
“你其实很想邀请那个孩子过去坐坐的吧。”
“……我没有。”
“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不得不说，我们家的傻哥哥其实是个感情依赖性很强的人，在他说出那句回答时，你难道想的不是得到一个吻吗？我的凌牙公主？”
“好吧，这种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了。”
一时相对无言，那双深沉冷静的茜红色眼睛以一种审慎的态度看待着神代凌牙。
伴随着那些被巴利安控制的人们的袭击，生活仍然在向前迈进着，直到真月零在某天突然和游马提起了那件事……当在皇之键里待着的Astral倾听到贝库塔用诚恳与甜言蜜语编撰出来的谎言时，来自于高次元世界的生命体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而游马只是微笑着，用不带有一丝负面意味的目光回望着真月零（贝库塔）。戴着假面在人类社会中跳着舞的“真月零”于此刻却在那目光里察觉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神性的怜悯。
“游马君，你不相信我吗？”真月零的语气有些焦急，他似乎迫切地希望游马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九十九游马的手里还捏着那份巴利安警察的手册，他半开玩笑地想到：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让鲨鱼在巴利安世界开设个警察局吧，贝库塔很适合这个职业。
“怎么会呢？我相信你啊，我一直都在相信着你，真月，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游马脸上平静的微笑竟无端地让贝库塔心里感到发毛，让他想起之前独自面对这个怪物时的那一刻。而最恐怖的事情是，贝库塔足够确信，此刻的游马确确实实相信了他所说的“真相”。
“放心吧！我们要一起保护Astral！”
“嗯嗯，所以为了Astral好，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Astral。”
这时游马听见了意识里传来Astral的声音。
【啧，可别，我可不需要他保护。】
游马只是笑了笑，瞧瞧，平时很有礼貌，说话都很文雅的Astral都变得这么带刺儿啦。
不过，真月，我们现在也可以聊点别的事情。
游马这样说着。
聊些什么？
比如你们巴利安给我们人类带来的一些困扰。
所以说我们巴利安警察就是为了抓捕巴利安里的坏蛋才来到人类世界的呀！
嗯，我知道。
我有个很重要的人——
是恋人吗？
我觉得是，但那家伙怎么想我不好说。
游马君真爱开玩笑。
好了，接着说吧，他其实本来和巴利安没什么关系的，应该说他是被迫卷入这些事情的……我觉得他应该算是我身边人里的某种例外……他应该过着普通且平静的生活，而不是被迫体会着一些他没必要去经历的事情……让你见笑了，叙述有些混乱。所以我很害怕失去身边的人。
游马君，那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诫你：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的人，不然怎么能知道他们对我们到底有多重要？
（但我早就没有那些东西了。）
以及听我一句劝，面对命运带来的一些小坎坷，你可以怒骂，你也可以摔东西，也可以朝天比个中指，但最后——游马君，你还是要放下一切，坦然接受。
望向贝库塔那对紫罗兰色的眼珠，游马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个残酷到了极点的男人。”
“诶诶？游马君你怎么这么评价我啦。”
“那么，真月警部，下属可以向您请求一副手铐吗？总得有些装备对吧？”
（贝库塔在心里暗暗唾弃这句话，呸，你小子要拿来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最后还是给了，甚至还附带了点别的小玩意。）
****
周末。
“呼——哈——！”
“果然在痛快地打完一场拳击之后，还是喝点冰可乐让人舒爽啊。”
阿里特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周围人声鼎沸，他开心地和游马碰了碰杯：“你知道吗？兄弟，我现在简直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阿里特从来都是这样，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光明磊落的，就像是那不勒斯海面上清爽的风，有话就是直说，所以游马也很喜欢这样的阿里特。他们就这样很顺其自然地拉近了关系，可越是这样，游马便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在之前的这段经历里棕色头发的巴利安所体验到的一切。
他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要彻底站在敌对的立场上，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可游马更希望阿里特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不再经历背叛，抑或者是有其他更好的结局，出于这样的想法，游马在那时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鲨鱼，小点声，你也不想被妹鲨听见，对吧？”
神代凌牙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你一从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回来就要来我家捉弄我？”
游马露出了委屈脸：“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还在生气吗？而且地址可是你给的。”
“去你的吧！”
凌牙抬腿就要踹，结果被游马彻底地按在了床上，刚才的动作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下凌牙确信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妹妹已经什么都听到了。
门外传来了璃绪的声音：“凌牙？你在干什么？摔了一跤吗？”
慌里慌张的神代凌牙回答：“没事！就是有只过来偷吃的橘猫被我打出去了！你不用进来！”
但这句话已经说晚了。
看到卧室里姿势过于亲密的两个人，再看看被扒开的窗户。
璃绪笑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卧室：“啧啧，不着急，橘猫先生你慢点吃，我就不打扰了。”
卧室里，被拴在床栏上的手铐敲击出了“咔哒咔哒”的声响。凌牙两只手都被手铐拴在了床头上，动弹不得。
“你不想要吗？”
“……”
“……快点进来。”
这句话让他说得咬牙切齿。
他妈的，要是让他知道谁给的九十九游马这些道具，他一定跟那个混蛋没完。
“呜……！”
“专心点……凌牙。”
……
而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神代璃绪面不改色地在“伴奏”里继续看自己想看的节目，顺便扒点坚果吃。
（虽然这“伴奏”声音有点越来越压制不住。）
神代璃绪忽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几盒成人录像带，那玩意她很确信是凌牙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往家带的，不过看上去也没开封，也不知道他拿这玩意真的有想过要看吗？
算了，那就让她先看看。
璃绪决定看完这期节目，就去储物室里翻一下。
……
“你是狗吗？还咬在这么明显的位置。”
“下意识地就那么去做了。反正把制服的领带系得端正些谁也看不到吧。”
“鲨鱼……我好喜欢你啊。”
“别说这种傻话了，快点起来，你重死了。”
游马似乎很喜欢从背后抱住他，然后把下巴搭在他的头顶上。
“凌牙你不喜欢我吗？”
“……我求你了，游马你还是喊绰号吧。”
“为什么？凌牙？凌牙前辈？别捂脸啊。”
“我也喜欢你，这样总行了吧！”
在凌牙看不见的角度里，少年的红眼睛闪过一丛灿烂的金，随后又归于平静。
“鲨鱼，我爱你哦。”
“嗯。”
“鲨鱼总会朝着自己想要的目标毫不偏移呢……这就是咬住了也不放口吗。”
“鲨鱼，我真的很爱你哦。”
“你这人好烦啊！！”
（只可惜我们注定要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
周一，天气有些昏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临出门的时候，九十九春给自家孙子拿上了一把雨伞。
观月小鸟也毫不意外游马这个笨蛋会在数学课上睡着。
一切仿若黄粱一梦。
游马突然惊醒了。
他现在正站在一个古老而喧嚣的斗兽场里，他身上穿着古代刽子手的服饰——他手里还拿着用以处刑的斧子。他现在变回了二十六岁时的外貌体型……他要处决谁？从滴落的雨滴里回过神，游马看清了即将被处决的犯人的样貌。
是阿里特。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他像一台被提前设定好了的机器，在王室的命令下手起刀落砍下了阿里特的人头，巨斧撕裂血肉的手感是货真价实的，那绝非虚假，而是来自于遥远过去的真实所达到的最终结果。
第一次。
游马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从门里传来的声音。
很快视线一转，古斗兽场消失了，他站在熟悉的心城街道上，这一次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阿里特那还散发着热度的尸体就倒在他的怀里，游马的身上沾满了血迹，他一只手还拿着杀人的凶器。
第二次。
门里再度传来了声音。
为什么？因为我对阿里特说出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吗？因为我想要阻拦可能发生的悲惨结局吗？
然后，第三次。
写完本章发现我个人很喜欢游马和贝库塔交谈的那部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