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过神时，他的灵魂与意识就已经被困在了这具小小的身躯里，他可以听懂身边那群和他同样大小的小东西们所嘀嘀咕咕的话语了。这是纳修的外貌吗？上千主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孱弱的躯壳里的能量流动。这些小东西的确是由纳修分化出来的，他确认了这件事。

透过镜子，他看到了基本世界的一切，过了几秒钟，镜子另一侧的世界消散了，变成了正常的镜像。他才肯屈尊好好打量这些吵闹的生物（虽然他也是其中一员）。大抵是受到了九十九游马的影响，他才会来到这个不同于基本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似猫似鲨的生物们围着他转圈圈，看起来很傻的那只问他是不是它们的新伙伴，真是要命，他竟然能在纳修的脸上看到这种傻得没边的表情。

我是新来的，他说。

然后这群小傻瓜全都信了。

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其中一只猫鲨提议道。这个建议得到了全体猫鲨的响应。他装模做样地跟在队伍末端，队伍排成一条直线。一路上他听见它们在讨论着什么东西最可怕，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猫鲨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厨房，它们说唯有这个地方他不会踏足，是安全的。

你们说的“他”是谁啊？

你没有被共享记忆吗？就是他啊！他你都不知道？

一只总是在生气的猫鲨努力在脸上挤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又模拟出了一头长发，可惜这表达方式还是过于抽象，他没看懂。

见他没看懂，其他猫鲨又开始嘀嘀咕咕，手（鳍）拉着手（鳍），又把他围了起来，尾巴拍打着地面，转着圈圈跳着舞。

它真可怜，它竟然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可怕。

会被抓去当玩具的吧？

它会死掉，会被玩死……

这些话听得上千主上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难不成这群生物是被某人所饲养的宠物吗？

跳舞跳到一半，那只总是哭哭啼啼的猫鲨说自己饿了，想吃东西。于是它们一个叠一个地终于攀到了灶台的高度，最上层的那只迅速地爬上了台面，那里放着一盘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曲奇。在上边的一只猫鲨往下扔曲奇，在下边的猫鲨精准地接住掉下来的曲奇。巧克力豆的甜蜜滋味漂浮着。

你吃吗？

我又不饿，这块给你吧。

他把那块香喷喷的曲奇推给了身旁那只一本正经的猫鲨。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周遭只剩下了啃饼干的酥脆声音，然而他从这种诡异的寂静里察觉出了一丝不祥的征兆。

厨房门口站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犬，立耳，样子威风，毛发光滑如绸缎，最让人看了不舒服的就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回头再看去，方才在啃饼干的猫鲨们都跑得没影了，只剩下他一个站在原地。黑犬动了，它走进了厨房里。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弱小，手无反抗之力，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这条狗身上有着熟悉的能量波动，和他自己所持有的特征几乎一模一样。下一秒，黑犬便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人形，黑色长发，阴沉的红色眼睛，最重要的是脸庞模样。

这他妈是九十九游马变的。

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与基本世界的分歧点在哪了。

眼前这个九十九游马完全继承了他的力量、他的权柄，成为和星光界毫无关联的年轻暴君。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Astral的碎片没有坠入人间，成为人类，而是被这个世界的他抚养长大，并最终完成了“弑父”这一行为。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的我玩脱了。

上千主上意识到了这样的事实。

少年伸手捏住他的后颈，把这只不太一样的“猫鲨”拎出了厨房。

“说话。”少年的嗓音听上去和基本世界的本尊不太一样，有些低沉。

“喵喵喵——嗷呜——”

不行的吧，猫鲨们的语言在九十九游马听来就是猫咪在叫，然而少年却用另一只手触碰了他的额头，他的身体一轻，可以口吐人言了。

“你要做什么？”

“你是那个世界的‘上千主上’？”

少年拎着他坐在了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猫和老鼠》，汤姆发出了滑稽的尖叫，那副姿态就如同现在的他一般。

他不想回答，说到底，他也是有自尊的。

“不说啊。”他听见少年笑了一声。

小兔崽子顺其自然地把他搂进怀里，闲着无事的一只手开始捏他的脑瓜，而且在越来越用力，恐怖的力道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就能把他的脑袋捏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开始挣扎。

“你在担心你接下来的结局吗？安心吧，我知道你不会死。”少年的声音平静且清晰。

这是哪来的没人性的小混蛋！

九十九游马究竟是怎么长成这种性格的？

“你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我可不保证你的脑袋还能不能好好地存在。还不说吗？”

【 】怀里的“猫鲨”只得沮丧地求饶，说出了关于自己的事情。那只快要捏爆他脑袋的手总算松开了，然后下一秒他就被弹飞到地板上。“去给我拿吃的，灶台上有一盘曲奇。”

这时他才想起来，那盘曲奇方才早就被猫鲨们分食干净了。

“还不去？”

“……已经被吃光了。”

“啧。”

于是，整个下午，他都在被少年支使着去拿着拿那，即使他自己有着更方便的触手们，也一定要他去拿。这是神代璃绪回家时看到的滑稽场景，见今天他在家，白色的巴利安心情颇为恶劣地“啧”了一声。打着和上司唱反调的主意，拿起了摇摇欲坠的猫鲨身上的那个物件，给那家伙拿过去，顺便动作颇为丝滑地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怎么？纳修今天不在家，你就开始欺负这些小东西了？”

【 】瞪了一眼神代璃绪怀里那只蹬鼻子上脸的老登，好吧、好吧，的确也算是小东西，虽然正常情况下的身高是50㎝，但它们本身可以自行再缩小。

“我建议你最好把怀里那玩意扔地上。”【 】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那东西内芯可不是纳修。”

“是什么？”

“上千主上。”

而后神代璃绪眼疾手快地把怀里这只“猫鲨”扔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抱那个小兔崽子？这可太恶心了。

“忘记说了，那壳子里不是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上千主上——没被我吃掉的那个。”

“所以你在这费尽心思折腾他？”

【 】没回答，而是像条没骨头的小狗一样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跟璃绪抱怨着：“纳修那家伙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出差几天了？没人陪我玩诶。”

梅拉格的回答也言简意赅：“你去死吧。”

“小梅拉格好恶毒哦，好姑娘不可以这样说话。”

恼怒的梅拉格又一次拎起地上那只“猫鲨”朝【 】狠狠地扔了过去，【 】接住了。

“吃屎吧你，你寂寞关我们什么事。”

白色的巴利安上楼梯时踩得楼梯地板咚咚直响，可见生气程度。无聊的【 】只能继续玩“猫鲨”了。房子里很快又安静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电视机响着。上千主上头一次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可怕。他徒劳地张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那边过得怎么样。”良久，【 】出声问他。

“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吧。”他回答。

“哦……”少年的声调拉长了些。“最近的生活总该有些变化吧？”

他思考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继续回答：“他的孩子们建造了一所公馆，住在一起，他的第四个和第五个孩子出生了，是一对兄弟。”

“他们的母亲是谁？”

“米扎艾尔。”

听到这个回答，【 】哼笑了一下：“什么啊，他也喜欢这一口吗。”

“只是个意外罢了。”

这话不假，这场意外起始于天城快斗的一句无心之言，又因为九十九游马在半夜认错了人，才会导致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非人类的存在在观念上足够开放而又漫无边际，所以外人倒是很难厘清九十九家这超乎寻常的家庭关系。

老四老五诞生之后，家里少不了鸡飞狗跳。

孩他妈不在乎怎么养孩子，于是索性丢给库库尔坎养着，一回生二回熟，库库尔坎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得很。孩他妈照旧是一只潇洒而漂亮的金色鸟儿。

每天早上都有库库尔坎的惨叫和孩子的啼哭声作为伴奏，好在兄弟俩迈入四岁这个坎之后就变得省心而听话，总算把库库尔坎从地狱里解放出来了。

这对兄弟各自被取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他们的脸庞精致美丽，雌雄莫辨，就连日常穿着也和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或许可以将其称为大姐的爱吧。

****

“说起来到底是谁把你养成了这种魔鬼性格。”

“这种问题的答案你真的不知道吗？罪魁祸首先生？这个世界的你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过几天你大概就会回到基本世界吧。”

“还有——唔唔唔唔呜——”

“安静点，打扰我看电视了。”

猫鲨们在角落里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看上去，他们的主人似乎心情不错，没来抓他们。

今天真是幸运日！

——【第一个人】完——

很久之前曜女士点的梗，扩充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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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断章之十七